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姿姿無法與嚴思危對視,側著頭默默流淚。隻有鬱南,被他們兩人一來一去的對話弄得失望極了。他不可置信地問:“媽媽,你是要我走?”鬱姿姿無法回答,下唇不住顫抖。鬱南去翻看自己的行李箱,果不其然,他的衣服剛拿出來沒多久,就又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地裝在箱子裏。他一陣風似的衝回來,眼眶紅得很厲害:“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兩人都看著他,各有各的苦楚。好像他才是那個造成他們苦難的人。鬱南無法接受,轉身奪門而出,身後傳來鬱姿姿的喊聲。*鬱南跑得很快,鬱姿姿根本追不上。積雪滿地,鬱南被可怕的事實與未來追趕著,在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視野搖晃,天旋地轉。他衝到大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前幾天,他還和鬱姿姿出來買過一些年貨並親自掛上。現在回憶起來,那是不是他最後一次和媽媽過年?鬱南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走。每個地方都是熟悉的,可每個地方又都是陌生的。他像闖進了一部光怪陸離的舊電影,找不到出口。有人奇怪地看著他,經過玻璃櫥窗的倒影,鬱南才發現自己身上隻穿了睡衣,雙眼紅腫,頭發蓬亂,除了手機什麽也沒帶,十足十的瘋子一個。他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先是被他的愛情拋棄了,又被他的親情拋棄了。他找不到可以訴說的人,這世上就像沒人需要他一樣,他簡直是最可悲的人。被凍得嘴唇烏青,鬱南蹲在地上,眼淚融化了麵前的積雪,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點。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鈴聲響起。鬱南並不想接,或許是鬱姿姿來找他了。可是鈴聲停了又響,響了又停,他不得不用僵硬的手將手機拿出來準備關機,卻不慎按了接聽。上麵顯示著一個陌生的號碼。傳出的卻是熟悉的聲音。“南南。”宮丞歎息了一聲,嗓音低沉如舊。鬱南沒有說話。他不想說話,就默默的聽著。宮丞說什麽對他此刻來說都不重要。前些天他的微信將宮丞拉黑了,手機號碼也拉黑了,難怪他會換個號碼打來。宮丞對他的執著程度遠超過了他的想象。“你終於接了電話。”宮丞在電話按頭說,“我很想你。”鬱南眨了眨眼睛。宮丞道:“你不想說話,就聽我說吧。”男人沉默了幾秒,繼續道,“我真的很想你。你走之後,我隻好看著那個娃娃想你。本來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那麽生氣,冷靜幾天之後,我承認不是宮一洛的錯,不是路易的錯,是我做錯。”鬱南的眼淚又掉了下來。還流了一點鼻涕,被他用衣袖擦掉。擦完才覺得很惡心,更難過了。宮丞說:“是我做錯了,我不該把你置於完全被動的境地,讓別人有機會欺負你。”從交往開始,到路易出現,到宮宅跨年,再到那幅畫,鬱南從頭到尾都是在懵懂無知的情況下被牽著鼻子走的。宮丞認真思索,頭一次發現自己真的有過錯。他這麽誠懇的道歉是破天荒的,是路易從來未得到過的待遇,他與路易之間隻有互不服輸與互相傷害,可是鬱南能讓他真心實意去哄,去遷就。他享受著鬱南毫無保留的付出,沒道理不付出同等的東西。即使他的初衷並不是這樣,他卻無法忽視遲遲而來的真實內心。他喜歡上這個孩子了。餘深問他,到底思考得怎麽樣,到底打算和鬱南在一起幾年。那一刻,他內心的願望強烈而明了。那就是,不想放手,不打算放手。他會養著鬱南,給予鬱南想要的一切,直到鬱南想離開為止。“以後再也不會了。”宮丞說,“我不會再瞞你。”鬱南看著路的那頭,隔著綠化帶,有小孩子在玩炮仗。“嘣”的一聲巨響,嚇得他瑟縮了一下。“你在外麵?”宮丞聽到聲響又額外囑咐,“外麵到處都是玩危險火藥製品的人,你要注意安全。”鬱南終於沙啞開口:“我媽媽不要我了。”他的聲音幹澀模糊,宮丞沒聽清:“寶寶,你說什麽?”鬱南被問得眼眶氤氳,眼淚模糊視線,再次道:“我媽媽不要我了。”他吸了吸鼻子,一輛車從他身旁經過,喇叭按得很響。宮丞道:“你現在在哪裏?”鬱南看了下四周:“我不知道。反正在離我家很遠的地方。”這樣媽媽就找不到他,不能將他交給嚴家了。他又吸了吸鼻子。寒冷讓他鼻涕止不住地流。“好冷啊。”鬱南說,“外麵真的好冷,我快要冷死了。”霜山市零下十幾度。宮丞語氣變得嚴肅,很快吩咐他:“你現在馬上找一個溫暖的地方待著,點一杯牛奶咖啡什麽的都可以。到了之後發個地址給我,乖乖待在那裏,不要亂走。”鬱南無動於衷:“然後呢。”然後事情也不會好起來,什麽也不會改變。宮丞道:“然後等我來接你。”*鬱南不知道宮丞說的是不是真的。可是他還是按照宮丞的話,乖乖去找了一個咖啡廳坐下。霜山不是什麽大都會,大年初一還在營業的咖啡廳除了那家著名的連鎖店就沒其它的選擇了。鬱南進去點了一杯拿鐵,找了個角落坐下。時間好像過得很快。他都還沒發多久的呆,就有人站在了他麵前。三千多公裏的距離。4個多小時的航程。從上午通話後到現在,宮丞真的跨越半個國家,奇跡般短時間內從深城來到了霜山,這是怎麽做到的?男人風塵仆仆,身穿一件挺括的棕色呢子大衣,下巴有青色的胡茬,麵容冷峻。“寶寶。”宮丞摸他的頭,“怎麽弄得這麽狼狽?”鬱南的眼睛大而明亮,眼尾發紅,鼻頭也是紅的。小而白淨的臉色有些淚痕,也有趴著睡過的印子。他身上還是一件卡通睡衣,腳穿拖鞋,一看就是從家裏跑出來的。桌麵上的一杯拿鐵從熱放至冰涼,他一口也沒喝過。鬱南見到他。驀地想起來他們之前的事。他並沒有原諒宮丞,也並不是真的想要對方來接。等待好像是給他自己設定的一個目標,卻沒對能不能等來人抱有希望。但宮丞真的來了。鬱南有些傻傻愣愣的,被問了話也不知道回答,顯然沒回過神來。宮丞脫下自己的大衣替他裹上,將人裹得嚴嚴實實,這才帶他出去。外麵已經有一輛車在等待。鬱南這才露出些遲疑,很有防備地說:“你要帶我去哪裏?”天色陰沉,空氣裏都是冰涼的寒意。路上行人漸多,竟然快要天黑了,鬱南在咖啡廳完全沒察覺時間的流逝。他想,媽媽一定很擔心吧。宮丞的語氣柔軟,看著鬱南的眼神也是柔軟的,他回答:“你想要去哪裏?我都帶你去。”鬱南低著頭說:“我不知道可以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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