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天旋地轉,沈元樞把他壓在了床上。安璿絕望地試圖推開他,沈元樞卻低下頭,在他額角輕輕吻了一下。推拒的力氣一下子就小了。安璿木然地望著黑暗,啞聲道:“你要幹什麽。”沈元樞抱著他,輕輕撫摸著他的背,無奈道:“我能幹什麽。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也沒你想得那麽畜生。”他低聲道:“還非得我說麽,你不是都知道麽。再說,剛才是誰伸手抱著我,不讓我走的……”安璿偏開頭,閉上了眼睛。劇痛遠去了,現在是羞恥和恐懼在撕扯著他。他不知道沈元樞要幹什麽,他隻知道自己身上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會重來一次麽。他幾乎冷漠地想著。所以這件事完全就是自己的錯。從前也是。為什麽別人可以掙脫逃跑,他就不能?為什麽別人可以不痛不癢,他就不行?全部都是自己的錯。反正都是錯的。已經錯了一次,再錯一次也沒什麽吧。這樣想著,他又一次伸出手,抱住了沈元樞。真暖和。虛空裏的安璿漠然地審視著在沈元樞身下發抖的安璿。這一次起碼會很暖和。沈元樞明顯感到困惑。他任由安璿抱著,猶豫道:“你到底在想什麽?”安璿把他抱得更緊了些,沒有說話。他能清晰地聽見身上的男人開始發出吞咽聲。那個聲音讓他發抖。刀子總會落下來,可是刀子為什麽還不落下來……他抓緊沈元樞的衣服,在心底發出尖叫。沈元樞終於對他又一次俯下身,聲音難耐:“這是什麽考驗麽?”他蹭了蹭安璿的頸側,歎息道:“你想要什麽?嗯?”安璿沒說話。他不用說話,沈元樞的手已經撫上了他的腰。男人低頭吻他的額角,眼睛,最後吻到了他眼角的淚。不是這樣的。安璿想。不用這樣。疼就可以了,反正總是要疼的。沈元樞聲音沙啞:“你確定你真的想要?”安璿仍然沒有說話,更多的眼淚湧了出來。沈元樞抬手拭了一下那行淚水,突然發泄似在在他頸窩裏重重蹭了幾下,然後猛地從安璿身上爬起來,翻身下了床。房間裏的燈亮了,安璿在刺目的燈光裏,看到他在桌邊大口喝水。一杯水灌完,沈元樞沒有回頭,直接進了浴室。水聲響了很久。最後男人一身寒氣地回到床邊,低頭凝視著安璿。安璿抬手擋住了臉。他聽見沈元樞歎了口氣,過了片刻,被子落在了身上。沈元樞幫他把被子拉高:“不想去醫院的話,就好好睡一覺吧。”安璿放下手臂,翻了個身。他不知道該怎樣麵對沈元樞。沈元樞的聲音很猶豫:“你一個人真的可以麽?”安璿嗯了一聲。沈元樞起身:“那我走了,有事打電話。”房門輕輕響了一下,沈元樞離開了。安璿睜著眼睛,看向黑漆漆的窗外。身上還殘留著一點兒暖意,但那暖意正在飛快地流失。他為自己感到羞恥和難堪。但是這都不重要了,明天離開,一切就都結束了。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忽然想起來——自己這一次竟然沒有嘔吐。也許是之前都吐幹淨了的緣故。最後的最後,他聽見房門很輕地響了一聲,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一夜無夢。淩晨的時候,安璿是被房間裏的呼吸聲驚醒的。燈仍然亮著,床對麵的扶手椅上,沈元樞睡得正熟。安璿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前一晚的一幕幕過電影似地在腦海中跑了一遍。安璿呆坐了片刻,慢慢清醒過來。他起身穿好衣服,在沈元樞對麵坐下,凝視著那個男人。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元樞仿佛突然驚醒。四目相對,男人有片刻的發愣。安璿看著他匆匆摸手機看時間,然後又鬆了口氣。“你今天不是沒有戲麽。”沈元樞放下手機,抻了個懶腰:“對,我忘了……”看到安璿的神色,他眼神漸漸清明,坦然道:“我本來走了。想想實在不放心你,就和前台要了備用卡。”他沉默了一下:“抱歉,我也知道這樣不太好……”安璿搖了搖頭:“謝謝你。”“感覺好點兒了麽?”“好多了。已經沒事了。”安璿平淡地解釋了一句:“可能是喝多了。這段時間……吃東西也不太應時。”沈元樞沒有揭穿他:“今天就要走了麽?”安璿起身,把還沒有整理完的一點兒東西放進了箱子:“是。坐五點半的客車走。”“那我送你吧。”安璿沒有說話。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沈元樞自顧自地笑了笑:“沒事兒,剛好有時間。你收拾好了的話,我們酒店大堂見。”沈元樞走了。安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慢慢坐了下來。這實在太荒唐了。他看著地板。不應該是這樣的。昨天他不應該去吃那頓飯。更不應該放縱自己對沈元樞伸出手。除了欠下人情,暴露軟弱,求助根本沒辦法解決任何問題。沒有人可以把他從深淵裏拉上來,他們隻會被他拖進深淵。但是也就到此為止了。他希望鄭大江能去死。一時半刻死不了也不要緊,反正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見到了。老藝術家和專門在爛片裏打滾的小演員之間,正常來說是不會有任何交集的。至於沈元樞,出了這個劇組,他和沈元樞就誰也不認識誰了。半年同事,僅此而已。他知道沈元樞在想什麽。他們都是成年人了,彼此頭腦都很清醒。沒有結果的事,沈元樞很快也就會放棄了。那樣一個人,不會缺乏性,甚至也不會缺乏愛的。沈元樞是個好人。這個想法讓安璿感到愧疚,也有一點溫暖。他想,一個好人,值得一個同樣很好的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