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裴安菲被風鈴心的話嚇住了,美麗的臉龐上現出了恐懼的神情,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風鈴心和赫利俄斯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裴安菲是在向丈夫尋求安慰呢,還是認為力斯·德魯的死跟自己的丈夫有關?


    風鈴心臉上掛著關切的微笑,向風鈴心走了過去,“海太太,別太傷心了。”她溫和地說。


    “力斯,他……風警探,你、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力斯死於他殺?”裴安菲的目光遊移不定。


    “不,海太太。懷疑一切,是我們做警探的職責,僅此而已。”風鈴心搖了搖頭。


    “可是,你說得很對……力斯也是博物學家,即使他看不出那是株毒珊瑚,他也不會故意靠上去的。他一直很小心謹慎……對,他一直都很小心……”裴安菲的精神有些恍惚了。


    赫利俄斯也走到了海宸身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說:“我們還有點事情需要不太清楚,我們到別處去談吧,讓鈴心帶你太太去休息一下,她太傷心了,不適合繼續談死者的事。”


    海宸的目光有點遲疑,岩石般堅硬冷酷的臉部線條因而顯得柔和了許多。他凝視著自己的妻子,欲言又止。


    “海太太,我帶你去休息一下吧,什麽都別想了……”風鈴心的聲音聽起來和煦溫柔,想一陣清風拂過了室內所有人的心。


    “不……”裴安菲掙紮著,“我不需要休息!他死得那麽慘,我要幫幫他!讓我想想……風警探,我可以告訴你所有知道力斯有過敏症狀的人的名字!我可以的!”她絕望而瘋狂地抓著風鈴心的手腕。


    “安菲!”海宸忍不住要向自己的妻子走去。


    赫利俄斯看似隨意地把手搭在了海宸的肩膀上。


    驀地,海宸回過頭,盯著赫利俄斯。他的動作是如此之快,以致赫利俄斯有一個錯覺:海宸飛揚起來的黑色卷發掃到了赫利俄斯自己的臉上。


    赫利俄斯看著海宸的眼睛,他黑色的眸子裏閃著驕傲的怒火,英俊的臉上有著毋庸置疑的厭惡。赫利俄斯鬆開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後退了一步。


    海宸迅速走向裴安菲,不屑再多看赫利俄斯一眼。“安菲,到臥室裏去歇歇吧。”他溫柔的聲音裏帶著絲絲命令的口吻。


    可怕的王者!赫利俄斯情不自禁想道。


    “不!”裴安菲倔強地叫了起來,“我用不著休息,力斯他需要我的幫助!”她深海一般的眼睛挑釁地望著海宸,毫不退縮。


    海宸很是生氣,赫利俄斯看到了他肩膀繃緊了的肌肉線條,如同一隻準備攻擊的獵豹。但最後,海宸隻是冷冷地說了句“隨你”,從桌麵上抓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原來如此。


    赫利俄斯恍然大悟。王者是可怕的,但不是萬能的。至少,在這個海底城,有人可以撼動他的權威。


    房間裏的空氣很緊張,風鈴心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她強自鎮定下來,淡淡一笑:“海先生,您妻子現在情緒有點激動,我們可以陪陪她。”


    海宸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風鈴心,嘴角現出一抹輕蔑諷刺的微笑,“你們要問她話沒關係,不過別讓她太累。”說完,他轉身向大門走去,腳步聲落在地板上,鏗鏘有力。


    “唉……”風鈴心暗暗歎了口氣。海宸實在是精明,她還在斟酌著怎麽才能不著痕跡地請他離開,單獨跟裴安菲談談呢,海宸就在她的話語中察覺到了她的心意。


    “你們需要知道些什麽?我隻要能幫忙就行!”裴安菲焦急地說。


    風鈴心友好地看著她,親切地說:“海太太,您先去換件衣服吧,”她指了指裴安菲長裙,“破案不在乎那麽幾分鍾,我們還有很多的東西想詳細了解一下。”


    裴安菲低頭一看,自己的長裙不知什麽時候灑上了一圈紅酒,“怎麽我都沒留意到?”她顰著眉頭,自嘲地說,“實在是太狼狽了。請兩位稍等一下。”


    當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赫利俄斯笑嘻嘻地湊到風鈴心耳邊,小聲呢喃:“你有什麽想問我?”


    “你怎麽知道?”風鈴心警覺地掃了他一眼。這小子明明不能看穿她的心思呀!


