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天驍的將來,可能有百分之九十的情況,父母都不會參與,除非是什麽人生大事。  一個杳無音信的老爸,一個再婚生子的老媽,都靠不住。  說白了,哪天竇天驍倒下了,也不一定有人能拉他一把。  他沒有可以依靠的對象。  舅舅一家倒下之後,他的孤單,彷徨,迷茫,正常人很難想象,所以他才敢冒著死亡的風險去博那幾萬塊錢。  他想要將這個家重新撐起來。  江燃也說不清楚自己對竇天驍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有多麽堅不可摧,能維持多久,但每當看到他蜷縮成一團,可憐巴巴的模樣,就特別想抱抱他,想站在前邊護著他。  這種保護欲是有針對性的。  他可以為了竇天驍奮不顧身……很多次。  也可能是一輩子。  隻要竇天驍需要。  江燃準備出去買午飯的時候,在醫院門口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子,牌子常見,但車型不常見。  是於清霽。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打個招呼,對方就拎著一兜吃的從駕駛座下來,視線在他的臉上停頓了一下。  經曆過那場生死大劫,兩人之間也形成了一種相視而笑的默契。  “送午飯?”江燃看了一眼他手裏的袋子,是一堆餐盒和水果。  “嗯,你吃過了嗎?”於清霽問。  “我說沒吃你請嗎?”江燃笑了笑。  “你這麽問了我都不好意思回絕,”於清霽拎起了手中的袋子,“壽司沙拉什麽的吃嗎?”  “吃。”江燃一扭頭,跟他一起往病房方向走。  “那天晚上,為什麽你會知道出口在哪裏?”江燃問。  於清霽按了按電梯樓層,“都憋了這麽久了,怎麽不幹脆一直憋下去。”  “求知欲就是這麽旺盛,就算你不來,也打算去拳館問你的。”江燃扭頭看他,“你打過黑拳?”  “沒有。”於清霽垂下眼眸,十根手指有些不自在地交叉在了一起。  江燃正想說你實在不想提那就算了,對方就說話了。  “是我二叔,也就是我爸爸的弟弟。”他抬頭笑笑,“當年,他跟我爸一樣,也是一名拳手,在一場大賽前被賽委會查出使用興奮藥物,就被國家隊勸退了,之後一蹶不振,打過黑拳。”  “之前沒聽說過你還有個二叔。”江燃說。  “他死了。”於清霽說。  江燃的眼睛都瞪圓了,腦海中閃過了好幾種可能性,“怎麽會……”  “我爸開店那幾年沒工夫帶我,經常把我扔在二叔家,有天,他帶我去了那個半山莊園,那會的莊園地下隻有打黑拳的,樓上是玩麻將撲克的,沒現在那麽大,有錢人玩得大,一晚上就可能輸個幾百上千萬的。”  “那會那道門還不是暗門,後來不知道怎麽就被黑板給擋住了,我當時也怕是我記錯了,幸好沒有。”於清霽說。  “那你二叔怎麽會走了呢?”江燃問。  “他是自殺的。”於清霽半倚著轎廂,“因為輸錢,被人挑了腳筋,我嬸嬸大概是有抑鬱症,反正脾氣很暴躁,天天對他拳打腳踢,鄰居勸過很多次,我爸媽也經常過去勸,後來有一晚,我叔燒了炭還吞了安眠藥,走得很徹底。”  江燃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聽身邊的人說到這些事情,這和在電視劇裏看到或者是新聞裏聽見的都不一樣。  能感覺到特別真實的死亡。  “那你嬸嬸現在還好吧?”江燃問。  “她在精神病院。”於清霽語氣淡淡的,“她走不出來了。”  江燃從他的話裏聽出了點別的意思,“你這麽幫驍驍,是想拽著他走出來吧。”  “當然。”於清霽笑了起來。  “那,除此之外呢?”江燃舔了舔唇縫。  電梯“叮”了一聲,於清霽扭臉看著他,“我和你幫他的理由是一樣的。”  江燃挺想把鞋子脫下來砸他後腦勺上。  “那就來一場男人之間公平的對決啊”這句話在江燃的嗓子眼兒繞了一圈,被生生咽了下去。  公平?  不存在的。  感情的事哪有什麽公平可言。  他就要近水樓台先得豆。第55章 “咱兩一間,省錢。”  