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華是個挺會察言觀色的人,覺著楚生有些萎靡,便拉著楚生去九門小吃。    楚生因為家裏教育的關係,路邊攤大排檔甚至門麵小一點的店都是從不光顧的,這讓他很幸運地逃過了幾乎無處不在的地溝油,但卻少了很多學生時代的樂趣。    顧天華帶著楚生,一路將爆肚馮、年糕錢、羊蠍子吃個遍。滿肚子的美味倒真是將楚生體內的消極情緒擠出去大半,怪不得人家說美食能帶來愉悅,楚生啃著滋陰補腎、養顏壯陽的羊蠍子,覺著生活還是很有盼頭的,起碼此刻,他覺著原始的滿足。    忽然想起大學裏學的馬斯洛人類需求層次理論,那是個金字塔型的需求結構,最底層的是生理上的需要,其次是安全上的需要,再次是感情上的需求,隨後是尊重的需求,最高層是自我實現的需求。馬斯洛認為一般來說,隻有在較低層次的需求得到滿足後較高層次的需求才有可能得到滿足。    現在想想也不盡然,畢竟人的行為除了受現實需求與欲望的驅使外還受信心、信念等的影響,而“尊重”也很難做為一項單獨的需求來看到,很多時候,尊重是包含在其他幾項需要裏的。還有就是,人在滿足低層次的需要以後可能會去追求高層次的需要,但也可能在高層次需求的基礎上去追求低層次的需求,比如西方所倡導的“博愛”,比如孔夫子所倡導的由已推人的“仁”,這就是去除單純的私念而去實現人類共同目標的一種心理基礎。    楚生將這些思考告訴了一邊正喝湯的顧天華,顧天華險些將湯噴個滿桌。    “楚生小同誌,英特納雄耐爾就靠您來實現了!”    楚生笑了。    是啊,平凡無奇的小人物,多數隻關心自己的命運,這沒有什麽狹隘不狹隘的,隻不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要一步步來而已。    吃飽喝足,顧天華將楚生送回去。楚生一路上嚷著腰酸背疼腿抽筋,強烈要求明天上午的活動改為睡懶覺,顧天華知道楚生這是在替他節省時間,也不點破,反正楚生這次不會那麽快回去,要玩有的是時間。    顧天華將買的一堆小吃給楚生分類放好,囑咐他別睡得太晚便離開了。    楚生脫了外套懶洋洋地躺倒在床上,想著快些去洗個澡再睡,卻怎麽也不想動。這就像雙休日早上明明醒了卻還賴床一樣,可惜現在沒有人會再捏著他的鼻子逼他起床了。    手機關機了一整天,不知道現在伯母怎樣了,好想偷偷回去看看她,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麽身份……    之前有給湯晨傑發過消息,讓他千萬要看好衝動的張司青,應該不會有事吧?真有些後悔告訴張司青……    衛婷現在應該已經收到白晶晶的請帖了吧,會驚訝嗎?還是她早就知道白晶晶和周瑞的那段過去……    還有謝軼庭那隻老狐狸……    楚生想著想著就睡著了,隨後在一陣門鈴聲中驚醒過來。    疑惑地轉過腦袋看看,才過了十幾分鍾……難道顧天華忘了什麽東西?    楚生喊了聲“來了”,便晃晃悠悠地穿過客廳。    然而打開門看到站在跟前的那人的一刹那,楚生隻覺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結成塊堆積在心口,讓人透不過氣來。    隱在樓道中半明半暗卻棱角分明的臉,以及那雙一瞬不瞬地盯著楚生的眼,與記憶中的那一瞬重合,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楚生驚得條件反射地就想合上門,卻被他眼明手快地將手卡了進來。    楚生怕壓到他的手,動作頓了頓。隻那麽片刻的猶豫,便被他反客為主地掰開門,一步上前將楚生摟進了懷裏……        第49章 木頭君的思維        行李箱掉在地上,楚生被環繞在那熟悉的氣味中,大氣都不敢出。    沒有時間思考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一股酸澀已經翻湧上來將理智盡數淹沒。    這麽多時間以來的委屈與歉疚,伴隨著童年的回憶糾成個結。這種鬱結於胸的苦悶,總在最幸福的時候冒出頭來提醒著楚生,他的快樂是建立在誰的痛苦之上。    張司青曾說過,楚生是個善良的人,善良到有些可恨。    