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好不愉快,雷伊凡抱著一點自暴自棄的心態,反正既然都要作戲,就幹脆作個徹底,氣死她算了。


    如果氣得死的話——


    但到了飯店,賽雅問他「要不要進來」時,他拒絕了。


    「既然我沒打算做什麽,就這麽進去女士的房間再出來,對你來說太失禮了。」雷伊凡一笑。「喔,當然,我也怕你的魅力,讓我一進去就把持不住。」


    賽雅嗬嗬笑。「我真喜歡你,分手了可以來找我。」


    分手?雷伊凡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跟羅瀾在一起,還真沒想過這個可能。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到意外。


    察覺口袋裏的手機發出收到簡訊的聲響,他結束談話。「我先走了,今天麻煩你了。」


    「不會,我也是有拿到好處的。」


    他想也是。


    與她道別以後,雷伊凡便下了一層樓,前往簡訊裏指定的房號。他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雷伊凡走了進去,把門掩上。


    這種近似偷情的感覺使他哭笑不得,他故意朝眼前的女人行了個紳士禮。「今晚指名我的夫人就是您嗎?希望我帶給您怎樣的夜晚?我保證您會永生難忘……」


    他刻意挑釁,把自己形容得像被點台的牛郎,羅瀾嗔他一眼,一把揪住他的襯衫,隨即把臉埋進去嗅了嗅。「我不喜歡這個味道。」屬於另一個女人的脂粉香水味。


    雷伊凡抬眉,她這種小動物般確認自己勢力範圍的樣子,使他本來壓抑的不滿消褪了一些,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這全是她自己搞出來的。「你給了她什麽好處?」


    「紐約時裝周的首席。」


    簡單來說,就是一場秀裏穿著最有指標性衣服出場的模特兒,一般都會得到最大的矚目及版麵。


    「我不知道原來你也會公器私用。」


    羅瀾一笑。「不,本來就打算用她了,我隻是提前告訴她這個消息而已。」


    「你——」雷伊凡哭笑不得,他交往的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她不懂照顧自己,生氣起來既小心眼又愛記仇,但在公事上偏又精明如鬼,一點便宜都不給占,就連愛情……有時候雷伊凡覺得,她談戀愛談得過於淡定了。


    就像是這件事。


    「報導什麽時候會出來?」


    羅瀾睜眼,意外他已知悉她的打算,也好。「大約三天後,你們剛在餐廳用餐還有進飯店的畫麵都已經拍好了。」


    人都是喜歡新鮮的,再來一則新的報導,便會淡忘之前有過什麽。「之後幾個場合我會安排你們一起出席,你們不用做什麽,就笑著不承認也不否認就好。」


    雷伊凡瞅著她。「如果我想做什麽呢?」


    「什麽意思?」


    他滿意地看見羅瀾的表情變了,帶著不解及些許的惶然,盡管後者成分淺淡,不易看出。


    他恨羅瀾的過分冷靜,那種理所當然的口吻,不在乎他與其他女人的照片被擺在一塊兒,然後繪聲繪影地描述他們之間並不存在的「奸情」。倘若今天立場轉換,換做是她必須跟另一個男人如此,即便理由再正當,雷伊凡依舊不信自己能有這麽寬大的肚量。


    光是偶爾聽見她與「mour」老板之間的「傳聞」,就足以使他嫉妒得想朝天下人大喊:「不!她是我的女人!」遑論如此?


    所以他不懂,羅瀾為何能做到這種程度?


    「我之前一直在想,有什麽方法可以讓我們不用這樣遮遮掩掩?我想,現在剛好是個機會,反正都被知道了,就公開了如何?我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你,吻得你渾身發軟,除了我以外再想不起別的事,至於那些人要怎麽講就隨他們講,我無所謂。」


    既然已經無法避免,就幹脆麵對——這是他的想法。


    但羅瀾不同。


    「你瘋了?」她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盡管西方社會對於醜聞的包容力遠比東方來得大,但醜聞就是醜聞。「你以為你現在很厲害?有多不可取代?你信不信有多少廠商隻要一句話,就可以把你撤換下來?」


    「換下來就換下來,那又如何?」


    他是真心的。


    羅瀾像是從他的臉上看到一個孩子,覺得玩具不合心意了,幹脆地甩手不要,不管那個玩具有多少價值,也不管旁人多麽地為他珍惜。


    她看著他,這個小了她六歲,性子裏根深柢固帶著幼稚與任性的男人,忽然有種深深的無奈及疲憊湧上。她這是在幹什麽呢?