    “你把紅酒灑在裴安菲的裙子上,手法超級隱蔽,不過還是瞞不過我嘛。”赫利俄斯得意極了。


    “好了好了,別吹噓了!”風鈴心白了他一眼,耳語道:“剛才你在海宸身上,感應到了什麽?”


    赫利俄斯臉上的笑容隱去了,他嚴肅地說:“沒有,什麽都沒有。”


    風鈴心睜大了眼睛,露出驚訝的神色。


    赫利俄斯點了點頭,“海宸的心像是隔了一堵牆,冰冷又無法接觸。最可怕的是……他可以感覺到我正在感應他的心,以前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好強的意誌力!風鈴心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她有些不甘心,執著地問:“會不會是因為他之前聽你說了你有感應力,有了準備,所以才能察覺到你在感應他?”


    赫利俄斯沉吟著:“也可能有這方麵的原因,不過,我感覺這是他與生俱來的……”


    “敏感?”風鈴心搭話。


    “應該是警覺。”赫利俄斯抬起眼簾,金藍色的眼眸精光四射。


    “不愧是海洋城的主人。”風鈴心長歎一聲,“那麽裴安菲呢?你感應過了嗎?”她接著問。


    “我可以輕易又清晰地感應到她的傷感,她的傷痛是發自內心的。”說到這裏,赫利俄斯微微有點猶疑,“有一樣東西,我想你應該會感興趣的。”


    “哦?說來聽聽。”風鈴心向赫利俄斯靠近了些,竭力掩飾臉上期待的表情。


    “裴安菲的悲傷中隱藏著對她丈夫的怨氣。當她知道我有感應能力的時候,她試圖去隱瞞這股怨氣,但是手法太拙劣了,我還是能感覺到。”


    “真的呀……”風鈴心笑了,眨了眨眼睛,像一隻小狐狸。


    “幹嗎那麽高興?”赫利俄斯皺起了眉頭,他倒是有點不高興了。


    “為什麽不高興?起碼案子不會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了嘛。現在我們又有了幾個可能:裴安菲懷疑自己的丈夫是殺人凶手;裴安菲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殺人凶手……”


    她還沒說完,赫利俄斯就忍不住說道:“我早就懷疑海宸了,我相信是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駕駛海底船出去,殺了情敵!”


    “也不一定哦……”風鈴心拉長了聲音,懶洋洋地說:“也許裴安菲一直討厭自己的丈夫,嫁給海宸隻是貪圖他的財產,為了既獲得海氏的財產,又從沒感情的婚姻中解脫出來,她不惜殺了自己的情人,嫁禍海宸!當然,我們還可以大膽推測一下,也許力斯·德魯並不是裴安菲的情人,真正的情人和凶手另有其人,他殺了纏著裴安菲的德魯,又順便讓海宸鋃鐺入獄,而自己人財兩得,不好嗎?”


    “鈴心,太誇張了!”赫利俄斯叫了起來,“你把人性想得太可怕了!”


    “小白臉,做我們這行就要懷疑一切哦。”風鈴心戲謔地挑起眉毛。


    赫利俄斯側過臉,小聲呢喃:“怪不得你當初會認為我是殺伯爵的凶手。”


    風鈴心的笑容僵住了,她小心地看了看赫利俄斯——他的臉色有點發青、眉心擰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啊,他肯定是想起他們一起辦的第一件案子了。風鈴心的喉頭發緊,愧疚感伴隨著關愛一起縈繞在她心田。


    赫利俄斯到世界警察署報到後,接的第一件案子和他自己也有很大的關係。他的親生父親阿龍索伯爵被謀殺身亡,由於他們的父子關係很複雜,老伯爵以前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兒子,所以赫利俄斯一直隱瞞著自己的真實身份。可是在真凶的策劃下,案件的疑點漸漸指向了赫利俄斯,最後,赫利俄斯的身份曝光了,根據已有的證據,風鈴心也不再相信赫利俄斯,認定他就是凶手。她漠視與赫利俄斯之間正在萌芽的情感,強硬地逮捕了他。


    案情真相大白之後,赫利俄斯和風鈴心的感情進了一步,雖然他從來沒向風鈴心再提起過去的事情,可風鈴心還是會不安、愧疚。她很清楚赫利俄斯是愛她的,有時,風鈴心會擔心赫利俄斯因為當時她沒有相信他而耿耿於懷。


