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在集合的隊伍裏站定,就感覺全身上下已經泡在了水裏一樣。多數的奴隸都光著上半身,僅穿著一點遮羞的布料,所以在雨水的襲擊下他們並沒有感到多少不適,隻是偶爾抹一下臉上的雨水。


    將領和士兵頭頂上都帶著一頂皮帽子,跟鬥笠頗為相似,身上披著皮蓑衣,儼然是全副武裝的保護著自己。


    將領站在台上高聲宣布:“下等人們,我現在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明天就是我們桫欏國大王的壽誕,將在野獸場舉行鬥獸表演,你們敢去參加表演的下等人,將獲得豐厚的獎賞,如果連續三年都獲得勝利的勇士,能獲得自由之身。有人站出來嗎?”


    話音一落,就有幾十個人站了出來。


    我心下訝然,跟野獸搏鬥那不是找死嗎?這些人為不惜以為生命為代價,去獲取賞賜和自由的勇氣令人欽佩。


    卡其布部落的那個大力士也毫不猶豫的站了出去,任何人的阻攔也打退不了他的決心。奧古斯自然也毫不例外的站了出去。


    確定沒有人再站出去後,將領繼續說道:“為了慶祝大王的聖誕,明天你們可以全部到野獸場去觀看。”


    眾人一起下跪謝恩。隨即便各自奔赴崗位去了,因為下雨的緣故,我想讓周芳怡回到小土屋裏去,她剛準備走,就被格斯健步上去給攔住了。說任何下等人都不能偷懶。


    “那我去就是了。”周芳怡悻悻的走回到我身邊。


    格斯笑著說:“我這也是職責所在,並非我要為難你們。”


    “理解。”我點點頭,從士兵手裏接過斧頭,走在了隊伍的前麵。


    走到我們砍樹的地方時,整個人都被雨水淋的冰涼了,周芳怡的嘴唇都凍紫。她這樣下去非生病不可。我讓她躲到一棵大樹底下後,跑去砍了四根手臂粗的樹木,在大樹下麵打樁後,擱上樹枝搭建了一個不足兩平方米的避雨亭。


    剛搭建完,格斯就拿著自己帶來的一個小凳子呆了進去,看著我讚許的說:“畢竟是貴族出身的下等人,很懂得規矩啊。”


    我在心裏罵了一句娘,走上去請示說:“我再搭一個,可以讓我女人躲進去嗎?”


    “可以啊。”他攤了一下手。


    我正要再去砍樹的時候,周芳怡拉住我說:“你別弄了,還有那麽多士兵呢,到時候搭建了也是給他們避雨的。”


    “沒事,我跟格斯請示過了。”我拿開她手,抹了兩把臉上的雨水。


    做一個簡易的避雨場所基本需要一個小時左右,我做好的時候看見周芳怡已經凍的瑟瑟發抖了,臉色都青紅了。雖然這裏樹林茂密,但雨一下大,在最茂密的大樹下都躲不了雨。地麵上到處都是積水匯集成的小水溝。那些砍伐樹木的奴隸,一邊抹臉上的雨水一邊繼續砍伐。動作慢了的話,就會挨上一鞭子。


    搭建好第二個樹棚子後,我讓周芳怡先呆了進去,然後用樹枝把樹棚子四邊挖出溝壑來,讓樹棚子能夠避開地上積水的衝擊。


    周芳怡幾度催促我進去。她說:“你別挖了,趕快進來吧。身上都在起雞皮疙瘩了。”


    我搖搖頭說:“我沒事,抵抗力好著呢。”


    “盡逞能。”她抱怨了一句。


    溝壑挖完以後,我又去那些大樹下麵,把能夠得著得樹枝給砍了下來,剔下長滿樹葉的小樹枝鋪在了地上,夠厚實後,我在外麵把衣服擰幹了,才鑽進去。因為是棚頂都是樹葉,偶爾還是會漏進來幾滴雨水,但比呆在雨林裏要舒適多了。


    見周芳怡還在瑟瑟發抖,嘴唇依然是烏的,我就問道:“怎麽,你還冷啊?”