楚生之前從不認同這句話,直到真嗣離開以後。    是自己的優柔寡斷,才使得這個真心以待的人走得那樣痛苦而絕望……那句“我不快樂”日日都蠶食著眼前的安逸。    而現在,他回來了……    這個總默默守在楚生身旁勝似親人的男子回來了……    他的懷抱一如既往地溫暖,讓楚生覺著安心,卻也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    好不容易下決心拋開的過去,如此輕易地就追到跟前,連反抗的時間都沒有,就繳械投降。    楚生當時腦中隻想著,不要讓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    無助,想告訴他自己已回憶起童年的種種,想告訴他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自己同等的痛苦與迷惘……    然而和周瑞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曾一度將他遺忘……這種薄情寡義,讓楚生覺著自己完全沒有立場請求他的原諒。    感覺到楚生的動靜,真嗣稍稍拉開些距離。不出意料地看到楚生的淚,卻並未伸手擦拭,直到那淚溢出眼眶,順著下巴滑落,在地上留下點點水漬。    總覺著這積累了許久的情緒,便是一種在乎的證明,讓真嗣這些日子的痛苦不堪,得到了些微報複的快感。    畢竟楚生還可以哭,而回到日本的自己,在周遭一片苛刻的注視下,隻能挺直了脊背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白天頂著壓力費盡心思去經營家族企業,夜裏又被那些曆曆在目的回憶與挫敗感反複糾纏成夢魘。    有時候真嗣會想,是否是當初逼得楚生太緊才會導致今天的局麵?然而對楚生毫不顧慮他感受的決定,卻又找不到替楚生開脫的理由。    這般日夜的煎熬讓真嗣身心疲憊。沒人能懂他的苦澀,更沒人能容許他絲毫的軟弱……    漸漸的變得強硬而武斷,以無堅不摧的模樣將脆弱掩藏起來。    然而那個夜晚,楚生的一通電話又將他逼到了崩潰的邊緣。那若無其事地說著新年快樂的語氣,讓真嗣一股恨意泛上來。    怎麽會快樂……    怎麽會快樂?!    對著這個仿佛毫不自知的罪魁禍首,真嗣報複性地回應讓他再也無法偽裝下去。滿意地聽到他怔愣當場的沉默,果斷地掛了電話。然而報複之後的空虛,又如黑洞般將真嗣吞沒……後麵的幾天都無法安然入眠,常常覺著聽到電話響,衝過去才發現不過是臆想……    不得不承認,還深愛著這個人……    童年時的渴求延續至今,仿佛是為了彌補當年的缺憾。然而多年後才發現,即使保留卑微的期盼也已經找不到那最後一塊拚圖。    最後一塊拚圖,就握在楚生手中,他卻不肯攤開手,將真心交付。    在這世上,若沒有自己還執拗地記著當年的所有,也許那一場懵懵懂懂的曲終人散,便如同夢境般仿佛從未發生過……    真嗣撥開楚生貼在臉上的劉海,對上他朦朧的眼。當初,就是這雙眼中的通透的讓人心生向往,卻又求之不得。    被真嗣冰冷的手指觸碰,楚生並不明顯地顫了顫,吸吸鼻子抬頭看他。    對上眼,真嗣卻立刻別過頭,撿起行禮關上門,拉著楚生往裏走。楚生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乖順地被牽著,悄悄觀察真嗣的臉色。    又是這種讓人摸不透的麵無表情……似乎他在想什麽,全沒有必要顯露在臉上讓人知道。    走到臥室的時候,真嗣放下行李,在月光下回過身來,靜靜看著楚生。    努力控製住情緒的楚生以為真嗣要說些什麽,然而真嗣隻是注視著他,並沒有說話。    這種突然而尷尬的久別重逢,似乎找不到什麽合適的話題打破沉默。    楚生猜,真嗣什麽都知道了……所以才會來這裏,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僵持到最後,還是真嗣先開了口:    “生,叔叔,告訴我……”    楚生一愣。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時候楚衛國欲言又止是因為真嗣!