    看來,她的擔心不是多餘的。不管赫利俄斯看上去多麽的二百五;不管赫利俄斯多麽的愛風鈴心,當初風鈴心斬釘截鐵地掏出手銬時帶給赫利俄斯的痛苦仍然延續到現在。


    “嘿……”風鈴心輕輕地喚了一聲,拉了拉赫利俄斯的衣角。


    赫利俄斯想笑了下,可他的心很疼,愣是沒辦法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怎麽不睬我了?”風鈴心的心也抽緊了,低聲說道。


    “我……”赫利俄斯恍恍惚惚地說,“我隻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做夢也希望自己是世界上你最信任的人……”他說不下去了,那熟悉的心疼再次向他襲來,他屏住呼吸,等著傷痛離開自己的身體。


    驀地,赫利俄斯感到腰上一緊,風鈴心的雙手從他腰的兩側滑了過來,摟住了他——緊緊地。


    啊……心疼的感覺消逝而去,赫利俄斯似乎可以感覺到融融的暖意、脈脈的柔情從風鈴心的雙臂散發開來,一直滲入了他的心房。


    “鈴心,我……”他突然有了想哭的衝動。


    “噓!就這樣,別說話。”風鈴心把臉貼著赫利俄斯的後背,赫利俄斯生命的律動,讓風鈴心有著強烈的充實感。


    穿著白色便裝的裴安菲在門口出現了好一陣,風鈴心和赫利俄斯才察覺到。兩人臉上一紅,趕緊分開。


    裴安菲的臉蛋也染上了紅暈,剛才她站在門口,走也不是,進也不是,好不難堪,“兩位警探,嗯……要不要喝水?”她傻乎乎地問了一個問題。


    “啊,不用了,嗬嗬。”風鈴心隻感到自己更加尷尬了。


    “海太太,您坐,您坐。”赫利俄斯殷勤地拉開椅子。


    “咳咳……”待到裴安菲坐定,風鈴心清了清喉嚨,勉強讓自己忘記困窘。她在裴安菲身邊坐下,輕聲說:“海太太,我們想問你一些問題,可以嗎?”


    “可以,”裴安菲不好意思地笑了,“不過別再叫我海太太了,聽起來很拗口。叫我安菲就好。”


    “好的,安菲。”風鈴心也笑了,裴安菲此刻的表情把她高貴的外表所帶來的難以親近感一掃而空,望著她少女般親切羞澀的笑容,風鈴心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個海洋城女主人了。


    “你們想知道些什麽?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幫忙的。”裴安菲認真地說。


    “那好,安菲,我也就不繞圈子了……”風鈴心望著裴安菲的眼睛,“你和力斯·德魯到底是什麽樣的關係?”


    裴安菲誠摯的臉上出現了幾分不自在的表情,她垂下眼睛,有點忸怩地說著:“我們隻是好朋友。”


    “安菲,請你說實話。”風鈴心握住了她的手。


    “真的!我們真的隻是朋友!”裴安菲猛地抬起頭,迎著風鈴心的目光,毫不退縮。她的聲音很響亮,幾乎是喊一樣。像是在證明自己,又像是在發泄自我。


    風鈴心溫柔地笑了,“安菲,我相信你。能和我們談談你和得魯先生嗎?當然,如果你介意的話……”


    “當然不會!”裴安菲敏感地打斷了風鈴心的話,“我和他……”裴安菲視線從風鈴心的臉上移開,幽幽地說:“我和德魯從小就認識了……”剛說了一句,她就哽住了。


    “哦,是青梅竹馬。”赫利俄斯也在她身邊坐下,支持她說下去。


    裴安菲輕輕搖了搖頭,“‘青梅竹馬’這個詞不能涵蓋我和他的關係。我一出生,除了父母、醫生和護士,見到的第一個男人就是他——那時候,我們睡在同一間嬰兒護理房裏。”她說著說著,淡淡地笑了,臉上現出溫柔的神情。


