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探望我們懷風。」


    記掛著弟弟的病,匆匆說兩句就丟下了林奇駿。


    宣懷風躲在被子裏,早就聽見動靜,這時候把被子掀了坐起來,「姐姐。」


    宣代雲趕緊過去,握著他的手,「你這孩子,真把人急死了。病成這樣,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幸虧白總長好心,給我打個電話,不然我還蒙在鼓裏。」


    宣懷風恨恨瞅了白雪嵐一眼,低聲說,「我的事,他管這麽多幹什麽?好端端的讓你急成這樣。」


    宣代雲要不是看弟弟生病,真想擰他一把,輕聲罵他,「你啊,狗咬呂洞賓,你生病了,人家給你通知家人,這樣也做錯了嗎?什麽時候你才知道一點好歹呢?」


    張媽在旁邊早把宣懷風上上下下全打量了一遍,插嘴說,「我的小姐,你就別忙教訓他了,小少爺正生病了。你也不心疼心疼他,問問他的病,你看這瘦得臉上沒一點肉。」伸手撫摸宣懷風的臉。


    當著白雪嵐的麵,宣懷風像孩子一樣被張媽摸臉蛋,覺得很不自在,脖子一縮,避開張媽的手,「我好多了,一點也沒瘦。」


    白雪嵐走過來,安慰宣代雲說,「年太太放心,懷風隻是偶爾著涼,本來是小事,因為沒有人照顧,才把事情鬧大了。另外,他的營養也要補充補充。這裏的林醫生給他開了藥的……」


    有條不紊,把剛才林奇駿告訴他的,一字不漏轉告了宣代雲。


    宣代雲認真聽了,感激地說,「白總長,你對我們懷風實在太照顧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謝你。」拉著宣懷風的手說,「弟弟,你承了人家的恩,心裏要記住,日後總要報答人家的。」


    宣懷風嘔得隻想吐血,如果再當麵給白雪嵐難堪,是一定會給姐姐責難的,隻好轉過臉,瞪了林奇駿一眼。


    林奇駿也是一臉尷尬,無奈地聳了聳肩。


    張媽對白雪嵐更是感激涕零,在她心目中,就是這人把小少爺從大街上救回來的,恭恭敬敬地問白雪嵐,「白少爺,那個林醫生,不知道是不是中醫?」


    宣懷風不想白雪嵐把張媽也蠱惑了,搶著說,「張媽,這裏是西醫院,醫生當然是西醫。」


    張媽說,「哎喲,西醫可不好。我聽人家說,西醫可狠毒的,往活人身上紮針呢。」


    林奇駿被丟在一邊,借機插進來說,「話不能這麽說,西醫有西醫的長處。再說,中醫難道就不往活人身上紮針嗎?針灸就是用針紮的。」


    張媽正色道,「林少爺,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敢駁您的話。這可不同,針灸那是用針刺經脈,老祖宗傳下的東西,西醫紮針,聽說還要打水進去,哎呀呀,還有把人血抽出來的。」


    宣懷風怕林奇駿下不了台,趕緊說,「張媽,你別和人家囉囉嗦嗦的,我現在又沒有紮針,你計較這個幹什麽?」


    「是啊,別嘮叨了。」宣代雲說了張媽一句,回過頭對宣懷風說,「經了這一次,我是想清楚了。你別皺眉,今天我是一定要給你做主的。同仁會館,不許你再住了,別的地方也不許住,今天就把你接回家。」


    宣懷風苦惱地歎了一聲。


    宣代雲果斷地說,「別廢心思了,我不會改主意的。這次是你命大,正巧碰上白總長,你這樣孤零零在外麵,病了也不會照顧自己,好好一個人,硬折騰成這樣子。你是要把我的心搗碎嗎?還是你心裏覺得我不配當你姐姐,不配照顧你?」


