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爾雅,我真的沒看過心眼比你還小的男人。有什麽事衝著我來,何必為難小孩子?」


    「我心眼小?」


    「難道不是?」這些年來,他利用小冬兒當活道具,一再地為難她、傷害她一次,又一次,吃定了她舍不下……


    有哪個父親當成他這樣?他心腸真的夠狠,可是……


    她自己又好到哪裏去?


    宋爾雅眼一眯,嘴角扯笑。「你不錯嘛,這幾年果然沒白活,想法更負麵、更黑暗。」果然是人類潛力無窮,沒有最偏激,隻有更偏激。


    「拜你所賜,我若不迎頭趕上,怎對得起你寄予的厚望。」她反唇相稽。


    宋冬臨左看看、右瞧瞧,末了,不怎麽肯定地舉手發問。「把拔、大姑姑,你們是在吵架嗎?」


    「是。


    「不是。」


    沒默契的兩人同時答出。


    夏以願暗瞪他一眼,低頭時又是一臉風調雨順、六畜興旺的慈愛笑容。「我們不是在吵架,是把拔太幼稚,嫉妒我們感情太好,那麽大了還愛吃醋。」


    「對。」把拔有時候真的好幼稚,比她還要愛玩又賭氣,她都不懂大人到底在想什麽。


    女娃兒心有戚戚焉地點頭附議,一副「大人真的好糟糕」的模樣。


    「所以我們不要理他。」一大一小很快地有了共識,手牽手、心連心地離開書房去了。


    瞬間遭受背棄的男人,在一陣錯愕後,望著小倆口依偎離去的背影,喃喃笑歎——


    「難得你說對一件事了……」


    他,確實是在嫉妒。


    【第四章】


    同一張書桌上,左半邊放著堆積如山的公文,右半邊疊著兒童繪本、生字練習簿,中間的模糊地帶中,生硬的數據報表還夾雜了幾張生嫩可愛的國字練習,一個麵無表情看公文,一個埋首專注默寫唐詩,那畫麵看起來卻是奇異的協調。


    審完業務部門的卷宗,夏以願攤開下一份,瞧見夾在上頭的紙張,抬眼看了下右手邊的女孩。


    「小冬兒,把拔剛剛念的,你都記起來了?」眼前這張就是剛剛默寫出來的《長幹行》,一字字方方正正填在方格子裏,太複雜的筆劃還寫不來,就用注音,一句也沒漏掉。


    「記住了啊。把拔教過三遍了。」


    夏以願訝然。


    一首《長幹行》,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以一個年方七歲的小女孩而言,並不是太容易的事。


    「寶貝,你好聰明。」


    宋冬臨害羞地笑了笑。「聰明的其實是媽媽啦,她很厲害喔,以前讀書的時候都拿第一名,長長的課文,她多念兩遍就可以記起來,每個老師都稱讚她。」


    夏以願不自在地輕咳一聲。「你聽誰說的?」


    「把拔啊。他說他很高興我像媽媽,但是臭脾氣最好不要像。」


    臭脾氣?!「他還說了什麽?」


    「他還說,要追上媽媽真的很辛苦,他現在就已經開始同情我以後的男朋友了。」


    「這跟辛不辛苦有什麽關係?」


    「有啊,他說這是男人的尊嚴問題,不可以被女人看扁。而且,他喜歡每次考完試以後,上台領獎站在媽媽旁邊的感覺。」


    「……強辭奪理。」誰會瞧扁他?明明就是他處處與她較勁,為了替夏寧馨出頭,凡是她想要的他無一不爭,嗆她嗆得很高調,居然對孩子睜眼說瞎話。


    「對了,把拔說,這首詩是他們的定情詩,別的可以不會,這首我一定要背起來 」


    「聽他在胡扯 」到底是誰和誰的定情詩啊 他含情脈脈念情詩的對象可不是她,與他青梅竹馬的更不是她!


    這個滿口謊言的騙子!!


    有一瞬間,夏以願幾乎要衝動地揉了它喂垃圾桶,但是盯著手中那薄薄一張紙片刻,出了口的卻是——


    「過來,小冬兒,這裏寫錯了 」


    將宋冬臨抱至腿上,夏以願就著她的手,複寫了一邊。


    這宋爾雅,光顧著念,也不糾正孩子的錯字,丟本《唐詩三百首》讓她照抄了事就行了嗎?


    寫著寫著,她忽然停筆。「小冬兒,今天早餐……你吃什麽:」


    「吐司夾蛋啊,還有一杯把拔自己打的果汁。」


    「昨天晚餐呢?」


    「把拔煮紅酒牛肉燉飯,一整鍋我們兩個都吃光光了喔。」


    「是嗎?」她暗暗鬆了口氣。


    有精神下廚了,那身體應該是好多了吧?剛剛和她杠上時,也恢複十足的戰鬥力……


    午後,宋爾雅踱至起居室,書桌上隨意散置幾張隨手塗鴉的紙張,童稚筆觸交雜著端秀字體,完成一首《長幹行》。


    他了然淺笑,隨意瀏覽了幾張,輕巧地折了幾折,收入口袋。


    回首,目光搜尋了室內半圈,找到在長沙發上臥眠的身影。


    一張沙發上躺了兩個人,空間是稍嫌擁擠了些,但她們都睡得很熟,小的枕臥在柔軟胸房前,大的以雙臂牢牢圈抱住小小身軀,全然的護衛姿態。


    胸房一陣暖潮激蕩,他柔了眸光,放輕步伐走近,蹲身倚靠沙發邊,安靜瞧著她們恬然安穩的睡容。


    這個畫麵,是他一直以來最深的期盼。卸去剛強冷硬的偽裝,她睡容純淨一如嬰孩,沒有清醒時的針鋒相對、沒有言不由衷的相互傷害,隻是純然的依偎,讓世上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在他的守護下安睡。


    長指輕巧地拂開她垂落頰邊的發絲,依戀地來回輕撫那張因熟睡而泛起自然紅暈的頰容。


    到底是誰說她不美?他明明就覺得,她美麗得令他移不開視線,從第一眼起,他總是忍不住一再深瞧,即使,換來的總是她不友善的瞪視。


    他輕笑出聲,想起那個才十來歲,傲氣就已經堆得比天高的小小少女,帶著笑,傾身噙住柔軟紅唇。


    她相當淺眠,長年以來睡眠品質並不好,幾乎是他一碰觸到她,敏感的她已有醒轉跡象。但犯案中的男人並不打算掩飾自己的醜行,而是更深地印上唇瓣,輾轉啜吮。


    「唔……」睜開眼,意識到唇齒間肆情的進犯,本能抗拒。


    她動作太大,懷中娃兒受到驚擾,抗議地咕噥了聲,小臉更加埋入香軟懷抱裏。


    「噓,你吵到小冬瓜了。」他一臉譴責。


    她一時不察,竟感到抱歉,乖乖不再妄動。


    「這才對。」他滿意地點頭,再次俯首含吮柔唇,恣貴品嚐甜美溫香。


    「……」不對,這裏是起居室,隨時都會有人進出,他究竟在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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