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裏,夏離想著,得了這麽多銀子,夏老太肯定會鬧死鬧活討要。那麽隻說掙了二百兩銀子,再把這筆錢都花光。


    當然,掙了大錢,還是應該給夏老漢、夏老太、夏柱等親戚朋友買些東西。這既是人之常情,也是感謝夏老漢送了自己弓箭,以後若老太太鬧起來也先占住了理。多花些錢無妨,但絕對不能直接給銀子,壞習慣必須掰過來……


    他們來到曾府西角門,已是華燈初上。角門兩側也挑起了兩個紅燈籠,在秋風中搖晃著。


    因為何掌櫃已經說了,會讓馬車送夏離去客棧,所以她沒有下車,等著夏山進去把東西送了出來。


    她掀開簾子看著眼前這個高牆大院。


    暮色中,長長的白色粉牆泛著紅光,上麵還蓋著瓦片。朱紅色的小門,上麵卯著銅釘。裏麵的黛瓦翹角,掩映在綠樹翠竹中……


    富貴人家的院子和角門,大體都是這樣。再往東二百多米是正門,門前蹲著兩頭石獅。


    何掌櫃把角門拍開,正在跟門房說話,就看見一隊人馬跑過來,越過角門向正門跑去。


    夏山叫道,「葉大人!」又緊跑幾步來到一匹馬前,躬身說道,「小人夏山見過葉大人。」


    葉風停下馬,轉過頭來。他剛剛去了軍營公幹,才回來。


    夏山躬身說道,「稟大人,小人今天得了金盤大蟒的兩斤肉,特來獻給大人嚐嚐鮮。」


    夏離有些好笑,自己舅舅不知是太滑頭還是太老實,知道自報家門,行賄卻又這樣明目張膽。她之前一直坐在車座的左邊看曾府大院,聽說都司大人來了身子又挪到右邊,掀開窗簾的一個角,想看看傳說中的葉大人。


    非常遺憾,她看到的還是葉大人的背影和小半個側臉和一隻耳朵,根本看不到長相。他穿的是便裝,玄色提金雲紋箭袖長袍,依然戴的束發珠冠,脊背挺得筆直。


    葉大人的聲音,「難為你想著。」聲音居然有些熟悉,隻是微顯冷清。


    夏離納悶,她在哪裏聽過這個聲音?


    葉力下了馬,接過油紙包笑道,「你小子有本事,還弄到了金盤大蟒的肉,這可不容易。」


    何掌櫃幾步跑過來,躬身笑道,「小老兒也弄了些這種肉。這還要感謝葉大人會調教人,夏小軍爺年紀輕輕箭術了得,他連射數箭,箭箭斃命,三箭打中七寸,兩箭打中雙眼,一個人就打死了金盤大蟒……」


    吹噓著夏山箭術高超的同時,狂拍葉大人的馬屁。


    隻聽一片吸氣聲。


    「哦……你還有那個本事?」


    不說葉力等人大吃一驚看著夏山,連葉風都不可思議,腦袋轉過更大的弧度,盯著夏山看。他又吃驚又高興,自己軍營真是人才濟濟。這麽好的人才,自己怎麽不知道?失察啊。


    夏山紅了臉,不敢再有隱瞞,畢竟自己有多大本事他們都清楚。他趕緊躬身說道,「小人慚愧,這大蟒不是小人射死的,而是是小人的侄女射的。大蟒昨天夜裏突然爬進小人的侄女家,小人侄女箭術非常精湛,連射五箭才把大蟒射死……呃,小人侄女是女娃,小人不想讓外人太過注意她,所以就,嘿嘿……」


    葉風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馬車,一臉的不可思議。又側過頭問夏山道,「你這個侄女就是上次做菜的那個?」


    夏山躬身道,「是。因為漢江府有人要買金盤大蟒,小人便陪著侄女過來。」


    葉風又轉頭看了一眼那輛馬車,還是有些狐疑。


    暗道,明天讓小娘子再給自己做一次毛血旺,讓老向看清楚。最好想辦法看看她射箭,有此箭法的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葉風又對葉力說道,「難為夏山想得周到,賞他十兩銀子。天兒晚了,帶他們去附近的客棧住下。」


    這就是讓葉力管他們叔侄二人的一切開銷了。葉力躬身應是。


    葉力也猜到了主子的心思。每次向叔和曾府的廚子做了毛血旺,主子都說沒有夏小娘子做的好吃,沒有那個味兒。他忙躬身應是,把手中的蟒肉遞給另一個親兵葉勁。


    葉風一行人馬去了正門,葉力同夏山騎著馬,引著馬車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而車裏夏離的心卻被漸漸遠去的馬蹄聲帶走了。


    她忍得辛苦,才把叫「葉風」的大喝聲忍進嗓子裏。那怕就是他那一瞬間的回眸,那怕就是那片刻的側臉,夏離也看出來,他長得太像葉風了。還有那個聲音,也像……


    夏離捂住嘴,眼淚緩緩流下,喃喃低語,「葉風,葉風,你會不會也來了這裏?」


    他不僅長得像葉風,聲音像,也姓葉……


    夏離一路想著心事,馬車已經來到一個街口,停在一處客棧門外。


    外麵傳來夏山的聲音,「離離,到了。」


    夏離定了定神,把眼淚擦幹,被夏山扶下馬車。


    這個客棧很大,四層樓,樓中牌匾上寫著「悅來客棧」幾個大字。大門處不僅掛著幾個大紅燈籠,還挑了幾串高高的彩燈。


    幾人被小二迎進門,葉力甩了掌櫃二十兩銀子,說道,「多退少補,讓這兩位住得舒服吃得舒服。」


    葉力又囑咐了夏山幾句,暗示明天晚上讓夏小娘子進曾府再親自為葉大人做次毛血旺,還要好好教教老向,老向做得不地道。


    夏山應是,躬身把葉力送走。他見夏離臉色蒼白,問道,「離離,你怎麽了?」


    夏離說道,「我有些頭昏,想歇歇。」


    夏山一下慌了,說道,「莫不是生病了?走,咱們趕緊去醫館看看。」


    夏離搖頭道,「我沒病,就是坐車坐久了,不太舒服。」又問道,「葉大人的名諱叫什麽?」


    夏山道,「單字一個風,大風的風,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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