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丞停住了腳步,寬厚的後背近在咫尺,引誘著路易去擁抱。可是男人冷情起來真的很可怕,他沒有得到準許,尚不敢伸手,隻放下了所有尊嚴,幾乎是求饒般道:“你這次懲罰我夠久了,今晚還將人帶回家來懲罰我。我承認我真的被你氣到……我也承認那些不在意都是我的裝的,實際上我嫉妒得要死。”宮丞靜默無聲。路易看不見他的表情,隻以為他在等自己繼續說下去:“你贏了,宮丞。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永遠都不離開你半步。我今年都三十歲了,真的不會再任性,你給我一次機會證明好不好?”說完這句,路易轉到宮丞身前去麵對著他,眼眶濕潤,楚楚可憐。而宮丞眸子隻有一片平靜。“放手。”宮丞低頭看著他。路易慌了神,臉上露出真實的驚慌來,淡定自持的假麵被撕破,他忽然沒了那麽多自信:“大不了,我多給他一些錢。我知道你喜歡他,甚至叫他紋上玫瑰”“你看過他?”宮丞打斷,神色可怕。“他衣服一打濕,花房那麽多人都看到了!”路易有點激動,“剛才還有人私下裏問我,宮先生怎麽弄來一個玩物,讓我情何以堪?這不過是個替代品,我隻能說我不介意!”說到這裏,路易的話戛然而止。一隻大手掐住他的下巴,毫不溫柔,力度大到甚至讓他動彈不得。宮丞慢慢地靠近了,路易又疼又緊張。他眼中燃出希冀,幾乎以為對方看上去就很薄情的唇要吻上自己。可惜宮丞隻是為了讓他聽得更清楚。“你憑什麽介意?”*一月一日,鬱南訂好了回霜山市的機票。學校還要幾天才會放假,鬱南已經不想待下去,隻等著元旦假期後的期末考試快點來臨。這幾天他什麽也不做,既不接電話也不出門,連餘深畫室都沒去。他還給宿管老師打了招呼,說不管誰來找他都說他不在。有天小周來了,不知道是怎麽上樓的,隔著宿舍門等了他很久。整日在宿舍發呆,有時候在窗口一站就是一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麽。考試那天,覃樂風終於回來學校,在考場與他見到麵,嚇了一大跳。幾天不見,鬱南竟憔悴了不少,就剩一雙眼睛還有些神采,也不過是強撐著而已。“鬱寶貝,你怎麽了?”覃樂風心疼得不行。“我重感冒。”鬱南邊走邊說,“你不要擔心。”可能是那天在路上著了涼,鬱南的確遭遇了一場重感冒。有一天晚上醒來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迷迷糊糊去洗澡。待那件衣服脫下來,他才反應過來他身上還穿著屬於路易的衣服。可笑的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路易拿給他的衣服上也有一個刺繡。不處鬱南所料,那裏也繡著一個“丞”字。鬱南在濕漉漉的浴室哭出了聲。那個深夜,宿舍樓裏寂靜無聲。蓮蓬頭開得那麽大,水聲嘩嘩響,他哭得那麽傷心。撕心裂肺地,哭到嗓子疼,眼睛也發疼,腦袋更疼,最疼的還是他的心。他的心快要裂成兩半了,像是有人在硬生生地用一把利刃將它切開,血淋淋地攤在他麵前。他愛宮丞。他用了他全部的感情,用了全部的真心,卻換來這樣的結局。他再也不想愛了。聽到鬱南的嗓音還有些啞,覃樂風信以為真:“怎麽回事啊?你家宮先生都不知道叫你添衣服,前幾天那麽冷我還以為要下雪呢。”鬱南聽到“宮先生”三個字,心中悶痛,卻下意識答:“深城都十幾年沒下過雪了。”這件事卻也是宮丞告訴他的。覃樂風不疑有它:“你什麽時候回家?什麽時候訂機票?”鬱南笑了笑:“早訂好了,還省了一筆錢。”他還能自如地與好友聊天,“你寒假回去嗎?”覃樂風沒什麽節操地說:“不回,幹柴烈火,離開一天都受不了。”說了沒多久,遠遠地就看見了莫哥的車,莫哥正在車裏和他們揮手。鬱南與覃樂風道別,見他歡快地走了,這才收起笑容準備回宿舍。鬱南走得很慢。他在思考要帶些什麽東西回去,要不要去給媽媽買些舒筋活血的膏藥,深城有一個老中醫聽說很有名,媽媽有腰肌勞損的毛病。又想,要不要給弟弟妹妹買點衣服,上次給賣畫留下的那一半錢,除了給宮丞做木雕等買了材料以外還剩了一些。……又是宮丞。鬱南這些天在手機上看到這個名字很多次。