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決定,我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她冷冷看著他。


    “這是一個局。沈大人在距離康鐸城不遠的幽冥山遇襲,遇襲多日呂崛並未出兵相助,一直等到現在才捎來一封信,這其中一定有詐!”


    他不能讓她倉促下決定。如果呂崛早和司徒家族勾結,哄騙她下嫁隻是為了箝製沈落璋,那麽他絕對不可讓她做出這個決定!


    “我不管這是不是一個局!我可以等,但是爹爹等不及了!”她激動的說著,眼眶泛紅。“多等一天……爹爹就多一分凶險。”


    這是拯救爹爹唯一的方法。隻要能夠救爹爹,她寧願舍棄一切。


    不管是局還是陷阱,她都決定跳了。


    “不行!”於公於私,他都不會放她走。


    “你憑什麽說不?”她決定要做的事,準也無法阻攔。


    他的胸口被一股氣塞得難受極了。她的問題猶如一把利刃,捅進了他的心頭。


    “我——”他逼自己開口,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他憑什麽?對,他隻是她的護衛,若硬要扯上關係的話,他僅算是她的朋友!


    “我決定了。現在我就要回家去,呂崛哥哥已經派人到沈府等我。”她無視他的咬牙切齒,急步要越過他。


    她根本就沒有聽進他的話,他咬牙拉過她,不讓她離開。“我不會讓你踏出這裏半步!”


    “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但是你沒有辦法,不是嗎?”她回首凝睇他,小手覆上他微涼的手背,輕輕推開。“讓我去。至少我可以為爹爹做一件事,我不想困在這裏,被無助的感覺吞沒。”


    她是一個無能的女兒,以前隻懂得埋怨爹爹、責怪爹爹害娘含恨而終,好不容易明白爹爹對她的疼愛是出自真心,她來不及盡孝道,爹爹就失陷被困。


    這兩天來,她一直在想,她這個女兒到底還可以為爹爹做些什麽?


    “我不會行軍打仗,我也不懂朝中複雜的君臣關係,我什麽也不懂。”想到最後,這是她的結論。“我是一個失敗的女兒。你懂嗎?我不想再這樣下去。”


    他看著她眸底的淚意,她費了好大的力氣忍下,不想在他麵前落淚。


    “如果我有機會可以救出爹爹,我……就算是火海,還是會跳下去。”她不能哭,他不會喜歡愛哭的姑娘。


    “翩然。”為什麽看著她,他的心就開始痛?


    原來心痛的感覺是如此奇妙。就算承受再重的傷,他都不曾感受過如此劇烈的沉痛。心底繃得死緊,一寸一寸緊縮帶來的痛意,遠比肉體的傷來得痛。


    “你別自責,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這兩天來她想清楚了不少事情。推開他的手,她深吸一口氣。“你僅是一個護衛,非親非故的,實在不需要為我的事情傷神。”


    最後那句話嚴重刺痛他的心。非親非故?她又說對了,但是她根本不知道他是用什麽樣的心情來幫她!


    “我受大人所托要看好你!不讓你出事,是我的責任!保你平安,是我應該做的事情!”他怒不可遏的吼了出來。


    如果她不是沈落璋的女兒,他何須費神?如果她僅是一個普通的姑娘,僅是平凡的沈翩然,他——


    “我僅是你的責任……既然如此,我正式通知你,你不再是我的護衛,我代表爹爹、代表沈府解雇你。”她出奇的冷靜,但她的雙拳握緊。“我不想拖累你。”


    如果她僅是一個責任,他更加不必膛這次的渾水。他為保護她而受傷,她已經夠自責了,他不需要再為她做其他事情。


    “你、你……”生平第一次,伶牙俐齒的花效言無言以對。


    她……是一個責任。他的腦袋很清楚這一點、嘴裏也是這麽說,就連行動也明顯表現,他完全把她當成一個責任。


    隻因為,她的身份是沈落璋的女兒,他必須利用的對象的女兒。


    但是,當她平靜說出自己是一個責任,冷靜提出解雇這個提議,他為何會感到難過?


    尤其當她一臉淒楚說著“我不想拖累你”,他竟有一股想擁住她的衝動。


    他快瘋了!一咬牙,花效言又氣又急的一喝:“你不能去!”


    他不能讓她去冒險,不能看著她跌入對方的陷阱,更不能看著她被別的男人摟在懷裏!


