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實在看不下去,才把那天馬車上的事告訴了明決殿下,隻是王爺現在好似是想開了,那毒,卻還是沒控製住。


    「你下去吧,這有我陪著他。」


    「王妃……」


    顧綿抬頭看了他一眼,褚楓微怔,見她眸中堅毅之色,便知自己無需多言,隻得行禮,退了下去。


    魏階的燒已經退了,隻是他顯然是累極了,沉沉地睡著,他們方才交談那麽大的聲音都未能將他吵醒。


    顧綿輕輕將他的手握住,眼裏分明是含著淚的,卻是扯出了一個微笑來。


    ……


    魏階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還是個短胳膊短腿的小孩子。他練劍得了師父誇獎,興奮地去和母親誇耀,他的娘親,便溫柔地將他摟進懷裏,告訴他劍要練得好,可不能隨意傷人,更不能草菅人命。


    可下一瞬,夢境卻又變得晦暗不明。是他一向溫柔的娘親躺在床上,麵容慘白,唇無血色。


    一個心懷善意的人,告誡他切勿傷人的人,卻是死在重重暗算之下。天理昭昭,她的離去,在世人眼中卻隻是病故二字。


    他在夢裏一遍遍呼喊著娘親,可那空蒙混沌之中,卻根本無人應答。


    他倉惶若失,好似走在懸崖的邊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光亮突然間劃破所有的陰霾,照在了他的身上。


    魏階突然從夢裏醒了過來,睜開了眼。


    刺目的陽光正從木格窗外照進來,而有人正趴在床邊,睡得安靜。


    是顧綿,她還好好的在這,還拉著他的手,睡著的樣子就像個小孩。


    魏階一動也不敢動,就那麽看著她。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做了什麽夢,嘴唇微微嘟著,像是鬧脾氣一般。


    魏階忽然就覺得這樣的安寧真好。沒有陰謀陷害,無需考慮真言假語,隻是他醒了,就能看見她在這。空落落的心也忽然被填滿。


    自從父親出了意外,不,是自從母親離開,他似乎就再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大概是也感受到屋子裏明亮起來,顧綿輕嚶了一下,似是醒了。


    原本靜靜盯著她看的魏階一下就慌了,他連裝睡都來不及,猝不及防就對上了顧綿睜開的還帶了一點點睡意的雙眼。


    四目相對,顧綿蹭一下坐了起來,原本拉著他的手,也一下子收了回來。


    「你,你醒啦……」


    「嗯。」


    好像還是那個人,但分明有什麽已經不太一樣了。


    「還……有哪不舒服嗎?」


    「沒有。」魏階溫聲回答她。


    他這麽坦然地看著她,讓顧綿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餓了吧?我讓他們傳早膳。」


    「好。」


    顧綿起身,又看了他一眼,才一下收回目光向外走去。


    她總覺得魏階醒了以後,就有點太好說話了些。


    分明昨日他們倆還大吵一架,怎麽好像一夜過去,就全然不同了?


    早膳不一會便擺了上來,是特意按顧綿吩咐準備的清粥,正適合魏階這樣才病好了的。


    顧綿扶著他起身,走到桌前坐下,又將外衣給他披好,這才將那碗粥端到了他麵前。


    隻是魏階剛抬起手,她又一眼看見他手上裹著的白布,一時間蹙了眉。


    「我來吧。」


    「啊?」魏階微驚,便見她已將粥碗端了起來,盛了一勺,輕輕吹了吹。


    「雖然非我本意,可畢竟你還算因我受傷。手上的傷口豈是那麽容易好的?還是我來吧。」


    顧綿見他望向她的目光灼灼似火,一時間又垂下眼簾:「張嘴啊,難道要我替你喝了不成?」


    那清粥雖軟糯,可原本是最沒有味道的,此時嚐在魏階口中,卻好似是天底下最甜的蜜糖。


    她就那麽一勺一勺,耐心地喂他喝了一整碗,才好像完成任務似地,放下瓷碗,長出了一口氣。


    「若要養胃,一日三餐必不可少,你本就身體不好,日後也要多注意。」


    「謹遵王妃吩咐。」魏階笑言。


    顧綿不自然地撇過視線。


    病了一場,這人竟一下這麽聽話,倒讓她不自在起來。


    敲門聲響了四下,知是褚楓來了,魏階道了一聲「進來。」


    褚楓行禮,瞧見顧綿在這,略猶豫了一下。


    顧綿看這樣子便知他們是有話要說,剛想起身出去回避一下,身旁的魏階卻一下按住了她的手。


    「說吧,無妨。」


    顧綿看向魏階,眼裏有驚詫,有不解,魏階卻隻是笑著,並不回答她的疑問。


    褚楓哪還有什麽不懂的?他心裏豁然之間便跟著開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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