    周芳怡哆嗦著說:“是呀,衣服都是濕的,全部貼在身上。我感覺自己都要凍僵了。”


    其實,我也明顯的感到雨季的時間越長,氣候就越涼快,感覺就像湖南四五月份的氣溫。天一放晴,立馬又回到了盛夏的溫度。即便涼快也幾乎沒有感到太多的不適,周芳怡冷成這個樣子可能和她的體質有關係。雖然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們沒少吃肉,但是食物比較單一,難免會出現某些營養缺乏的現象。


    我雖然擰幹了衣服上的水,但畢竟也是濕的,而且上麵還占滿了泥土,沒辦法給她取暖。大雨天的生火,更是癡人說夢了。


    艱難的熬到中午後,我們終於可以回去了,雨卻越下越大。每走一步就像是有一盆水潑了下來。為此我沒打算讓他們繼續扛著砍好的樹木回去。格斯卻不答應了,為了懲罰我的自作主張,讓我也扛了一節。


    之前剛建立的一點友情,立馬就被身份的差距給踐踏的毫無存在感了。


    回到陵墓區,看見打飯的人,用手遮擋著碗,健步如飛的往草屋裏跑,一個不慎腳上踩滑了,也會極力護住手裏的碗。有一個人被摔的太厲害,直接把手裏的碗甩了出去。爬起來後,他趕緊上去把混合著泥土和雨水的飯菜撿起來堆放進碗裏,可一個士兵像是故意捉弄,走上去把他還沒撿起來的飯菜給踩上了幾腳,他連一個憤怒的眼神都不敢有,士兵狂笑著走開後,剩下他坐在原地抱著手裏的碗痛哭。


    這一幕,讓周芳怡心酸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格斯卻笑話說:“這種下等人是最沒用的,連自己的飯碗都看不住,如果他死在了這裏,全是他自找的。”


    等格斯他們走開後,我讓周芳怡先回了小土屋,走上去把那個人拉了起來。


    他的碗裏已經積滿了雨水。他指著地上和泥土混為一體的飯菜,故裏哇啦的說著。我拽著他進了自己的小土屋。


    讓周芳怡告訴他,中午跟我們在一塊吃。


    他噗通一聲跪下,叩了三個頭。我把他拉起來了後,讓周芳怡告訴他,不需要這樣,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生而平等的。


    飯菜送進來後,我拿著他的碗走到外麵,用雨水給清洗了一下,回頭弄了一滿碗的飯菜給他。他連聲道謝,準備起身走掉。


    我叫住他說:“你就在這裏吃吧,我有點事想問你呢?”


    他點點頭,就在地上坐了下來。一邊吃一邊說:“大長者,我知道的事情都可以告訴你,我在這裏呆了七個雨季了。”


    我知道中午的時間不多,就趕緊先問了他的個人信息。他告訴我他叫巴卡,來自查瑪部落,他們的部落距離桫欏國有半日的航程,七年前,在戰爭中成了俘虜做了桫欏的奴隸。他們部落一共有幾百人,現在估計已經全部滅亡了。


    我接著問道:“那你知道這些奴隸中,分別來自多少個部落嗎?你們有沒有爭取過自由。”


    他哀歎兩聲:“有幾十個大小不一樣的吧,每年都會死很多人,也會抓進來很多奴隸,但是這幾年裏,抓來的俘虜越來越少了。所以桫欏國一直在提升對奴隸的待遇。以前他們完全不管我們的死活,現在最害怕的就是死人了。”他停頓了片刻,苦笑搖頭:“自由,那可是不敢想的事,三個雨季以前,曾有一群新的俘虜激烈抵抗,全部都被殺了。所以我們心裏隻有一個追求,那就是活下去。”


    我默然無語。


    他像是看明白了我的心思,勸阻說:“大長者,你可不要去想那些事,除了死不會有第二個結局的。明天的野獸場上,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哎……我得回去了。”


