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權……」東瑩一時半會兒無法回神,「是怕自己比不過納也貝勒,所以……」


    「傻瓜,」他刮了刮她的鼻子,「是因為你病了,我舍不得離開。」


    「你……一直躺在這兒?沒去獵場?」東瑩直覺得不可思議,「就因為我這小病,放棄了整場比賽?」


    「對啊,」他攤攤手,「有什麽大不了的。」


    「皇阿瑪會怪罪的!」


    「我們兄弟之間的比試,皇上不過是當個仲裁,他有什麽可生氣的?看到我如此禮讓,還該誇獎我敬長呢!」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她該說什麽呢?此刻心中又是震驚,又是感動……


    為了她,他居然可以放棄至此,教她情何以堪?若他知道,之前她還在一直算計他,會怎麽想?


    上蒼注定了要讓她當一個背叛者,哪怕她以生病為由置身事外,結果終究還是一樣……


    她怕,此時此刻,她真的怕。到底在恐懼什麽,她也不知道,隻是感覺今日這種種陰錯陽差,終究有暴露的一日,到時候,他會原諒她嗎?


    她又該怎樣向他解釋,自己這種左右為難、矛盾徘徊的心情?


    「怎麽了?」玄鐸看她抑鬱不開口,誤解了她的意思,笑著勸慰,「隻是輸了一場嘛,還有第三試,對不對?你夫君我到時候保證不出錯!再者,大哥自幼習武,我若贏他,豈不掃了他的麵子?我也未必能贏他,以卵擊石,倒也掃了我的麵子。」


    他果然考慮周全,不過,若不是她這一病,他也斷不會棄權。如此說法,不過為博她一笑,放寬心罷了。


    他越是這樣故意滿不在乎,她越是傷心自責……


    靠近他的胸膛,沉默不語,世上所有的語言也表達不出她此刻複雜心情的萬分之一,不如隱藏。


    搭弩張弓,臂力驚人,一弓兩箭,同時射出,卻能精準地同時射中兩個靶心,技藝驚豔,舉世無雙。


    然而,那俊顏卻無半點興奮,彷佛這已經是家常便飯,淡定如故。


    「好厲害——」


    忽然,身後有人笑道,持弓者赫然回眸,微微一怔。


    「沒想到玄鐸貝勒也是個中高手,」隻見,和婉徐徐從林後現身,「隻可惜,這等驚世技藝無法當眾展示,深藏不露。」


    「沒什麽藏不藏的,」玄鐸道,「隻是沒人看見罷了,我並沒說過自己不懂騎射。」


    「若非一直跟蹤你到這密林深處,我也無法得見這驚世技藝,」和婉搖頭,「是否刻意隱藏不必討論,記得我曾跟姊姊說過,玄鐸貝勒一向行事驚人,果然又讓我言中。」


    「公主能議論臣下,也是臣下之福。」玄鐸鎮定道,將弓一拋,「沒什麽事,臣下就跪安了,東瑩的病還沒好呢。」


    「還沒好嗎?」和婉詭異一笑,「我一直以為姊姊在裝病呢。」


    「公主,你如何議論臣下不要緊,請不要詆毀我的妻子,何況,她還是你的姊姊。」他肅然道。


    「姊姊身體一向很好,怎麽早不病,晚不病,偏在這節骨眼上病了,」和婉緩步上前,「貝勒爺可想過是為什麽嗎?」


    「病就病了,哪有這麽多理由。」玄鐸不耐煩地答。


    「她曾說過,要想個法子,讓你無法贏得這第二試。」和婉道出驚人真相。


    「什麽?」玄鐸隻覺得好笑,完全不信,「說她希望我贏還差不多,有什麽理由盼著我輸呢?」


    「貝勒爺,你可真是被表象迷了眼,以為娶到了妻子,就等於得到她的心嗎?」和婉輕哼。


    「你想說什麽?」他微微凝眉。


    「姊姊對納也仍不忘情。」和婉一字一句地答。


    「荒唐!」玄鐸不屑地道,「就算她真不能忘情,會告訴你?你可是納也的妻子。」


    「我去求她,說納也自幼習武,若輸給了你,便失了麵子,讓她無論如何勸你,讓我們這一次。她想就沒想,便答應了,而且還裝病騙你,這說明什麽?」


    玄鐸隻覺得身子像被什麽凝固住了,笑容也驟然僵硬,言語顧不得禮儀,冷冷道:「不可能!別說我不信你的鬼話,就算是真的,她答應也定是出於一片好意,為我們兄弟著想。」


    「貝勒爺真是天下第一癡情人啊——」和婉故作歎息,「信不信由你了,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我姊姊對納也的情意,獨你卻瞎了嗎?」


    其實和婉並不在乎這第二場的輸贏,就算贏了,還有第三試,她深知玄鐸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納也並無多大勝算,所以她想到了這一招。


    先去求東瑩,待她心軟答應,再藉機挑撥東瑩與玄鐸之間的感情,如此玄鐸心神一散,第三試就很難再有指望了。


    她知道,玄鐸會參加比試,全是為了替妻子爭一個前程,所以若他們夫妻反目,玄鐸的初衷亦不複存在,除了輸便不會再有別的可能。


    如此打著如意算盤,她暗自偷笑。


    眼前的男子,那深鎖的眉心、那極不自在的神態,就算再鐵齒,恐怕心中亦有動搖了吧?


    她會搬著板凳,看出好戲……


    【第八章】


    她的身子好了,心卻像病了。


    回京這麽多天,一直沉溺在莫名的抑鬱之中,明知一切不可挽回,自己也並非有心設計玄鐸,但她就是深深自責,無法自拔。


    坐在花園裏,看著一池秋水,總感到再無從前那般明亮碧綠,變得混濁和晦暗。


    「公主——」失神之中,有人在不遠處喚她,聽得出,那是納也的聲音。


    東瑩抬頭,望著這得勝之人並無想像中的意氣風發,反而眉目間似有不快,步履沉重。


    「大哥,」她起身,施禮道,「這是要出門,還是剛回來?」


    「剛回來,」納也瞧著她,用一種前所未見的奇怪神情,欲語還休,「聽說……你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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