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簡直是愛慘了。”“愛來愛去的,愛不愛你們自己有眼睛不會看嗎?自己不會去解決嗎!我又不是傳聲筒!”鬱南說:“麻煩您最後把我傳一次吧。”眼淚滴在背包上。一小團布料被暈開了。餘深呆了幾秒:“那你要說什麽?我幫你講,哭什麽,羞不羞。”鬱南不覺得羞,說:“告訴他:上次的事對不起,是我錯了。”他頓了頓,講話時拉扯得心口再疼,“可是我不是他喜歡的鬱南了,叫他忘了我吧。”他們開始的那天,鬱南曾經問過宮丞:“您喜歡我,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嗎?”而宮丞隻道,喜歡他是因為他乖。餘深走了。鬱南站在原地,很久以後才慢慢回過神,原來他忘了自己要接下來該做什麽。直到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收到一條短信,來自陌生號碼。上麵隻有短短幾個字。[不是喜歡你乖。]又發來兩條。[一輩子把我當成錯覺也沒關係。][我等你。]鬱南淚水決堤。第六十九章 前奏一年半以後。希黎。“嘭”一聲響,維納斯雕像連帶著紅絲絨展架掀翻在地。希黎美院秋季第一次學生美術作品展覽周, 東西都還沒擺放到位, 中央的經典之作就碎成了幾大塊。這個維納斯是國際學院的學生參展作品, 擔心出事故,所以刻意等到最後一天才放進來, 誰料還是出事了。“這算不算是墨菲定律?”李楓藍傻掉了。旁邊金發碧眼的同學走過來, 沉默後道:“你先不要扯什麽墨菲定律,不如你想一想nan來了怎麽辦。我覺得他不會聽你講這種定律的發生幾率到底有多大。”李楓藍習慣性地用手將他的一頭黑發往後劃:“天呐。”同學道:“這下你肯定是追不到他了。”李楓藍蹲下來:“我有可能拚起來嗎?”同學:“看這情況……不能。”李楓藍欲哭無淚, 展廳外已經傳來說話的聲音。同學說:“你完了,他已經過來了。”今天是下著秋雨的,天空灰暗不已。展廳外和三四個國際學院的學生一邊講話一邊進來的人,明明最為纖細, 卻輕易地掠奪了李楓藍的目光。來人是負責這次國際學院展品組的碩士一年級學生, 從他入校那天起,就是傳奇的人物。且不說他在去年的m國油畫與丙烯畫夏季國際大賽中拔得頭籌,獲得金獎,也不說他在遞交申請資料上二十幅高分作品, 也不說他傳說中的絕對色感,光是他的美貌, 就足以令人讚歎了。李楓藍是混血,他見過不少長得美麗的亞洲人種, 也見過許多天生麗質的高加索人種, 卻從來沒有對誰驚豔過。而那個人的美,像是一朵來自東方的玫瑰, 含蓄優雅,卻又絢麗奪目。不過那個人……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他向來是就事論事,不會因為誰和他的關係好,就偏袒誰。果不其然,鬱南進來時看到地上的維納斯,很不客氣地說:“這個是誰弄壞的?”他的英文不算太好,所以講話講得比較慢,聽起來就有點稚氣。明明李楓藍比他還要小上兩歲,在他麵前也要顯得成熟許多。“是我……”李楓藍喪喪地說,“我不是故意的。nan,你原諒我吧。”鬱南皺眉,將手中清點物品的小冊子上,在維納斯這一行後麵打了個叉。“誒你不要這樣!”李楓藍叨叨。鬱南用筆敲開他試圖作亂的手,圓而黑的眼睛裏麵裝著嚴肅。他看人的時候總是很直接,不懂遮擋自己的情緒,李楓藍看出來他已經生氣了。李楓藍道:“我會賠的!我賠錢就是了。你看在我這幾天都這麽辛苦跑來幫忙的份上,能不能不要記在我頭上啊。要是這樣的話我下次就不能參加你的小組了。”“你申請加入的時候,告訴我你的特質就是特別細心。”鬱南一板一眼地陳述,“可是你這幾天已經弄壞了一個水滴壺,弄丟一個錄音卡了。現在再加一個維納斯,我覺得你一點都不用心。”李楓藍比他高那麽多,被他講得頭垂下頭去,像一條挨了訓斥的大狗。鬱南不是針對他,自然不會再講更多。他聯係了做這個作品的同學,又和其他人一起將殘破的石膏片收拾幹淨。最後再換了另一個有立體感的作品裹上紅絲絨,取代了這個位置。一切做完後已經是晚上七點,希黎的夜來得早一些,天都全黑了。鬱南住在距離學院外不遠的公寓裏,撐著傘準備回家去。