    看來,她很喜歡……甚至可以說是依賴力斯·德魯。風鈴心望著裴安菲夢幻一般的眼睛,想道。


    裴安菲歎了口氣,小聲說:“我父母和他父母不但是生意上的夥伴,更是過硬的朋友,即使是這樣,他們也沒想到會一起生孩子。所以,兩家父母都認為這是上天的安排,從此分外親密了起來。從我記事起,力斯就在我的身邊:我們上同一家學校、請同一個補習老師、用同一款學習機、分享同一個蛋糕……力斯對我非常好,我也很喜歡他。我還記得首屆虛擬歌手大賽,爸爸給了我兩張票,我興奮極了,準備和力斯去。但那天恰好力斯要考試,不能去。他很沮喪,我也有點失望。我把那兩張票給了管家,然後我就站在學校門口等力斯考完試出來——我想給他個意外驚喜,為了陪他,我寧願不去看比賽。我等啊等啊,大家都出來了,卻沒有力斯,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通訊器響了,是力斯!他居然在虛擬歌手大賽的現場!他為了陪我,缺席考試,偷偷去了演唱會,也想給我個意外驚喜,可他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我,可把他急得夠嗆……結果,我們倆一起跑到雪糕公園吃了一頓超級大餐,為力斯迎接第二天老師的責罵做好準備。哈哈……”裴安菲笑了,似乎回到了童年無憂無慮、膽大妄為的日子。


    風鈴心也不由得抿起了嘴,裴安菲說到雪糕,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不愛吃甜食的赫利俄斯,那個連吃酒心巧克力都會醉的大傻瓜。


    大傻瓜……小白臉……娘娘腔……風鈴心愉快地重溫起赫利俄斯的醜事來。


    “風警探……”


    裴安菲的聲音在風鈴心耳邊響起,風鈴心好不容易才從傻乎乎的發呆狀態中清醒過來,“嗯?”她微笑著凝視裴安菲,心裏卻暗自嘀咕:剛才到底有沒有漏了什麽沒聽進去?


    “如果你和一個出色的男人朝夕相處,你會喜歡他嗎?”裴安菲有些突兀地問。


    出色的男人?朝夕相處?風鈴心情不自禁望了赫利俄斯一眼,剛好赫利俄斯也在看她。風鈴心的臉頰“刷”的一下紅了,她趕緊垂下頭,支吾著:“大、大概吧。”這個裴安菲,怎麽問這樣的問題?風鈴心很是難為情。


    “嗯,我想,我是喜歡他的。”裴安菲斜倚在椅子裏,右手支頤,平板地說。


    你喜歡他?!赫利俄斯的眼睛睜大了,你喜歡他還要和海宸結婚?!怪不得力斯·德魯寧願放棄競爭家族產業,也要留在海洋城做一個小小的海水淨化工程師了。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怎麽能分得開?


    風鈴心仔細端詳著裴安菲的臉。在她美麗憂傷的臉龐上,看不出痛心或者遺憾。風鈴心不動神色地說:“有時候,喜歡和愛是兩回事。”


    裴安菲抖了一下,似乎被風鈴心的話震懾住了。她神經質地搖了搖頭,沒有回應風鈴心的話,隻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10歲的時候,有女同學讓我替她給力斯送情書,後來,這樣的事情越來越多,力斯身上集中了許許多多的女孩目光,我開始發現,力斯很帥氣、很聰明。我開始嫉妒他的女人緣,時常發一些小脾氣,不過我十次鬧別扭都頂不上他一次。16歲我生日舞會的那一天,力斯照樣廣受女性歡迎,為了氣他,我早就請來一個帥得一塌糊塗的大學生來當舞伴。我故意當著他的麵和舞伴談笑風生。力斯開頭還不動聲色,可漸漸的,他臉色變了,就在舞伴很紳士地親吻我,祝我生日快樂的時候,他衝了上來,暴怒地推開我的舞伴,然後緊緊地抓著我的手。那一刻的他,是王子,也是騎士。過去的16年,我從來沒那麽幸福過。”裴安菲的話戛然而止,她倒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原來你對德魯先生,除了喜歡,還有……”


    “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海宸。”裴安菲突兀地打斷了風鈴心的話。


    風鈴心目不轉睛地端詳著裴安菲潮紅的臉頰,輕輕說:“你愛他,你愛海宸。”


