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正卿知道楚生心思,沉默片刻隻道:    “什麽時候回來?”    楚生一聽這意思是同意了,有些意外的同時也如釋重負:“一兩個月吧……”    楚正卿抬頭看了眼這個許久不見的在社會上磨礪出些許內斂的兒子:“回來後有什麽打算?”    楚生想起當年剛畢業時的自己因為不肯聽從楚正卿的安排執意去闖一番事業而與楚正卿產生的爭執,苦笑了一下道:“還不知道……”    說不定那裏合適就在那裏發展了,但楚生絕不會將這番話告訴楚正卿。    被保護得越多,越渴望不被控製的生活。這個城市有著楚正卿的天羅地網,楚生幹什麽都是在楚正卿的眼皮底下,總有些翻不出五指山的無奈。    楚正卿也不追問,隻是摩挲著茶杯道:    “你出生的時候……臍帶繞頸,險些夭折。”    楚生一怔。    “那段時間我公務繁忙,很少陪你母親去做檢查……”醫院的失職是一方麵,但更多的,還是他這個做父親的難辭其咎。    楚正卿的語氣很平緩,聽不出什麽情緒,但楚生卻覺著,這每一句都沉重得仿佛能在心中撞出回響,許久才回味過來。    這事,誰都沒和他提過,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名字真就如楚衛國說的那樣是希望他生生不息。原來自己曾在沒有記憶的時候在鬼門關走過一回,這個名字更多地承載的,是一種歉疚與後怕……    “這不是您的錯。”楚生緩慢而堅定道:    “我很感激您把我帶到這個世上並養育成人……現在該是我回報的時候了,隻是有些事,不是我能控製的……”    楚正卿被楚生這一番搶白弄得無言以對,他告訴楚生這些,並不是希望楚生原諒什麽,而隻是想坦誠一下自己多年來的一個心結。    畢竟領導做慣了,到了家裏角色常常轉換不過來,以命令的口吻去對已經長大的孩子,自然無法好好溝通。    所以說到底,楚生的性向隻是父子不和的導火索而已,那多年來的積怨都在這一場爭執中爆發出來,使得養育楚生多年卻被指責的楚正卿怒不可遏,直接將楚生趕出家門。    “我會努力幹出一番事業的,至少不讓您丟臉。”楚生又補充道。    楚生小心翼翼的樣子和堅持用敬語的態度讓楚正卿心裏很不好受,人在憤怒的時候,什麽話都說得出口……說楚生給自己丟臉,隻是互相傷害時的一句無心之言,沒想到楚生一直記著……    “做父母的……隻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楚正卿說得有些艱難。    當了公眾人物,表達情緒的機會不少,但真正說出口的所謂“高興”“激動”都是場麵話,已經忘了怎麽在家人麵前丟棄偽裝展現真實的一麵。要不是弟弟楚衛國隔三差五地和自己交流,可能永遠也不會反思自己對待楚生的態度。    楚生望著在電視上口齒流利此時卻有些舌頭打結的楚正卿,忽地笑了:“爸……我們都挺小孩子氣的。”    直到那麽晚才明白,家人之間是沒有計較的,如果當初兩人都及時刹住,放下固執己見好好溝通,也不至於造成那麽久的隔閡。    楚正卿望著微笑著的兒子,一時間也滿是感觸。其實釋然隻要踏出一步,兩人都太固執了,這也是父子過於相像的悲哀吧……    茶室的鍾指向了十二點半,楚生打破這種帶著些暖意的沉默道:“那我先走了,到北京和您聯係。”    楚正卿點了點頭:    “不吃飯?”    “約了朋友。”    楚正卿囑咐道:    “別挑食。”    楚生笑了:    “那您也少抽煙。”    楚正卿愣了愣,隨即也綻開個笑。    那笑很淡,卻是媒體上常見的格式化的笑容截然不同……    帶著“不適合就回來”的囑咐,楚生踏入了熙熙攘攘的大千世界。    這些步履匆匆的人們都在為了生活忙碌著,但一到下班,紛紛匆忙往家裏趕。    所謂倦鳥歸巢……    家,無論何時都是敞開著的。    