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白底繡銀絲長衫,幾朵描繪的梨花零散地飄在裙擺間,舉步,梨花便在足間飛舞,教人眼花撩亂。上了馬車,坐定後,拿著鏡子,我慢慢習慣在影像模糊的銅鏡裏麵尋找自己的形影,有難度,但練習久也就慣了。


    “小姐,你真美。”橘兒說著,將我頭上幾條編綴了銀線的發辮拉到身前。


    我抓起來細看,那手工……讚歎嗬,這年代的女人,個個手藝高強。


    橘兒才說完,幼芳妹妹立刻開口:“是啊,姊姊美貌天下無雙。”


    我的美貌天下無雙?這叫做睜眼說瞎話,相信的人一定是腦袋或視力發生重大問題。


    “謝謝妹妹誇讚。”我答得虛情假意。


    “但願姊姊進宮後,能迷倒眾皇子,為章家爭光。”


    靠女人爭光?章家未免太有出息。不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是打死不說的。


    於是,我諂媚地拋出另外一句:“幼芳妹妹,倘若姊姊有幸入宮,為家族添光彩,表哥他……”


    我擠出兩顆淚水,用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表情,委婉地傳達“表哥已是自由身”的消息給她。


    “姊姊真甘心入宮?”她美麗的柳眉皺成一直線,深思眼光望來,似在懷疑我的話有幾分真實性。


    “不甘心又如何,這是命,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這次離家被找回來,我心底就有了譜兒,表哥與我,此生無緣。”說得夠清楚了吧?要吃的話,就自己夾去配啦!


    “若這是姊姊的真心話,那麽幼芳向姊姊立誓,會好好……陪伴表哥。”她用帕子按按眼睛,再度看著我時,滿目柔情。


    “謝謝妹妹。”我溫柔地握住妹妹的手說。


    在這個不熟悉的年代裏,多樹立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況且,我對那位表哥公子半點意思都沒有,拿來當禮物剛剛好。


    “小姐,到了。”馬車停下,馬夫在簾子外頭通報道。


    橘兒和幼芳的婢女小雲應聲先下車,兩人在下麵接應。我接在幼芳之後下車,放眼望向前方不遠處的仕女們,才真正懂得什麽叫眼花撩亂。


    我身上的梨花裙子算什麽?眼前的女人,妝化得一個比一個濃豔,那衣裙件件華貴精致,繡鳳雉共舞的、描百花齊放的,或全色,或朦染,或鑲金嵌銀,或綴玉石水晶,她們把最美的衣裳全搭在身上了。


    這些女子們,或豔若牡丹,或嬌似芙蓉,或俏比紫薇,或美如薔薇……“東風夫人”都不出門做比較的嗎?還是她腦袋裏哪根筋打死結,以為皇子不對牡丹感興趣,會看上我們這兩朵小茉莉?


    “姊姊。”幼芳向我靠了靠。


    很好,現在是姊妹同心的時候。我挺胸,握住她的手,發現她手上一片濕。這小妮子氣焰高、膽子小,標準的沒見過世麵。


    “沒事兒,跟姊姊來。”我領著她往宮門方向走。


    不多久,有太監拿了牌子,對過身份,領我們進宮。


    我們順著彎彎曲曲的長廊,跟著一群又一群的仕女往前走,終於走進花賞會的園子。園子裏萬紫千紅,百來種花卉一齊怒放,自有一番氣勢,再兼俊男美女穿梭其間,更是一幅盛世氣象。


    “姊姊,我們去亭子裏歇歇。”幼芳指指前麵的涼亭。


    裏麵沒有人,但亭子外麵有幾個穿著體麵的年輕男子聚在一起說話。


    “好啊。”


    我走幾步,回頭,發現幼芳被我遠遠拋在後麵。這才想起,我現在不必趕捷運,應該改掉一分鍾走一百三十步的超級速度,慢慢學習安步當車。


    “姊姊真心急。”她用繡帕掩嘴一笑。


    心急?喔,她以為我急著對那幾個男子釋出善意?也好,讓她去錯認,免得她把我當成表哥爭奪戰裏的假想敵。


    我尷尬地笑兩聲,放慢腳步,跟在她身邊。一路上,指指花、點點草,漫無邊際地聊著話兒,好像梨花吐蕊、杜鵑含苞很了不起似的。在我的耐心用罄之前,龜爬速度終於把我們帶進亭子裏。


    坐下來,不等橘兒動作,我先自行拿起杯子,連續倒了兩杯水仰頭喝幹,喝得緊呀!可放下杯子,我發現橘兒、幼芳和小雲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光盯住我。


    又做錯了,大家閨秀是不會這麽粗魯的。聳聳肩,沒辦法,新世界的生活過沒幾天,我還適應不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行為守則。


    “呃,我隻是太渴。”我幹笑兩下。


    幼芳、橘兒、小雲皆拿起帕子輕笑。說實話,這招最難學,笑便笑還怕人撞見,看來我的新生活還有得磨練。


    我忍不住再看橘兒一眼。真是的,除下這身衣袍,橘兒怎麽看都比我更像小姐,為什麽爹爹不直接收她當義女,再把她送進後宮,勝算豈不是更大幾分?


