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聽任海川說,江池可能心裏壓著氣了,葉闌留心注意了一下。


    葉闌自己雖然經常逗江池,但自認從不過分,而且江池現在對他早就不瞎繃著了,偶爾鬧的狠了,雖然還是不會反抗,但過後都會磕磕巴巴的問葉闌,可以不可以不這樣。


    每次江池不卑不亢,但有點不好意思的好聲好氣跟葉闌商量這些事的時候,都能逼得葉闌想更變本加厲的欺負他……


    葉影帝打斷自己的臆想,心道既然不是自己,那很可能就是俞熙嘉那個逼惹的了。


    江池在圈子裏雖然沒葉闌吃得開,但好歹也混了這麽多年,自有自己的人脈關係,葉闌不太確定,俞熙嘉的事是不是真的能瞞的住江池。


    半月後,葉闌跟趕過來替班的岑雯煩躁道:“安亞都跟你說了吧?”


    岑雯最近每天跟在安亞身邊,學著接觸管理層麵的事,身為安亞親信,她自然了解內情,提起俞熙嘉來,岑雯也是一腦門官司,無奈道:“你好奇,問問江池不就得了?”


    “知不知道,我一問他他也知道了。”葉闌低頭抽煙,皺眉,“他最近連著幾場大戲,不願意讓他因為這些破事煩心。”


    岑雯斟酌了下,吞吞吐吐:“我覺得……江池就算知道的沒咱們那麽清楚,多少也會聽說點兒……他這麽多年混過來,不可能全是靠運氣走到現在的。”


    葉闌吸口煙:“他不想讓我煩心,肯定也不主動提……算了,無所謂的。”


    什麽叫無所謂了?


    岑雯想起從安亞那聽說的話,再看看葉闌,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


    她猜不透葉闌想做什麽,隻能全力安排葉闌最近的工作,除了慣常的商業活動,就是《浮華場》的慶典了。


    葉影帝咖位太大,對《浮華場》的邀約點頭後,這家大中華區百年慶的負責人馬上聯係了葉闌,謙和的詢問,葉闌是否願意以嘉賓主持人的身份參加百年慶的晚會。


    負責人認為葉闌隻是作為嘉賓受邀,有點太可惜了。


    安亞接到消息後倍覺長臉,幾天走路都帶風,見誰都笑的格外爽朗,葉闌去不去其次,重要的是葉闌在國內外的影響力,與日俱增。


    特別是在聽說,俞熙嘉托了金主的關係費了不少關係才勉強拿到了入場的機會後,安亞更是揚眉吐氣。


    傍上金主了怎麽樣?跟葉闌在咖位上還是差了幾百座大山。


    李偉力聽說消息後憂心忡忡的,跟江池咬耳朵:“葉影帝……會主持嗎?我怎麽不記得他做過主持人?”


    “沒關係,嘉賓主持人,不是主控場,說點場麵話而已,用不著特別專業,而且葉闌哥主持過啊。”江池抬頭,給路人粉科普,“上上年的金像獎就是他主持的,去年名利場慈善晚會是他開的場……葉闌哥應變能力特別好,他之前還串場做過體育節目的解說嘉賓呢。”


    李偉力瞠目結舌,啞然:“體育解說?解說什麽?那個什麽網球?”


    葉闌五體不勤,平時對體育賽事很不熱衷,李偉力依稀記得從江池這聽說過,這些體育運動裏,葉影帝好像隻會打網球,還是為了拍戲突擊訓練的。


    “足球。”旁聽了一會兒的岑雯頭也不抬的接話,詫異感歎,“江池記性太好了吧?這都六七年前的事了……那年第幾屆的賽事來著?忘了……北城是主辦城市,葉闌是形象大使,當時各國球星好多啊,賽後我幫同事去找他們簽名,差點累斷腳。”


    李偉力不可置信,失聲:“這種國際賽事!怎麽可能讓葉闌……”


    “表演賽。”岑雯抬頭,對李偉力歎息安撫道,“純娛樂性質的,一組是國際球星,另一組是還不到十歲的體校小男孩。”


