藍朔維的眼裏閃過銳利的精光,隨後粉飾太平的回答,「可能是我發音不夠標準,我是說,『這樣吧!先生和朱小姐想要一個怎樣的結婚蛋糕』。」


    「藍先生大概是在法國待過,語序有些奇怪呢!那麽讓我自我介紹一下,敝姓巴,巴哈的巴。」巴可夫也沒追究,似乎相信他的話。


    「巴先生,你好。」藍朔維順從問候。


    巴可夫頷首示意,接著說:「是這樣的,我想要一個漂亮的雅典娜女神蛋糕,但是染雲──我未婚妻的名字──她不喜歡做成人像的蛋糕,於是商量的結果是我們希望有個天文館造型的蛋糕。」


    「所以你們希望做成像天文台那樣的巨大望眼鏡?那我可以做個方形的蛋糕底座,然後加上望遠鏡以及你們還想加的東西。」藍朔維立刻提出點子。


    「不、不,藍先生誤會了,我們不是要觀測台的望遠鏡。該怎麽說呢……因為我們都很喜歡觀星,也常到天文館去,如果能做個天文館都會有的半球體,觀星建築就好。」


    「請巴先生再仔細一點描述。」藍朔維沒去過天文館,完全不曉得他在說什麽。


    「我希望做成一個中空的半球體,然後挖掉四分之一圓的外殼,在裏麵做出夏季星空會有的星象和座位,座位上大概可以容納五十人,但人物隻需要做出新郎和新娘便可以了。」巴可夫仔細敘述蛋糕的構想。


    他知道這個蛋糕做起來不容易,但是藍朔維最厲害的就是,一旦答應了,一定會做出來,所以他隻需要拗到他答應為止,一切都是為了讓未來的老婆大人開心啊!


    藍朔維明白他的意思,但──


    「巴先生需要幾層呢?這樣挖空的蛋糕,實際上能吃的部分不多,或者做個方形蛋糕台底座,增加一些能吃的部分。」


    「這點請藍先生不用擔心,我們並不打算所有人都吃得到蛋糕,隻要主桌和主要親友能吃到就行了,其他的,我們打算訂購藍先生店裏的切片蛋糕,作為大部分賓客的蛋糕。」


    「所以巴先生並不打算把蛋糕做得很大?那麽真正要吃的賓客,加起來的人數大約多少?」


    「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個,但是我希望那個蛋糕至少要大到細部能看得清楚。」


    「中空的蛋糕無法切,我想巴先生也不希望在新郎和新娘之間下刀,不如做成兩層,底層圓形的蛋糕座,上頭放半圓的觀星台,隻不過不是放在正中間,而是偏旁邊一點,這樣切蛋糕的時候就能切底座的蛋糕台,這樣如何?」


    「太好了!」巴可夫似乎對他的設計非常滿意,不斷稱讚。


    能在短時間內令他滿意,藍朔維非常高興,替他大約估價和寫訂單後,送走春風滿麵的巴可夫,他的眼神瞬間轉冷。


    看了訂單上的資料,聯絡電話、和因為他們還不確定婚禮的場地在哪間飯店,於是填上的住家地址,全都顯示他們住在台中,而且和他家距離不遠。


    不會再見到?


    事實看來,要不再見到實在很難,但是他會避免任何機會,也不打算把接下巴可夫結婚蛋糕的事告訴趙紙絆。


    沒錯,要讓「巴可夫」這個名字完全從他們兩個人的生活連根拔除掉,不需要再想起,就是保護這段感情的最佳方法。


    如果她不想說,他就幫她忘記……不再提起巴可夫這個人。


    現在,或許他們說話還是有那麽點介懷,彼此都因為怕談到巴可夫而小心翼翼,不過不要緊的,總有一天,這些會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到時候,他們就能確認彼此的真心了。


    隻要有耐心的等下去……


    【第八章】


    又是禮拜四。


    趙紙絆一大早來到飯店時,立刻接到飯店人員通知她於莫莉取消今天的家教,她掏出手機檢查簡訊,確認這件事,便打算離開,甫一轉身,就對上不願再見到的人。


    巴可夫似乎在她背後站了好一會兒,等她回頭。


    察覺惡顫從雙手開始傳達到全身,趙紙絆沒發現握在手中的手機,因為壓力造成的力道摩擦作響,滿腦子都是警訊,催自己離開這裏。


    然後,巴可夫開口了:「你有時間嗎?」


    趙紙絆的氣息有點不穩,那是因為深沉的恐懼使然。


    經過一個禮拜,看似平靜了──有關那天她失控跑到蛋糕房找他的事,還有她的心情,彷佛一切都回到平常,生活重新步上軌道,但是她知道去找藍朔維的舉動就像毒癮者依賴毒品那樣,隻是短暫得到解脫,事情仍然沒有解決,所以麵對巴可夫,精神狀況會立刻變得很糟。