躺在醫院幾天沒洗澡,竇天驍覺得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了,他側了側身,像隻慵懶的貓咪,曬著太陽說:“幫我撓撓後背吧。”  江燃正在看書,聽見這話,把手伸進被窩,“哪兒啊?這兒嗎?”  “再往上點。”竇天驍說。  “這兒?”江燃往上蹭了兩下。  “哎哎哎,”竇天驍背對著他,齜牙咧嘴,“就差不多是那片了,幅度大點兒。”  “這力度成麽?”江燃撓了幾下。  “太軟綿綿啦,再用點力。”竇天驍擰著眉毛,總覺得後背還是癢癢的,“你伸進去撓吧。”  江燃猶豫了一下,放下書本,撩起了他的毛衣,一點一點地向上探去。  隔著一層單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脊背的線條,估計是太陽曬久了,竇天驍的耳朵微微泛著紅,還挺可愛的。  想捏一把。  江燃沒能管住自己鬼使神差的手,竇天驍動了動肩膀,聲音很輕,更像是呢喃,“幹嘛啊。”  江燃的指尖帶著些許涼意,不輕不重地捏了幾下他的耳朵,又向下滑到了後頸,替他按摩。  竇天驍半個腦袋埋在枕頭裏,舒爽地歎息一聲,“再用力一點點。”  江燃的手指沒按幾下,就滑進了他的衣領裏。  竇天驍的身上很燙,肩上貼著消痛膏藥,鎖骨微微凸起……  皮膚與皮膚的直接接觸令被窩裏的那位一陣戰栗, 他不敢動,也不舍得動,閉著眼睛繼續裝死。  江燃甚至大膽向下,摸到了他肩胛骨上的紗布,最後冠冕堂皇地扔下一句,“這兒還疼嗎?”  “啊,”竇天驍的聲音軟綿綿的,“不疼。”  被喜歡的人這麽摸來摸去,就算是個神仙也把持不住。  竇天驍夾緊大腿,羞憤地鑽進被窩。  “要不要給你洗個頭?”江燃說。  “啊,不用啦,太麻煩了。”竇天驍有些不好意思。  江燃也就是隨口一問,基本沒把他的話當話,起身拿盆接了點熱水,“趁今天天氣好,晾會就幹了——頭挪過來點。”  他敲了敲床沿。  竇天驍跟條菜青蟲似的扭了過去,看到江燃微微上挑的唇角,也笑出了兩顆小虎牙。  江燃在他腦袋上打了點泡沫,小心翼翼地抓揉,生怕沾到他的眼睛。  陽光就這麽直直地照在兩人的身上。  竇天驍的心髒砰砰直跳,他在江燃的眼睛裏讀到了寵溺,享受著前所未有的幸福。  “哥。”他眨了一下眼睛。  “嗯?”江燃和他四目相對。  “為什麽你對我這麽好啊?”竇天驍問。  江燃的指尖頓了頓,“不知道……我這算對你好嗎?”  “好啊,特別好。”竇天驍說完又羞赧地別開了視線,“反正特別好。”  “你也很好。”江燃笑著說。  學校放假之後,葉晞的攤位就從學校旁邊挪到了醫院附近,不過每天隻能在城管下班以後才出攤。  之前賣衣服襪子掙得錢小半拿給老媽貼補家用,大半還是用來繼續進貨。  到了晚上,公園裏散步的人很多,而且大多都是小年輕,他就開始批發女生喜歡的飾品掛件,發帶發卡和頭箍,小本生意經營得風生水起。  周圍一些攤販有樣學樣,也開始倒騰這些廉價的小飾品,惡性競爭拉低了商品價格,他又另辟蹊徑,搞了些塑料玫瑰花和卡通擺件,玩套圈遊戲。  十塊錢十五個環,而獎品的成本也就一兩塊錢,最多不超過五塊。  男生喜歡挑戰,女生想要獎品,攤位上的生意仍然絡繹不絕。  他這一忙起來,弟弟就隻能全權托付給江燃照料。  “你也別太慣著他,他在家一般不敢挑嘴,隨便扔點什麽湊合湊合就行了,這養人啊,跟養貓養狗差不多,養叼了嘴巴回頭白米飯都不愛吃了。”  扔點什麽。  聽起來更像是喂豬。  江燃大手一揮,相當自信,“做個飯嘛,多大點事兒,我心裏有數。”  頭兩天竇天驍還覺得挺好,每天都能看到江燃,心情都跟著舒暢,但慢慢地就發現,讓江燃做菜,這簡直是個餿到不能再餿的主意了。  他燃哥,一個連三明治都能烤成炭的人,還偏偏喜歡開拓創新,成天想著搗鼓點新奇的玩意兒,例如蛋奶雞翅,紅棗枸杞豬肝湯,糖醋鵪鶉蛋,拔絲胡蘿卜!  總之家裏剩下什麽原材料他都能給搗鼓出一頓吃的來。  竇天驍每天一打開飯盒,滿滿的都是上帝帶給他的意外驚喜。  隔壁床位的大叔一到用餐時間就準時下樓溜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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