才走了沒多遠,就有人叫他:“鬱南!”這次用的是中文。在學校會用中文和他交流的人就隻有混血的李楓藍了,鬱南回頭,果不其然看見是他:“怎麽了?”李楓藍身上被雨淋濕,飛行員夾克上全是雨水。他的睫毛上也掛了水滴,嘴唇發白,看上去楚楚可憐:“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鬱南奇怪道:“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李楓藍:“我不是打碎了雕像嗎?你剛才那麽凶,難道不是在生我的氣?”“我沒有,我是對你做錯了事生氣,不是對你這個人。”鬱南搖搖頭,“要生氣也是它的創作者生氣吧。”夜色下的雨幕裏,鬱南在水窪反射的霓虹燈裏,呈現出一種鮮嫩的濕潤氣質,讓他身邊的人不由自主生出一股保護欲。李楓藍立刻想起了鬱南去年的獲獎作品。《仲夏夜之夢》。那是一幅鬱南的自畫像。他忽略了傳統意義上的寫實,筆觸隨意抽象,赤裸的人體以一種朦朧的形態呈現。從腳底開始蔓延的玫瑰,一路爬上了雪白的皮膚,鑽進軀體裏,再到臉部去融合在一起,開出玫瑰的驚豔之感。那幅畫打破了這個獎項曆年來已然形成的瓶頸,不再被老一輩藝術家稱為沒有靈魂的應試題,得到了國內外許多的褒獎。而最讓人對這位獲獎者充滿的興趣的是,他承認了他身上的確有大麵積的玫瑰紋身,也承認了那些玫瑰是為了遮住燙傷的疤痕。在另一種說法裏,說他的紋身是為喜歡的人而紋的,但是他們可能分手了,所以這幅畫貼合《仲夏夜之夢》的主題而畫。這一說法未得到鬱南本人的證實,更像是對獲獎者的花邊傳聞。“你難道不會因為這個對我有意見嗎?”李楓藍緊張地問。兩人並排往前走,鬱南還將傘舉高了一些遮住李楓藍,這個舉動讓李楓藍的心怦怦亂跳。鬱南想了想說:“如果你可以做得更好,你就不用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李楓藍脫口而出:“我在意你的對我的看法!”鬱南還沒說話,李楓藍就忍不住抓住他的肩膀,激動道:“我喜歡你!”鬱南停住腳步,看向了他。李楓藍被他看得熱血往上湧,忘了再用中文,母語飆了出來:“我特別喜歡你,想和你交往,想和你一起畫畫,每天送你回家。”出國後,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他認真的表白。鬱南都好久沒有拒絕過人了,他開口道:“我不喜歡你。”李楓藍頓時冷水淋頭:“為什麽?”“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鬱南看了下表,“我八點二十分還要和朋友視頻通話。”說著,他竟然就無情地把傘拿開,徑自往前走去。李楓藍在後麵喊:“你是不是還在想著讓你紋身的人?你們還在一起嗎?”冷風中,鬱南沒有回頭:“沒有。”李楓藍呆了一兩秒。這個沒有,到底是說他沒在想那個人,還是說他們沒在一起了啊?*鬱南回到公寓,屋內的暖氣讓他凍得手腳冰涼的身體稍微緩過來了一些。明明霜山的冬天比希黎的冬天要冷多了,可是他還是覺得有些受不了,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魔法攻擊和物理攻擊的不同之處吧。房子是嚴思危親自飛來f國給他租的,原本是說要買,鬱南覺得很浪費錢。嚴思危便和房東簽訂了租賃合同,順便多騰出了一個房間給他做畫室。畫室有落地窗,而這房子外麵有個小花園,好巧不巧,房主種了許多紅玫瑰。夏末鬱南剛搬進來的時候,每次畫畫都能看見那一片玫瑰開得正烈。餘深來過一次,表示鬱南留學的環境比他當年好多了,那時候隻能租得起一個小閣樓。碩士要讀三年,鬱南畢業後,還得再回到餘深畫室去。一個人在國外生活,和國內的朋友們有了時差。覃樂風畢業後也在念碩士,卻轉了方向,以後大概會從事美術相關的其它行業。兩人的聯係依舊沒有變少,不過這晚鬱南要連視頻通話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段裕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