    範蒔昀說:「戀愛不是這麽談的。」


    一開始她並不理解,但慢慢地,她懂了。


    身分的限製使她不能想見他就見他,無法想約會就約會,在外不能牽手接吻,走在一塊都要東躲西藏,不能往返對方的住處,不能一起去超市購物,拿著稀奇古怪的商品相互指著哈哈大笑。什麽都不能,雷伊凡對於他們的交往模式有所不滿,她又何嚐沒有?


    可她忍下來了。


    一如小時候看著姊姊抱著自己一直想要的玩偶,她遠遠看著,內心好想要,卻從來不曾表現出來,隻是偷偷地偶爾撫摸一下玩偶,在姊姊扔棄一邊的時候撿回來悉心清理,縱使後來喜歡上範蒔昀,也是默默忍著,為他打理一切。


    隻要,能在自己的身邊就好。


    她的忍耐,是因為太重視一個人,希望那個人可以留在自己身邊,即便不屬於她,隻要知道對方的成就來自於自己的犧牲,她便滿足。她習慣一步一步,穩紮穩打,過於劇烈的腳步她跟不上,所以隻想守住眼前的一切,甚至以為這個人也是願意的。


    可在她忍了、做了這一切之後,眼前的男人卻說他一點都不希罕,要她如何自處?


    羅瀾隻覺得……有點累。


    「出去。」


    「啊?」


    「記者就在外麵,你想講就跟他們講,街頭還有家星巴克,別忘了買杯咖啡給他們。這事我不管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雷伊凡不會傻得以為這是羅瀾的真心話,她一臉蒼白地坐在那兒,柔麗的容顏滿是疲憊及憂傷,他覺察不對,想上前關心,卻被她淡而堅定地拂開。


    「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羅瀾……」


    「你不走,我走。」


    她一臉認真,拿起電話像是要叫服務人員再替她準備一間房,雷伊凡認了。「好、好,我走。」


    爭執的時候分開冷靜確實是一個好方法,他們的想法不同,也許……他先離開也是好的。雷伊凡歎了口氣,不忍看羅瀾這般壓抑自己。


    於是他離開了房間。


    羅瀾看著他掩上門,疲憊地籲了口氣。


    現在,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好了。


    他跟賽雅的事終究還是上了小報。


    同樣是緋聞,一個是大了自己六歲的廠商,一個是小了自己三歲的女模,世人的眼光便因此而不同,尤其他與羅瀾的照片並無任何親密舉動,但與賽雅的卻是連一塊兒進飯店都被拍著了,不得不說羅瀾找的這記者技術很好,無中生有的功夫堪稱一流。


    這段時間,羅瀾一直不接他的電話。


    就連打給茱莉,她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一點訊息都不泄漏。他有些後悔自己那天就這麽離開,但……不離開又能怎樣呢?難不成留下來與她大吵一架?


    或許那樣還比較好。


    雷伊凡心煩意亂,到pub喝酒。紐約最不缺的就是夜生活,他並不特別愛來這種地方,但鬱悶的時候周圍的人沒心沒肺地頹廢,感覺就不那麽孤寂。


    他不願承認,但掌握不到愛人的心思使他迷亂,雷伊凡並不懷疑她不愛他,隻是他們的感情像是產生了一個巨大的溫差,一個在北極,一個在赤道,即便他再怎麽熱力四射,也總會不經意地被她的冰冷給凍傷。


    「哈!這不是雷嗎?」正煩著,就有人不識相地送上門來,雷伊凡抬了抬眼,是史密斯。


    兩人同在一間模特兒經紀公司,見過幾次麵,這人性格高傲又愛亂搞,不是他想交際的對象。隻見史密斯在酒吧昏蒙的燈光下笑得不懷好意。「最近挺出鋒頭啊!先是把上了那個女魔頭,後來又上了賽雅的床,你倒是挺能幹的。」


    四周多是看熱鬧的,聽著史密斯飽含隱喻的話開始嘻嘻笑了起來,雷伊凡擰眉,音調倏地變得有些沈。「這什麽意思?」


    史密斯想到自己被撤換的事本就一肚子氣,又見這個後生在取代自己以後混得風生水起,早就記恨在心,那一切本該是屬於他的!「你要不要教教大家你是怎麽把上那女人的?好讓大夥兒也跟著學習一下,看她平常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搞不好到了床上是個蕩婦……」


    「砰」、「鏘」!