    林奇駿瞧宣懷風很不願意的樣子,在一旁開口試圖勸一勸,「代雲姐,至少讓懷風在醫院裏住幾天,等病情穩定再說。」


    宣代雲轉過頭,對他禮貌的一笑,「林少爺,我知道你和我家懷風,友情是很好的。不是我不接受你的意見,可醫院病人多,反而容易過病氣。在家裏,我和張媽全心侍候,管湯管水,難道不比醫院好?不瞞你說,我們家老爺子,從前也是不信西醫的。」


    白雪嵐說,「接回家是再好不過的,誰也比不上親姐姐照顧得好。不過依我看,醫生開的西藥,還是要按時吃,又不是打針開刀,當中醫的藥丸一樣吃不就成了?」


    宣代雲很給白雪嵐麵子,點頭說,「您說的也對。」


    結果,宣代雲當天就和張媽一道,把病中的宣懷風帶回了年宅。


    宣懷風和林奇駿久別重逢,都以為可以兩人私下好好呆幾天的,這個單人病房就能算個小小的甜蜜天堂。


    這一下,全被白雪嵐給打亂了。


    第六章


    宣代雲頗有乃父之風,坐言起行,把宣懷風接回年宅,一邊要張媽布置小少爺的臥房,一邊把年貴找過來,「懷風不在同仁會館住了,你雇輛車去,把他留在會館的書和衣服收拾一下帶回來。要是有房錢欠著,你把賬一並結清了,回來我給你錢。」


    為了好照應,宣代雲特意把弟弟安排在離自己廂房隻有一道月牙門隔著的房裏。整個年宅忙了好大半個時辰,才把病人給安置妥當,宣代雲和張媽商量了一下,又找了一個中醫給宣懷風看病,免得被西醫誤了事。


    宣懷風被這麽鬧了一天,身上也倦,躺在剛鋪好的床上,將睡欲睡時,張媽叫了一聲,「小少爺。」捧著一碗熱騰騰的中藥,小心翼翼地進來。


    宣懷風睜開眼,苦著臉問,「你們就不能消停一會?我剛吃過西藥,怎麽又端中藥過來?」


    「您就聽張媽的話吧,照小姐說的,這叫雙管齊下,兩個醫生總比一個醫生靈驗。」張媽把他扶起來,讓他靠在床頭,用軟枕墊著腰,嘮嘮叨叨地說,「小少爺,我們可是中國人,您雖然留過洋,但您骨子裏還是黃帝子孫呢,這些老方子傳了幾千年,治好了多少人啦,您小時候……」


    宣懷風直犯困,無奈道,「好了好了,我喝就是,你饒了我吧。」低頭把很苦的中藥咕嚕咕嚕喝了,「這樣總行了吧?」躺回床上。


    說也奇怪,也不知是否中藥的效果,睡意全湧上來,一下子就沉沉不語了。


    不知睡了多久,夜深人靜時,院子裏忽然哐當一聲,像什麽被砸碎了,宣懷風猛地在床上翻了一個身,迷迷糊糊地半睜著眼,側耳聽了一會,又沒有別的動靜了。


    宣懷風便倒頭又睡過去。


    第二天一早,張媽捧了早飯過來,宣懷風問,「昨天晚上,院子裏麵什麽事那麽吵?」


    張媽說,「好像砸了一個花盆。聽門房說,姑爺昨晚深夜才回來,人也喝醉了,在大門那吐了滿地都是,叫門房掃了半天呢。」


    宣懷風心裏頓了一下,問張媽,「姐夫為什麽喝得這麽醉?」


    「不知道,姑爺有時候脾氣很大,我當下人的,怎麽敢多嘴去問?」


    吃完早飯,又被張媽哄著逼著,硬灌了一碗中藥下肚。


    張媽剛走,宣代雲打著哈欠進來,坐在床邊問,「早飯吃了吧,身子怎樣?好點了嗎?」


    「好多了。」宣懷風想了想,問她,「姐姐,昨晚姐夫喝醉酒了?」


    宣代雲點點頭,臉上忽然逸出一絲神秘的喜色,低聲說,「你知道他昨天怎麽了嗎?」


    宣懷風搖頭。


    「你姐夫昨天接到公文,他被調到海關當稽查處處長了!」宣代雲笑吟吟地說了,伸出一根指頭,往宣懷風額頭上一戳,「你啊,老把白總長當仇人似的。其實人家哪裏對不起你了?」


    宣懷風得到這個消息,也非常愕然,完全搞不清白雪嵐此舉用意。


    難道他以為先把姐夫升官了,我就不得不去當他的副官了?