    “我說呢……”李偉力鬆了一口氣,坐回椅子上,納悶,“六年前?那會兒我還沒跟著江哥呢,不知道,哎!不過葉影帝真厲害啊,還能解說足球賽!以前也沒聽說過他會踢足球啊……”


    “他就是不會啊。”如今回憶起葉闌年少輕狂時做的那些糟心事,岑雯已同白頭宮女說玄宗一樣淡然了,她一臉平靜,“但這妨礙不了他。”


    更不可能打擊到葉闌應邀去解說的好興致。


    李偉力:“……”


    那年葉闌二十幾歲,年少輕狂,剛剛捧了個金獅獎榮譽歸國,戴穩了影帝的帽子,作為為數不多的在國際電影節上拿獎的藝人,他一連霸了國內娛樂圈半月的頭條,通稿滿天飛,在國內外影響力空前的大,當時正趕上國際足球賽,全民狂歡,他因為代言了那年足球賽投資商旗下的一款礦泉水,又有對外媒的影響力加成,被主辦方力邀來客串解說,因為是表演賽,娛樂至上,請葉闌來隻是為了讓他和國際球星們一起創一場超視覺盛宴,沒人想到要安排專業人士給葉闌提前培訓,隻讓他怎麽高興怎麽來就好,當時本來還有個專業主持跟葉闌做搭檔,計劃是好好的,專業主持主解說,葉闌作為吉祥物偶爾插幾句話,彼此相安無事。


    但,少不更事的葉闌,剛拿了影帝、盛氣淩人的葉影帝,怎會甘心做個捧哏的?


    聽專業解說說了幾句,弄清楚誰和誰在踢後,之前說不上話的年輕葉闌,不甘寂寞的開了麥克風。


    場麵就開始不受控製了。


    葉影帝雖半點規則也不懂,但這分毫也影響不了他,但全場數他看的最嗨,瞎瘠薄指揮,強行解說,場上有個球星不幸跟葉闌是舊識,成為了葉闌重點關注的對象,頻頻被葉闌在全國人民麵前點名批評,指點江山,激昂文字,扯自己的蛋,讓專業解說無話可扯,險些把電視機前看球賽直播的活活球迷逼瘋。


    那場解說雖然險些被年輕的葉影帝變成脫口秀,但球賽直播的收視率卻爆了,投資商大喜過望不說,葉闌還在意料之外,不講道理的圈了一大票的粉絲。


    “一會兒別在葉闌哥麵前提這個。”江池仔細叮囑李偉力,見李偉力不解,江池含糊道:“葉闌哥現在已經……不承認自己解說過那場球賽了,偶爾訪談的時候被問起來,躲不過的時候……他都是說那天喝了酒,自己什麽都不記得了。”


    “我要是葉影帝……我也不想讓人提我這段兒黑曆史,誰還沒年輕糊塗過呢。”李偉力體諒的看看江池,真心實意,“不過葉影帝這個借口太牽強了,一般人就是喝了假酒也不一定能嗨這麽大。”


    岑雯噗嗤笑出來,忍笑:“別跑題了,江池……”


    岑雯歉然看向江池:“我們本來也可以給你爭取一下,讓你也去參加的晚宴的,沒什麽問題,但跟劇組對了時間,發現你那兩天剛好有一場大戲,任導說了,不能離組,所以……”


    “江哥不能去啊?”李偉力惋惜,既可惜江池不能在這種國際性質的慶典上露麵,又偏心江池,忍不住嘟囔,“江哥一直挺想跟葉影帝在這種場合同框的,以前沒紅的時候有次好不容易拿到個請柬,但被耿哥拉去跑通告,沒去成……”


    “哎呀……”岑雯笑了,看向江池,善意的諧謔道,“人氣爆炸的江小鮮肉,當年還有這心酸經曆呢?”