恍惚間,又想起小時候,還很年輕的楚正卿夾了一筷子青菜哄騙撅著嘴的楚生吃……    其實小小的楚生並不是真那麽討厭青菜的苦味,隻是喜歡看在外人麵前威風凜凜的父親,溫言軟語地哄他……    孩子嘛,都是要哄的……    無論大的小的,還是上了年紀依舊別扭的……    楚生望著枝椏間嬉戲的一群小麻雀笑了。        第47章 登機        楚生繞道去超市買了些生活用品,隨後回到周瑞家,打了個電話給遠在北京的曾經的大學室友顧天華。    所謂物以類聚,大學時代的三個室友中,就屬顧天華和楚生關係最鐵。    其實一開始,楚生覺著顧天華這人挺傲的,跟誰都保持著良好的帶著距離感的關係,但卻沒有真正和誰交過心,很有些自命清高的意思。    後來才發現,顧天華不過是在交朋友方麵比較謹慎,這種謹慎過了點,就仿佛是在挑剔。楚生很榮幸,有些過於天真卻毫不造作的自己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顧天華大學畢業後便回到北京發展,兩人雖然很少聯係,但楚生卻知道顧天華是那種你隻要一個電話過去他一句話不多問便替你打點好一切的對摯友掏心掏肺的外冷內熱的人。    掛了電話,楚生心裏略帶期待。有家人的支持和朋友的照應,總覺著在另一個城市的未來不再是一個人默默承受的了。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禮,想了想,還是沒把要走的事情告訴衛婷和張司青。    這兩人都是衝動型,隻不過一個冷衝動,一個熱衝動。衛婷很可能麵不改色地雇一幫亡命之徒把周瑞做了,而張司青則會直接提著菜刀衝過去和周瑞決戰於鄉間的小路上。    於是楚生隻和楚衛國將事情說了下。    楚衛國之前去過日本,一直很支持年輕的時候出去闖闖,聽楚生這麽一說,倒是最積極的一個,當晚就幫楚生訂了機票送過來。    楚生很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在周瑞家接待叔叔,說裏麵坐什麽的都顯得格外尷尬。幸好楚衛國也沒多停留,票子和旅行箱給了楚生,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周瑞的事半個字沒提,倒是為楚生與楚正卿的彌合表現出滿滿的欣慰。    楚生盯著手裏還帶著些體溫的票隻覺得心中也暖洋洋的,嬸嬸遠在國外搞科研,叔叔楚衛國到現在都膝下無子,所以楚衛國基本上就是把楚生當自己孩子看待的,隻是少了一份苛刻,多了一份寬容。    楚生非常感激這位叔叔從小到大給他的關懷與引導,要不是他在父親和自己之間調和,還不定父子倆要別扭到什麽時候。    機票上的日期是後天,周瑞……應該是不會那麽快回來的。這兩天便好好整理整理東西,也順便調整一下心情。    第二天,楚生整理整理,將旅行箱填滿,然後和兩個小毛球們在沙發上摟抱成一團。真舍不得啊……    曾經在小區裏聽一個遛狗的女孩說,養寵物最主要就是為了求個心理平衡。在外麵,要使勁討老板和客戶的歡心,回到家,有個小可愛使勁想討你歡心,一天的委屈與疲憊便消了一半。    楚生當時聽著隻覺得心酸,是什麽把外表光鮮的都市人逼得那麽卑微?    然而在社會上混了兩年才明白,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楚生至今能保持著不折腰,並非是他多堅持原則,而是有個夠硬的背景。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踏板效應”,在下麵擠車時總希望車上的人再騰出些空間好讓自己上去,等上去了又希望後麵的人不要再上來。    這種截然相反的心態,就和立場有關。所以楚生這種生在官家的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根本沒資格評論那些靠自己實力默默奮鬥的人們。    直到湯圓寶貝用小爪子撓楚生的拇指,楚生才發現自己想遠了。    將圓滾滾毛茸茸的湯圓捧在手心,楚生替他擺正脖子上掛的符道:“我走以後,你要好好對月餅。