    一拳外加玻璃杯碎裂的聲音混著旁人的尖叫蕩開,雷伊凡徹底氣紅了眼。「for!你他媽的再說一遍!」


    「去你的!敢做不敢說啊?還以為那女人有多幹淨咧,搞半天隻是我的屌不合她的味——shit!」再一拳擊過來,史密斯閃避不及,嘴角滲出血。


    雷伊凡練過自由搏擊,身手不在話下,但史密斯也不是吃素的,一連兩拳是他不及準備,接下來就不一樣。兩個身材高壯厚實的男人開始扭打成團,周圍的人興奮叫好,酒吧陷入一片混亂,酒杯酒瓶砸碎的聲音混著拳頭打在人體上的悶響不絕於耳,兩個男人的鬥毆很快地驚動警方,聞訊而來的小道記者爭搶拍攝兩個男模鼻青臉腫的一幕,好不精采。


    羅瀾接到消息,都快氣瘋了!


    她不可能自投羅網跑去警局把人保回來,隻好請保羅處理。兩個模特兒都是他們公司的人,鬧出事誰也討不了好,僅能私下了結。羅瀾先一步趕到雷伊凡的住處等著,把所有可窺見到屋內的地方統統掩上,然後焦躁不安地在門口來回踱步,直到大門開啟的聲音響起——


    她猛抬頭,看見一個男人腳步虛浮,渾身帶傷,但整體來說已經經過包紮,除了外表看起來恐怖了點,似乎沒啥大礙。


    羅瀾鬆了口氣,安心之後取而代之的便是對他不知輕重的憤怒。「進警局的滋味如何?你嫌自己得到的關注還不夠?還懂得靠打架?出息了啊!」


    雷伊凡抬了抬眼,他喝了酒,又跟人打了一架,接著跑警局又跑醫院,早就渾身乏力,可他這種看似不在乎的模樣讓羅瀾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到底想怎樣?就真的這麽不想混了?」


    他很悶,這個晚上他夠倒黴了,好不容易看到戀人,對方卻一點溫言軟語都沒有,他是為誰打的架?盡管明白羅瀾不知道原因,可他就是悶,悶得……隻想倒頭好好大睡一場。


    羅瀾確實不懂他打架的原因,即便知道了,動用暴力就是不對,引來記者更是大大的不對!她氣他不珍惜自己,氣他一點都不明白旁人的苦心,感覺自己替他設想了這麽多,他卻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始終任性妄為……


    她累了。「你到底想怎麽樣?」


    她質問的口氣使他也焦躁起來。「我想睡覺。」


    別人擔心得要死他還有心情睡?!「醒來之後呢?你要怎麽麵對媒體跟廠商?你——」


    「夠了!」


    雷伊凡大喝,羅瀾噤聲,她看著渾身狼狽的他如一頭負傷的野獸,藍眸底帶著濃烈的陰暗。他走了過來,步伐沉重,她下意識後退,最後倒坐在沙發上,任男人傾身壓製在自己頭頂上,造就了一片巨大陰影。


    「現在,你看著我,你隻能想到那些?」


    「這……」羅瀾瞠眸,他原本俊逸的臉一片青紫,嘴角擦破,貼著膠布,白色的繃帶底下還看得到一點暗紅色的痕跡,那傷像是打在她心底,產生刺疼,但一想到這是他自找的,她便忍不住生氣。「難不成你還要我稱讚你打得好?」


    「你——」


    「算了,打都打了,媒體也上門了,再追究下去也沒意義。」她歎了口氣。「你這副樣子好歹十天半個月都別想出門工作了,如你的願想怎麽睡就怎麽睡,史密斯被你搶了鋒頭,挑釁你是正常的,但你也不該就這麽上當,拿自己前途開玩笑——」


    「我打他,是因為他侮辱你!」雷伊凡氣得咆哮。「你要我聽著別人講我的女人還要保持紳士風度地微笑,順便給他一句『謝謝指教』?!」


    他憋了一晚上的火氣徹底爆發。羅瀾的態度讓他冰冷,冷熱交織之下,他的情緒再無法控製,他厭惡極了這種受製於人受製於媒體受製於社會的不自由,這不是他想要的。


    「我不幹了。」


    他斷然講出這句話,羅瀾錯愕。


    「已經簽約的,我會做好該做的本分,至於其他的,要解約要換人都隨意,我無所謂。」模特兒並非他的本職,他念法律,有紐約州的律師執照,父親則在西班牙經營生意,他還年輕,有太多選擇,一個卡住了就換另一個,他從不否認自己活得任性,唯我獨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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