    我點點頭,送他走出小土屋後,忽然咳嗽了起來。周芳怡趕緊去關上了門,換上了一身幹衣服。接著她又拿了一身衣服給我。


    我擺擺手:“換什麽換,反正還得打濕。留著晚上回來了穿吧。”


    周芳怡把衣服丟到床上,絕望的說:“也不知道,我們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他在這裏呆七年了,都還沒死,我們自然也能活下去啊。”我都找不出更好的話來安撫她了。


    周芳怡勉力微笑:“管他呢,隻要我們兩個能在一起就行。”


    我點點頭,端起飯碗說:“繼續吃飯吧。”


    我沒有預計到感冒來的這麽迅疾,一頓飯下來,我咳嗽了好幾次,喉嚨都痛了。


    周芳怡忙走到我身邊關切的問:“我都還沒感冒,你怎麽就感冒了啊。”


    “小事而已,今晚睡一覺明天就會好了。”我隻能把希望寄托於此了。


    “這些桫欏人才是真的野蠻人呢。”周芳怡懊惱的說:“根本不把我們當人,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很慘的。”


    “那又有什麽辦法。”現在單靠我們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反抗。


    正說著,有幾個女人抬著銅罐進來了,她們放下兩個碗,倒了兩大碗黑乎乎的東西出來,飄散著一股濃烈的草藥味。


    她們告訴我們,這是專門用來抗感冒的。我們忍著苦味愣是把一大碗都喝光了。完事嘴裏苦的都沒有什麽知覺了。好在我藏了三個番薯,拿了兩個出來,一人吃了一個。


    周芳怡撲到我身上就哇哇的大哭了起來。我一言不發,心裏五味雜陳。


    銅鼓聲傳來後,隻能硬著頭皮走出了小土屋,冒著大雨奔赴樹林裏。跟我們一起砍樹的人,很少有人感冒,常年的艱苦勞作,已經讓他們的身體有了強大的免疫力,適應性極強。


    那藥對我沒有起到什麽作用,下午反倒咳嗽的更厲害了,周芳怡沒咳嗽,不過整個人都沒有什麽力氣,一探額頭才知道她有些發燒了。


    下午收工的時候,格斯告訴我們,晚上沒辦法點火盆,所以今天我們不用熬夜工作了。這讓大家歡呼不已。


    我瞄了一眼手裏的斧頭,真恨不得把格斯和他手下的士兵一起砍死了,帶著這些人逃走。


    回到陵墓區的小土屋後,我們趕緊關上房門,換上了幹衣服。


    晚飯送來後,我們都沒有吃多少就吃不下去了,感冒和發燒讓我們毫無胃口。我端著兩大碗菜和剩下的番薯,拿去送給卡其布部落的人。被燒的土屋已經修複好了,牆麵也重新抹上了泥層,看上去像是新的一樣。不等他們道謝,我就急匆匆的走了回去。


    晚上無事可做,回到小土屋後兩個人趕緊躺到床上取暖。不多一會兒那些送草藥湯的人又來了。為了讓自己趕快好起來,我們一人喝了兩大碗。苦的叫人生無可戀。


    躺在床上許久後,發現她身體燙的跟火燒一樣,我身上也跟著發起了熱。又是感冒又是發燒,兩個人隻能緊緊的抱在一起取暖,可這並不能減輕多少痛苦。


    “長樂,我們一起死吧。我真的受不了了。”周芳怡痛苦的氣若遊絲。


    我安撫說:“別說這種話,都是小毛病,一兩天都扛過去了。”


    周芳怡搖了下頭,開始剝落自己的衣服。


    “你幹什麽,你這樣會更加冷的。”我阻止說。


    周芳怡根本不聽,把自己衣服脫掉後,隨意的扔了出去。我感受到了從所未有過的刺激。


    當我們兩個都一絲不掛後,感覺摟抱在一起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團火焰。


    忍耐了好一會兒,我把持不住的問道:“你怕不怕死?”


    “不怕,你怕嗎?”周芳怡反問。


    我搖了下頭。她輕聲的說:“那你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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