    她告訴自己冷靜下來,不能每次見到他,或是聽到有關他的事都反應過度。


    現在藍朔維不在,所以還不要緊,如果在他麵前出現這種反應,如何說服他一切都過去了?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許是發現她需要時間平複心情,巴可夫保持不會令她感到威脅的距離,等待片刻,才開口:「之前在這裏見到你,雖然機會很小,但是我想可能會再碰麵,所以這幾天想到就會過來晃一下,沒想到真的遇見了。」


    趙紙絆抿緊發幹的雙唇,臉色十分僵硬。


    巴可夫又說:「之前兩次都沒能好好聊一聊,我真的很在乎你之後過得如何。」


    真正該在乎的人是她啊!


    「難道……我們不能好好聊聊?」他笑容隨和又討好,誠意十足。


    趙紙絆認得這個笑容。


    從以前,他一直這麽笑著,對任何人都好,又細心,加上爽朗的應對,沒有人會討厭他。


    他們從高一就是同班同學,一開始隻是因為座位近,加上他忘了帶課本,他們並桌上課聊了幾句,於是慢慢熟稔起來。他是個風趣的人,和他在一起所有人都會開心得忘了煩惱,也使她產生一種歸屬感,很舒服。


    他們會分享心事和那個時期孩子不會告訴父母的天真夢想,他們互相鼓勵,對彼此坦誠,成為最知心的朋友,最終變成戀人。


    她確信他們擁有過一段美好的日子,也以為一切不會改變,直到高二下學期的期中,他不一樣了。


    明顯的轉變,她察覺自己不再是他的唯一,他們開始爭執,每次想要好好的談,都被他用不願再談,不知如何開口的態度給敷衍帶過。高二那年暑假是他們爭執最嚴重的一段時間,她開始像寫日記一樣,用第三人者的眼光,創造了另一個自己,寫下她的故事。


    當然,因為是她的角度,又在他們關係最混亂的時候寫下的,並不客觀。


    整個故事在暑假結束前的一個禮拜結束,那是他們真正分手的時間。


    之後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太傷心,在精神狀況不算正常的情況下,把故事寄出參加當時一個大型的文學比賽,得了非常好的名次,出版社把故事出版,他們的故事因為媒體的炒作人盡皆知。


    事情變得很可怕……


    趙紙絆臉色蒼白,還沒從過去的陰影解脫。


    巴可夫注視她的表情,最後歎了口氣,從懷裏拿出一張喜帖,往前走了幾步,遞到她麵前。


    「我要結婚了,希望你能來參加婚禮。」


    趙紙絆難掩驚訝的瞪著他。


    巴可夫失笑,「今天不是愚人節,你可以放心收下喜帖,如果你不要的話,我就帶回去用寄的,當然要請你告訴我家裏住址才行。」


    趙紙絆遲疑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接下喜帖。


    「啊……」


    大廳的另一頭,一名穿著輕便,理著小平頭的青年剛從電梯走出來,遠遠瞧見那一幕,發出不妙的聲音。


    就在他身邊,同樣從電梯內踏出的不是別人,正是藍朔維。


    因為來送今天在這間飯店舉行的婚宴用的大蛋糕,他和店裏幾個蛋糕師傅以及配送員,還有簡品篆一起來到飯店,才剛送完蛋糕準備回店裏,就看見趙紙絆和巴可夫在櫃台前,靠得很近,似乎在說些什麽。


    即使他們隔了一段距離看,都覺得那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和圍繞在他們周圍的氣氛有些怪異。


    幾名蛋糕師傅和配送員默默相覷,心想老板會不會突然發飆,衝過去狠揍那個男人一頓。


    幾個大男人用眼神傳達要小心目不轉睛盯著瞧的藍朔維,倘若他有任何不對勁的跡象,立刻出手攔截他。


    「走吧。」孰料,藍朔維這麽說,並且率先邁開長腿。


    「呃……對、對呀!快走吧!今天還有十幾個客訂蛋糕等著我們完成咧!」其中一名蛋糕師傅拍拍同事的背,企圖用輕鬆的語氣掩蓋緊張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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