    這未免可笑。


    宣懷風說,「白雪嵐不是什麽好人,我看他的眼神就很不正氣,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嗬,你還學會看人家的眼神了?嫌人家眼珠子亂轉,你的眼珠子不轉嗎?」宣代雲說,「我看你是先入為主。」


    張媽這時候推門進來,走到床前說,「小姐,白少爺來了,說想探望小少爺。」


    宣懷風立即說,「不見!」


    宣代雲拍了他腦門一下,「人家好心來看你,你擺什麽架子?就算不看人家是個總長,也要想想是人家把你從街上救到醫院裏去的。」


    宣懷風說,「送我去醫院的是奇駿,關他白雪嵐什麽事?張媽,你去要他走。」


    「胡鬧!」宣代雲喝了一聲,正色道,「懷風,你到英國讀了兩年書,連中國人的禮數都忘光了嗎?伸手還不打笑臉人,何況人家是你同學,又不曾做過什麽對不住你的事。你何至於這樣嫌棄他?上門就是客,宣家人可不能當逐客的主人。」回頭對張媽說,「你去把白總長請過來。」


    張媽趕緊去了。


    宣懷風被姐姐罵了一頓,低著頭悶悶不樂。


    宣代雲也知道他心裏不滿,歎了一聲,站起來說,「現在是新時代了,年輕人總嚷嚷什麽自由。好,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人,你和朋友之間的事,我不多嘴。說到底,我也沒有逼著你和誰友好的權力。人請進來了,你和他好好談談。不過憑我看,總不覺得他有什麽不配做你朋友的地方。」


    說完,轉身出了房門。


    不一會,白雪嵐就跨了進門。


    他今天穿著一席天藍色緞子的長衫,風流儒雅,很有風采,見到懷風,問他一聲,「你病好點沒有?」


    一邊走過來,居然又是很不客氣地坐在床邊上。


    宣懷風猛地從床上坐直了身子,看著他問,「你這人到底有沒有信用?不是說了你是你,我是我嗎?才說了幾天的話,你就全部忘記了?」


    他來勢洶洶,白雪嵐卻顯得很坦然,柔聲問,「你身子不舒服嗎?這麽一臉難受的樣子,身上還燙不燙?」伸手要摸宣懷風的體溫。


    宣懷風不客氣地一掌打開他的手,「你少來這一套!我受夠了,再不想和你鬧這些假客氣!昨天你故意在奇駿麵前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打電話叫我姐姐來,你這些伎倆,實在讓人痛恨!請你立即離開,以後不要再提什麽同窗之誼,我對你連話也不想說!」


    白雪嵐被他一掌打開,再好的耐心也被打沒了,臉色陰沉下來,冷笑著說,「我說你怎麽發那麽大的火呢,原來是為了奇駿。我把你姐姐叫來,壞了你們雙宿雙棲的好事,對不對?」


    宣懷風氣得胸膛激烈起伏,指著門說,「你走。」


    「好,我走。」白雪嵐傲然站起來,「你別後悔。」


    「要我後悔,你等到下輩子去!」


    「敬酒不喝喝罰酒!」白雪嵐本來轉身要走的,忽然被激怒似的,猛然轉回來,彎腰一把抓住了他,擰著他的下巴,惡狠狠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我白雪嵐這輩子沒被人這麽欺負過,宣懷風,我告訴你,你這杯罰酒喝定了!」


    他的手勁很大,宣懷風竟然掙紮不開,人一急,低頭就往白雪嵐手腕上咬。


    疼得白雪嵐倒吸一口氣,把手猛抽回來。


    他在床前站直了,低頭看看自己手上滲血的牙印,挑起眉,緩緩地掃向床上的宣懷風。


    宣懷風被他的目光瞅得心裏發毛,下意識往牆角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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