    裴安菲全身一震,宛如剛剛從童話故事中驚醒的小女孩。她直視著風鈴心的眼睛,雖然沒有回答風鈴心的問題,可從她那雙熾熱的雙眸中,風鈴心已經知道了答案。此時此刻,裴安菲臉上流露出來的迷惘、美麗、狂熱的複雜神情,非常觸動人心。風鈴心和赫利俄斯很默契地沉默著,靜靜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裴安菲忽然低聲笑了一下,夢囈般說道:“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虎子’會這麽喜歡海宸。啊,不,不能說是喜歡,‘虎子’對海宸簡直是崇拜!隻要見到海宸,他就高興得瘋了,恨不得粘在海宸身上,而養大他的我和力斯隻能落到第二等級。也許冥冥中自有安排吧,緣分的事很難說清楚。”裴安菲歎了口氣,嘴角卻現出了淡淡的笑紋,“在他帶著海宸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一瞬間,我失神了。那時的水下麵罩不是高清晰的,他遠遠地遊過來,我看不真切他的長相。可他遊泳的動作是那麽輕鬆、瀟灑,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海洋的神髓。我還在盯著他腦後飄動著的黑發發愣,他就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伸出一隻手。那一刻,我隻感到大海在我麵前拓展了,那麽廣闊、那麽深邃。爸媽、力斯……我一個人也想不起來了,我的腦海裏一片空白,眼前隻有那一隻手——他的那隻手裏似乎有著整個世界。我遊了過去,握住了那隻手。然後……”裴安菲虛脫般倒在椅子裏,喘息著捂住了眼睛。


    風鈴心想起了中國唐人元稹的詩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海宸才是裴安菲浩瀚無邊的海洋,力斯卻不是,“能嫁給自己愛的人,是最幸福的。”她柔聲說道,拍了拍裴安菲的肩膀。


    “最幸福的……”裴安菲目無表情,渾身發抖。


    是激動?是無奈?風鈴心怔怔地,她拿不準,真的拿不準。


    “海太太。”赫利俄斯清了清喉嚨,“雖然現在問這事很煞風景,可我……”


    “叫我安菲吧。”裴安菲喃喃地說。


    麵對著她夢幻般的神情,赫利俄斯困惑了:到底該不該在這個時候問她問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話了:“安菲,既然你那麽愛海宸,為什麽力斯還會選擇留在你身邊?”


    “這……”裴安菲皺起了眉頭,光潔的額頭上有了三道脆弱的痕跡,“應該說,這是我太自私的緣故,海洋城太寂寞了,我想有人能陪著我。”


    都結婚了還要人陪?那老公是幹什麽用的?!赫利俄斯不理解了,“安菲,我不明白。”他實話實說。


    “還不明白?”裴安菲神經質地尖叫了起來,“我不能擁有海宸的全部!我不確定在他心目中,我到底占有多少的分量!我不確定他有多愛我!你到底明不明白?”


    不能擁有丈夫的全部?赫利俄斯凝視著裴安菲幾近瘋狂的俏臉,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風鈴心卻是明白了。畢竟,實驗性質的海洋城才剛剛起步,海宸有著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而且,他也不是一個樂意虛度時光的人,即使沒有海洋城,他也會投身於其他事業。  顯而易見,  妻子對於他來說,  並不是生命的全部。


    風鈴心同情起裴安菲來,可她更同情去世了的力斯·德魯。這個男人無怨無悔地愛著一個女人,他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可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他都沒能擁有這個女人。


    風鈴心不禁要想,如果海宸沒有在那天出現,裴安菲和力斯·德魯的命運會怎麽樣呢?如果沒有海宸,力斯將是裴安菲的那片滄海。


    “我害了他……”裴安菲低聲飲泣著,“如果不是我太自私,他就不會留在海洋城,也就不會死。為什麽我不舍得讓他走?都怨我!”


    “海太太……”赫利俄斯望著號啕痛哭的裴安菲,束手無策。風鈴心歎了口氣,走過去攬著裴安菲的肩膀,“安菲……”


    沒等她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裴安菲突然推開風鈴心的手,站了起來,飛快地跑出了會客室。


    “安菲!”風鈴心叫了一聲,正準備跟過去看看,手腕上的多功能通信器突然響了,竟然是世警署的專用響鈴聲音。風鈴心一愣,自從來到海洋城,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世警署的消息,看來,海底光纜已經搶修好了。她按下通信鍵,問了一句:“老爹嗎?”許久沒聽到世警署署長的少林獅子吼,風鈴心居然有點想念了。


    “嘶……嘶……”一副全息圖漸漸組合了起來,呈現在風鈴心和赫利俄斯眼前。海洋城的光纜似乎還沒完全修複,不能實時通信,隻能傳送數據。


    這是一張3d數據文件的副本。風鈴心直奔主題,瞄了一眼文件的落款:力斯·德魯。


    “啊!”有人在驚叫,不過不是風鈴心。赫利俄斯難以置信地指著全息圖,大喊:“天哪,力斯的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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