忠犬攻不是非要配女王受的,怎麽相處是你們的事,能否長久也是你們的事……”親了親湯圓毛茸茸的額頭,將它交還到月餅懷裏。    月餅似乎明白楚生這一動作的慎重,小心地將湯圓拱進肚子柔軟的毛毛裏,然後舔了舔楚生的手。    “謝謝。”楚生感激地摸摸月餅。    目光一轉,正好對上櫃子最上層的那隻趴在盒子邊的銅龜,上次白晶晶突然到訪,楚生便沒來得及放回去。    照道理說,戀人決裂後都不願看到曾今的物品,做得決的甚至會把定情信物歸還給對方。但楚生卻覺著這不過是種幼稚的行為,哪怕將所有承載者回憶的東西都銷毀,對彼此的感情難道就能隨之湮滅?    即使白晶晶來過以後,楚生看著床頭櫃上兩人微笑的相片依然會覺著溫暖,因為還愛著周瑞。    這一點,哪怕周瑞當麵問他,他也會坦然承認。    隻是對於周瑞這次的決定,理智上能夠理解,感情上無法接受……    ++++    楚生早早爬起來,最後一次喂了月餅和湯圓,隨後摟抱了他們許久。    吃了幾片麵包,穿上外套,楚生最後環顧了一下這個承載著太多記憶的“蝸牛殼”,隨後在月餅和湯圓疑惑的目光中,拖著行李走出門去。    把早就存好的消息發給了白晶晶,那把即使冷戰都未曾離身的磨得有些光亮的鑰匙被埋在了那顆曾經掛滿費列羅的大樹下。    飛機是早上九點三刻的,行李箱已經托運了,楚生提著個運動包坐到候機室冰涼的長椅上,分別打了衛婷和張司青的手機,告訴他們自己打算去北京散散心。    衛婷似乎在外麵,背景有些嘈雜,聽了楚生的話,她理所應當地認為楚生是和周瑞一起去的,鄙視了楚生打電話來炫耀的目的並囑咐楚生多帶點些小吃和照片回來後便掛了電話。    而剛送小寧到校又回來睡回籠覺的張司青則顯得比較理智,卷著被子問楚生是一個人去的還是和周瑞一起去的,楚生說一個人去的片刻後,張司青猛地跳起來衝到廚房去提菜刀,楚生忙在電話裏澄清說並不是張司青想的那樣。    “那到底是怎樣?”張司青握著刀柄問。    楚生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本來隻是想繞過去的,沒想到張司青會問到這個份上……這時候再忽悠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了,等日後張司青知道了真相定是要暴跳如雷的……楚生思慮片刻,終是如實道:“周瑞要結婚了……”    張司青靜默片刻後,冷靜地放下有些鈍了菜刀,選了把鋥亮的西瓜刀。楚生一聽動靜忙在電話裏喊:“你先聽我說完!!”    張司青念了好幾遍金剛經才努力保持克製,但聽楚生原原本本地說完,張司青卻傻了:“我姐姐?”    楚生“嗯”了聲,沒再說什麽。    張司青在屋子裏來回踱步,踱到第五個回合將西瓜刀往茶幾上一扔,“哐”的一聲:“媳婦……你要相信我,我真不知道他們那點破事!!”    楚生一歎道:    “我知道……”    張司青他還不清楚嗎?他要知道的話,一開始就不會縱容自己對周瑞有一點點心思。    得到楚生這一聲的回應,張司青更為懊惱了:    “他們這不耍著你玩嗎?走個狗p的形式?說得不敬一點,等那位老太太去了,先不說我姐怎樣,周瑞那混蛋能拉得下臉和我姐提離婚嗎?他能嗎?”    楚生語塞,他自然想到過這一點,但也正是因為預見到這種無法挽回的局麵,才會那麽堅決地選擇離開。    張司青聽楚生不說話,心裏憋得一股氣也癟了下去。    從一開始他就不看好周瑞那個牆頭草,但看楚生對周瑞那麽情深意切的樣子也便不法海了,隻是他沒想到,原以為也對楚生真心以待的周瑞竟然那麽突然地就劈腿了,還是和自己的姐姐……    這讓張司青在為楚生覺著不值的同時,也為姐姐的行為感到歉疚與尷尬……這種局麵,叫他情何以堪?    楚生卻絲毫沒有怪他的意思,隻道:    “紅包的錢我打你賬戶裏了,替我祝福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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