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大好了,多謝大哥記掛。」東瑩笑道。


    「我該早些過來探望,隻是這一路上都住在帳子裏,也不便過來,唯有回京以後再致意。」納也踱到她麵前,輕聲道。


    「真的無大礙,不過感染風寒。」她欠身回禮。


    「聽說……玄鐸就是因為你病了,所以沒參加第二試,讓我獵得雪鹿。」納也猶豫半晌,終於開口。


    「大哥不必為此多慮,」她當即明白了他的來意,「玄鐸就算去了,也未必能贏,世人皆知大哥最善騎射。」


    「但總勝之不武,」納也似乎並不情願,「不如我去向阿瑪和皇上請示,重比一次,如何?」


    「也怪玄鐸自己沒個定性,被我這小病嚇著了,比試不僅考的是技藝,還有心性,」她搖頭,「我倒覺得,這一次,他是真的輸了,大哥不必讓著他,橫豎還有第三試呢,到時候一較高下才是真。」


    聽了這番勸解,納也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釋然一笑。


    「這兒風大,」他脫下自己的披肩覆到她肩上,「病才好,別再著涼了。」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東瑩嚇了一跳。這花園裏人來人往,任誰瞧了去,在和婉麵前亂嚼舌根,她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不過,看納也那神情,坦然自若、正大光明,她轉念一想,自己也不必過於拘謹,不然反倒像有什麽瓜葛似的,於是大大方方將披肩係好,施禮回謝納也便罷。


    她並不知道,假山石後,槿木叢邊,悄悄立著一個人——


    玄鐸。


    此刻他亦剛剛回府,經過花園,不想卻老遠地看到納也與東瑩在說話,本來他大可笑著上前加入話題,卻隱約聽他倆似乎在談論自己,一時不便,就避到假山石後,以免雙方尷尬。


    其實就算納也與東瑩在一起說說話,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一家人同個屋簷下住著,哪能不碰麵?隻是……當他看到納也將披肩覆到東瑩肩上,不知為何,心裏彷佛有什麽蜿蜒爬過,讓他極不舒服。


    和婉的聲音似在耳邊旋繞,無端的猜測像蛀蟻一般湧至心間,他何曾變得如此多疑、如此小氣了?


    因為東瑩那病來得太蹊蹺?其實,他心裏也一直迷惑,素來活潑好動的她,怎會禁不住旅途中那一點風寒?


    愛著一個人,就會緊張她,就會患得患失,難怪他思慮重重。


    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完全沒了昔日的灑脫,一個細微動作就思量半晌,小人似的猜忌……


    眉間深鎖,挪動步子,卻並沒如常返回退思塢,直往董思成房裏去。


    他覺得自己實在可憐,長這麽大,沒一個能說知心話的人,董思成還算與他有幾分杯酒之誼,但也隻限於此。


    萬般負荷獨自承受,還要維持笑臉相迎,有時候直覺得累死了,不知還能支撐到何時……


    「貝勒爺怎麽來了?不巧,我正有事要去王爺那兒商議。」


    他才跨進別院的門,董思成卻行色匆匆,差點兒與他撞個正著。


    「不是才從宮裏回來嗎?還要跟阿瑪商議什麽?」玄鐸澀笑道。


    難道,他想找一個清淨的地方坐坐也不成了嗎?就連董思成這兒,也來得不巧。


    「貝勒爺不知道……」董思成欲語還休,「一會兒再告訴你吧。」


    「那你去吧,我且在你這裏等著,喝一杯茶。」玄鐸怔怔地踱到院中,卻不進屋,隻在那石桌旁坐下,怔怔出神。


    「貝勒爺這是怎麽了?」董思成發現他神態有異,又不急著走了,關切地上前問。


    「也沒什麽……」玄鐸隻感到這滿腹心思不足對外人道矣,世上也無人能助他,來到這兒,不過散散心罷了,以免一個人待著,胡思亂想。


    「貝勒爺不肯說也就罷了,」董思成笑著,「看你心不在焉的,原還打算請您出個主意呢。」


    玄鐸抬眸,萬分不解,「出主意?」


    「我本想稍後再告訴你,不過現在說了也無妨,」董思成索性陪他坐下,命仆婢倒了茶來,就在這花樹下淺飲。


    「宮裏又出事了?」不必問,玄鐸便也能猜到七八分。


    「上次回疆進貢了一副繡屏,其中描著個回族女子,皇上見了順口誇了一句,沒想,回疆那邊竟會錯了意,把這女子給送來了。」董思成苦笑地搖頭。


    「這不很好嗎?」他莞爾,「皇上好豔福。」


    「你知道這女子是誰嗎?她可是回疆頭領最寵愛的侄女,名喚原香。你說,這份禮,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納入後宮,封個妃嬪,不就結了?」玄鐸不以為然。


    「萬一送來的不是美色,而是細作呢?」董思成卻道。


    「哦……」他點點頭,發現自己果然思慮不周,「這也有可能。」


    「皇上是不敢把這女子留在身邊的,想賜與別人,又找不著合適的對象。」


    「皇親國戚裏挑一個,配得上她郡主的名號也就行了。」


    「你忘了,方才說過,這女子也不知是否細作,萬一隨便把她嫁了,無論放在京中哪一家,都是隱患。」


    「是該好好想想。」


    「皇上的意思,打算挑個心腹之人,身份地位也配得上她的,風光賜婚,以後有什麽風吹草動,皇上也能立刻知曉,防患未然。」董思成慨歎,「可惜,一時半會兒去哪裏找這麽個人呢?八旗中年貌相配的青年才俊皆已成親,剩下的又非親厚之人……」


    玄鐸眉心一緊,電光火石之中,腦中某個念頭一閃而過。


    假如……假如……是否能試探出她的真心?


    他知道自己不該懷疑她,可成親至今,她對自己的感情是否已經牢固,前路是否會有變數,一切的一切,都像走馬燈上的謎,在他心底輪番旋轉,不能停止。


    這片刻,他做了一個生平最卑鄙自私的決定,彷佛擲出賭盅裏的骰子,聽天由命。


    玄鐸回到退思塢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燈光下,東瑩不知在縫著什麽,一針一線,著實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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