憑宮丞的手段,應該有的是辦法抓住他,為什麽會隻打電話呢?難道是因為被發現了事實,也決定不要和他繼續下去了?這點倒是和他不謀而合。“寶寶。”熟悉的男聲響起。鬱南迎麵撞上了一堵人牆。宮丞竟然算準了時間,就這麽出現在他麵前。鬱南止不住的顫抖,嘴巴連張了好幾下,都沒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你、你走開……”宮丞的車停得遠遠地,並沒有像上次一樣一言不合就讓保鏢把他抓走,而是親自站在路邊。他身材高大,氣質出眾,與校園裏的莘莘學子格格不入,引來不少路過的學生好奇打量。短短幾天不見,鬱南就瘦了一圈。從前他雖然清瘦,臉上卻還有嬰兒肥,看著很乖。現在他瘦了些,五官更為立體突出,幾乎讓人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宮丞道:“生了好幾天的氣,電話也不接,現在還氣我?”鬱南別過頭,顫抖並沒有停止,咬著牙道:“請你走開。”宮丞這幾天心緒不寧。鬱南不接電話、躲著不見他,和上一次鬧分手一樣如出一轍。但是這次事出有因,宮丞不得不來哄他,還擔心學校裏使用強硬手段影響不好,又怕耽誤鬱南期末考試他知道鬱南對學業有多看重,才選在期末考試結束這天找來。可惜鬱南不是鬧小脾氣而已。見慣了鬱南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樣子,宮丞心裏有一絲疼痛在蔓延。鬱南見男人不動,幹脆自己換邊,抬腿就走。宮丞稍一遲疑,跟在他身後。小周見狀也要跟上來,宮丞對他做了個不要過來的手勢。期末人來人往,不乏有許多家長來接學生。宮丞混在其中,竟毫無阻攔地跟著鬱南上了樓。鬱南在強大的情緒衝擊下一時不察,他沒想到宮丞會這樣,要關門卻來不及了,露出一臉的驚恐。那是實實在在的害怕,像他的世界馬上就要被擊潰一樣。“南南。”宮丞看了眼宿舍內情形,“你在幹什麽?”和上次來時不同,宿舍裏到處都是雜物。畫紙畫筆扔得到處都是,桌上積了吃過的外賣盒子,可以用髒亂來形容。那些畫紙上全是莫名其妙的塗鴉,線條沉默壓抑,筆觸粗暴分叉,像是有人暴躁而為。是鬱南。鬱南已經畫不出畫了。他為此感到恐懼,因為他唯一可以賴以生存的東西、他唯一與生俱來的天賦正瀕臨崩塌。好似作曲家失聰、演唱者失聲,他感受到了情況的嚴重性。而宮丞看到的不止這些。地上扔的那些衣服被剪得粉碎,哪一件都是他叫人給鬱南量身定做的。“你走開!你出去!”鬱南正有些瘋狂地跪在地上收撿那些畫紙,想要將它們全部都藏起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隨著宿舍門被關上,宮丞俯下身從背後將人緊緊抱住,他輕吻鬱南發頂,試圖安撫他:“好了,好了。”並沒有好。鬱南在倒氣。宮丞將人轉過來看到他模樣,表情一下子變很嚇人。鬱南的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流了滿麵,像淚腺壞掉一樣,還在拚命地爭先恐後地湧出。可怕的是,他哭不出來,一聲一聲地倒著氣,馬上就要不能呼吸了。宮丞學過急救,當機立斷按壓他的胸口並且給他渡氣。一連渡了好幾口,鬱南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宮丞從來沒見過鬱南哭得這麽傷心,忍不住把人抱在懷裏,一遍又一遍地親吻安慰。他以為自己不會再為誰動容,心裏的疼卻那麽真切,簡直恨不得替鬱南哭了,他的小東西,為什麽這麽難過。“不是替代品。”宮丞告訴他,“你不是替代品。”鬱南好像根本沒聽進去,或者他根本沒信。他哭得肝腸寸斷,他十九歲的人生裏,連燙傷換藥都沒這麽哭過:“你騙我!你騙了我!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宮丞沉著臉抹去他的眼淚,根本抹不幹淨:“沒有騙你。你是鬱南,獨一無二的鬱南,和別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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