    李偉力磕巴了下,自悔多言,訕訕的看向江池,不想江池並不尷尬,反而笑著自我打趣:“當時沒什麽人知道我,十八線都排不上,拿那份請柬真是花了不小功夫……不過也沒什麽,那次是一場時裝秀,我弄來的那份請柬隻是個入場票,就是去了也進不了內場,可能都見不到葉闌哥。”


    “要是見著了呢?準備怎麽跟我搭訕?”


    江池一愣,轉頭一看,葉闌不知何時進休息室來了,他出門和合作商應酬,原定要晚上才能回來,之前兩人通過電話,葉闌本來說好回來後不來片場,直接回酒店的。


    葉闌脫了風衣遞給竹靜,看著江池:“真去了會怎麽樣?偷著鑽我休息室的試衣間?”


    跟助理們調侃調侃自己十八線時的窘事沒什麽,讓葉闌聽見就有點難為情了,江池耳廓漸紅,結巴著岔開話題:“哥……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跟人碰了頭了,說完正事就懶得多待了。”葉闌眼中帶笑,始終看著江池,又問道,“說啊,當時真去了會不會找我?”


    助理們視線一碰,彼此心照不宣,帶著笑離開了休息室。


    惡趣味作祟,葉闌對江池以前暗戀自己時的小動作特別感興趣,每次知道半點線索都得刨根問底,半逼半迫的,讓江池講給自己聽,今天正撞上了,更不可能放過,休息室裏就一個沙發,葉闌一手輕按在江池肩膀上不許他起身給自己讓座,自己坐在江池所坐沙發的扶手上,鬆了鬆領帶,長腿一橫,把江池堵在沙發上,自己點了支煙,一臉懨懨:“因為疼你……怕你累,快一星期沒碰你了,說幾句帶葷的還不行了?嬌氣了?”


    江池臉有點紅,老實道:“沒……當時確實沒多想,就想見見你……”


    “費了那麽多功夫,就見見?”葉闌嗤笑,“出息呢?好歹也得搭個話吧?”


    葉闌想象了下,剛剛二十歲,大學還沒畢業的小江池,忐忑不安的跟自己搭訕的情景,心裏癢癢,忍不住輕捏江池的耳朵:“當時要沒耿天那個逼擋著,你要是能主動點兒,咱倆沒住早就……”


    葉闌嘴唇動了下,吸了口煙,沒往下說。


    如果咱倆能早三年認識,也不至於讓你吃這麽多苦。


    葉闌騙了江池,他沒去見什麽合作商,他是去私下見他們工作室的公關總管了。


    想起剛從公關人員那了解的事,葉闌心裏有點發堵。


    早點認識江池就好了。


    心裏知道他這些年,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邊有多不容易,但從別人嘴裏聽到,還是忍不住堵心。


    早點認識江池就好了。


    “當時也挺主動了……”江池微微縮了下脖子,但沒躲,任由葉闌捏弄他的耳朵,他以為葉闌是想聽他說膩人的話,索性實話實說,好讓葉闌高興,“我其實……一直很主動的想接觸你,那張請柬就是我去聯係認識的人,托關係弄來的,當時資源有限,隻能弄到外場票,後來越來越紅,資源廣了……不就都能跟你拍一部片子了麽?”


    葉闌一笑,心道然後埋下了這個短處給你對家。


    零片酬接戲的事一直是江池的心結,更是原公司那些人攥在手裏,引而不發的把柄。


    始終是一根刺。


    剛從公關部那邊了解到,江池確實在動用他自己的關係在疏通俞熙嘉那邊的事。


    這些天江池偶爾的出神,藏在心裏的憤懣有了原因,他其實都知道了。


    之前聽到了風聲,他第一時間告訴葉闌工作室的工作人員,提醒大家提前做好準備,但私下,他也在盡力。


    不意外的,江池這次的解決方法唯一咬死的底線原則還是那一條:別牽扯他。


    別牽扯他。


    那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葉闌低頭看著江池,心道我上輩子是濟世菩薩麽。


    葉闌把半截煙按滅在煙灰缸裏,心道這根刺,這次咱們就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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