    不管他有沒有答應過沈落璋,他都會好好的看著她、留她在自己身邊。


    “我不會聽你的。”沈翩然已經清楚,自己在他內心是一個責任永遠比不上慕容臻的地位。“你的責任結束了。”


    責任……結束了?他和她之間再無任何關係?


    花效言抬首看著她,陡地發狠一叫:“我不要結束!我不要責任結束!”


    他很喘、喊得很吃力,全身都在顫抖,豆點般大小的汗珠不住滑落。


    她知道,這兩天來,他同樣過得很難受,他真的已經為他們父女盡力了。


    “我為之前說過的話道歉。那些都是氣話,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她吸氣,有些慌亂地拭去眼角的淚水,這個時候她必須堅強。“自己的事情總要自己解決。尤其是這種攸關生死主事,我不能連累外人。”


    “我是外人嗎?”他叫著。


    “除去責任這層關係,我們之間還有其他關係嗎?”她的反問讓他語塞。


    沈翩然看著他緊握不放的手。這一次他進步了,他沒有用手帕包住她的手腕,而是直接握著她的手。


    也許,她在他內心的地位提高了,他不再像討厭其他姑娘一樣討厭她。


    但是……“你不放手讓我去救爹爹,我會恨你一輩子。”


    這是她唯一能救活爹爹的機會,她不會放棄,哪怕得付出性命。


    看著她的表情,花效言的呼吸一窒。


    她一直極力彌補自己對沈落璋的虧欠。他無法告訴她“別怕,我會把你爹救出來”這番話。


    因為連他也不相信自己有那個能力。他擅長的是策劃暗殺,不是行軍打仗。


    如果他的挽留讓她趕不及救沈落璋,他知道她會真的恨他。


    被她恨上一輩子不要緊。重要的是,她會痛苦一輩子。


    他,無法看著她痛苦一輩子。哪怕隻是短短的瞬間,他都不願意見到她難過。


    他的手勁不禁微鬆,她趁機掙脫,急步跨出門檻。他愣愣看著她的背影,腦海裏閃過無數畫麵。


    第一次在競標會上她的霸道、發誓要整得他跪地求饒的驕縱、險遭淩辱的委屈淚水,還有滿懷感激、握著他手道謝的表情。


    她的事,不算太多。但每一件,都深深刻在他心頭。


    他以為對她,隻要刻意疏遠、把“責任”橫架在二人之間,他的心就會保持一貫的漠然。


    等到她親手推開他,割斷“責任”這層關係,他才猛然醒覺,他舍不得這個“責任”。


    但是一如她所言,除去責任,他和她之間還存在什麽關係呢?


    有的,但他不敢讓這份關係存在,那是他不敢踏出的框框。


    “言,我派人護送沈翩然回去了。”藍知逸走了進來,看著頹然坐在一旁的花效言。


    如果花效言願意看一看銅鏡,他就會發現自己臉上填滿悲傷。


    一個能夠讓男人黯然神傷的女人,必定是一個讓男人深深在乎的女人。可惜,花效言好像不明白這個道理。


    也罷,或許沈翩然的離開可以刺激他的思維,讓他明白過來。


    “別杵著發呆,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此言一出,花效言殺氣騰騰的眼神立刻襲來,他揮手陪笑。“引蛇出洞這句話,聽說過嗎?”


    引蛇出洞……花效言停滯的腦袋開始運轉,很快明白過來。他冷哼一聲。“還是一箭雙雕呢。”


    “既然你已經明白過來,就別端出這種半死不活的表情。”藍知逸笑他。“準備好一切,把沈翩然搶回來。”


    “搶回來?”


    “嘿,別告訴我,你願意把沈翩然拱手讓給呂崛。”


    花效言不語,拳頭握得死緊。他不願意見到沈翩然嫁給呂崛是事實,但是他不太肯定這份“不願意”,到底包含了什麽情感。


    沈翩然這個女人……讓他變得不再像以前的花效言。


    【第十章】


    紅,到處是一片大紅。門框、窗口貼滿了“喜”字,桌子上還有一對龍風燭。


    “這是……啊!”沈翩然倒抽一口氣,低首看著自己的裝扮。


    身上一片紅彤彤的,頸上、腕上都戴了珍貴珠寶,一頂鳳冠擱在床沿。


    她、她什麽時候換上了新娘的衣裳?


    她急忙站起,眼前一陣暈眩,幸好她及時按住桌角、站穩腳步。


    這是怎麽回事?她努力回想,終於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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