雖然知道叔叔是為自己好,但這不管怎麽說也是自己的事吧?叔叔他……    還未等楚生反應過來,真嗣已轉過身去打開行李箱:    “這裏住,可以?”    楚生條件反射地就點了點頭,隨後才想起來這裏根本不是自己的老租房。    不過依顧天華的個性,和他說真嗣是碰巧來看望自己的外國友人,應該也沒問題,隻是非常地不好意思。    真嗣見楚生神遊,便從行禮裏翻出換洗的衣物,徑直去了浴室。    楚生聽到水聲才終於回神,對真嗣這樣自然而然的舉動有些訝然,似乎之前……不是這樣的……    不對!現在不是奇怪真嗣轉變的時候,而是說目前這樣……算是個什麽局麵?    本來隻是想來散散心順便看看有沒有可能在這裏闖出一番事業的楚生,似乎非常突然地被同居了?    楚生呆呆看向真嗣已經打開的行禮箱。一如既往地井井有條,衣物也疊得方方正正,仿佛預示著這個行禮的主人能將他人偏離軌道的生活掰回正軌……    可什麽才是楚生正軌的生活?和張司青百合地同居著,沒有周瑞也沒有真嗣?    說實話,即使在經曆了這許多後,楚生依然沒覺著後悔。他隻是遺憾,遺憾和周瑞的感情最終還是走到了這無可挽回的一步……    不知不覺間,真嗣已經披著浴巾出來了。楚生望了望浴室發現真嗣不但動作快,連浴霸都沒開,似乎日本人的節能意識都挺好……    楚生眼看著熱氣騰騰地真嗣走過來,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匆匆拿了幹淨衣物便衝進浴室裏了。    待楚生洗好出來,已經過了大半個小時,換好和式睡衣的真嗣正坐在楚生的床上,似乎在等他。    楚生心裏一緊,磨磨蹭蹭走過去,取了床頭櫃上的手機又退回來給顧天華打電話。    顧天華一聽是楚生的朋友來了,自然是滿口答應,還說要陪他倆一起再去幾個景點,楚生忙說不必了,他和真嗣隨便轉轉就好。顧天華知道楚生這是體諒他,便也不和楚生爭了,隻說明天下班後過來看看他們,楚生再次謝過他便掛了電話。    該來的總是要來,楚生將手機放回床頭後,看著坐在床上的真嗣。    真嗣的衣襟微微敞開,露出裏麵健康的膚色和均勻的肌肉紋理。幾縷半濕的頭發垂到眼前,一種說不出的誘惑散發出來。    然而最令楚生觸動的,還是那頸間掛著的一枚熟悉而陌生的銀戒……    之前一直沒有注意,隻當那銀色鏈子下掛著的是什麽吊墜。知道了原委才明白,那掛的,是多年來的一份執念……    像真嗣這樣的鑽石王老五,該是很多女孩的夢想吧?他對自己的執著,或許隻是因為童年……    如是想著,忽地手上一緊,楚生重心不穩地向前倒去,再回神時已躺在床上。    真嗣的雙手撐在楚生的耳邊,在楚生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楚生盯著那雙眸,隻覺著呼吸都止了,條件反射地就去夠床頭燈,卻被真嗣握住了腕。    楚生嚇得不敢動了,緊繃著肌肉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然而真嗣隻是看著他,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真嗣最終鬆了手,攤開被子,側躺在楚生身旁。    楚生鬆一口氣時,一雙有力的臂膀伸過來,將他圈進一方溫暖之中,隱隱能感覺胸口那枚銀戒的輪廓……    確實,楚衛國有透露消息給真嗣,但其實楚生的一切他一直都知道……這不過是個名正言順地回來的借口。    卑微也好,卑鄙也好,在真嗣的思維裏,喜歡一個人不是非要如影隨形,而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能默默陪在他的身旁……        第50章 燜燒的木頭君        時差還沒調整過來加上旅途勞頓,真嗣一覺醒來已經將近中午。    到時間就會自然醒的楚生為了不吵醒摟著他的真嗣,唯有憋著饑餓的痛苦與解放的需求,如今看真嗣醒來,立刻兔子似地蹦進衛生間裏。    剛醒來的真嗣低頭看看空了的懷抱,再看看緊閉的衛生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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