    “姑娘真豪氣。”一個男音突地傳來。


    我猛然抬頭,看見一個年輕男孩,眉宇間英氣勃勃,寬寬的嘴邊銜著一抹笑,大眉、大眼、大嘴,連酒窩都比人家深,顯得坦率豁達,親切可愛。他看起來應該才十五、六歲,身量未足,但我保證,他長大後可不得了,肯定是個萬人迷。


    不過……他剛剛說姑娘真“豪氣”?我再笨也知道,這不是誇讚之詞。這時代,女人被稱為豪氣,就像我們那個時代被叫做女強人一樣,笑兩聲可以,深層的意思就別往下多想。


    他坐下,拿起杯子細看兩眼,再打開茶壺搖兩下,聞聞茶香,朝後方點頭,跟隨在後的太監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玉杯,為他斟上新茶。


    “公子真闊氣。”我還他一句,口氣淡淡的,不是挑釁,隻是打趣。


    他挑挑濃眉,略帶興味地看著我。


    我也挑眉,回望他。他是個好看男生,多看幾眼不會教人厭倦。


    “這是百花茶,取春夏二季花瓣烘製而成,茶水溫潤,最適合用玉杯來飲。”他試著解釋自己的闊氣。


    “倘若這壺裏裝的是萬豔同杯,須用金杯盛飲,或者是千紅一窟,適用水晶杯子,不知道這位小公公的幹坤袖可以變出多少個杯子來?”


    好啦好啦,我承認,我就是忍不住想諷刺他的擺闊。財不露白有沒有聽過?錢是用來花的,不是用來招搖的。


    “萬豔同杯?千紅一窟?那是什麽茶?”他皺起眉頭問。


    不好意思,剽竊了紅樓夢裏麵的點子,這就是我糟糕的地方,肚子裏有三兩醬油,就忙著把瓶子撞得咚咚響。


    “萬種花瓣釀的酒叫做……”我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寫下“萬豔同悲”,“千片紅色花瓣熔成茶叫……”我又寫下“千紅一哭”。


    他看著我,笑容擴大,深深的酒窩冒出來。“那麽好的東西,怎麽到你手裏,就帶上悲哀?”


    “你好,花可不好,百花怒放是為了結子成果,繁衍後代,可不是讓一群有金杯銀杯的人折下來同歡。”


    他聽了我的話,斂眉沉思。


    幼芳扯扯我的袖子,我才又記起,與男子高談闊論不是這時代女子的高竿作法。


    起身,走人囉,再扯下去,說不定我會把波霸奶茶、飄浮咖啡都拿出來講兩輪。


    “姑娘且慢。”男子出聲阻止。


    幼芳回頭,我隻好跟著停下腳步。


    “若姊姊得罪公子,還望公子見諒。”幼芳顯示出良好教養。


    “不,我想請教二位是誰家的姑娘?”


    “家父是吏部侍郎……”


    “章大人?”


    “是。”


    “聽聞章姑娘琴棋書畫樣樣通?”


    “那指的是姊姊。”幼芳朝我看一眼,臉紅撲撲的。


    他看我,眼底的興味更濃了點。


    他瞧我有趣,我見他卻平平,帥是帥了些,但不過是個小鬼,比我們家雙胞胎弟弟還小上幾歲。


    “幸會。”他朝我點點頭。


    我不回他話,不褔身,扭頭大刺刺離開涼亭。


    不多久,幼芳碰見幾個熟識的朋友,跟著她們走了,我便帶上橘兒四處逛逛,順便在她身上探聽,夫人要我當成目標的皇子有幾個。一會後,我得知當今皇帝年四十三,育有二十一個皇子、十二個公主,除去夭折了的四名皇子和兩名公主後,還餘下十位公主和十七位皇子。


    以皇子為標的,扣掉後麵八個未成年的,剩下的九個都是人中之龍,允文允武,誌在邦國。最前麵四個已經有了功勳,分別被封為端裕王、禹和王、靖睿王和權朔王。


    其中二皇子禹和王是我的姊夫,納有三正妃和三名側妃,我二姊幼棋是其側妃,他在朝中權勢頗大,爹爹和哥哥都與其交好。


    端裕王最年長,二十六歲,被封於關州為王。本來那裏不是什麽富庶之地,卻在他的經營之下,風調雨順,百姓樂業安居,是個相當有能力的皇子。


    靖睿王是嫡長子,由皇後所出,自幼聰慧無比,很得皇帝的喜愛。聽說他七歲成詩,九歲能文,十一歲時跟隨科考的舉子一同繳卷,硬是一讓皇帝挑出來點了狀元。可惜他生性不愛受拘束,不喜與朝廷重臣周旋,因此雖滿腹經綸、才華洋溢,當皇帝的機率卻大幅降低。


    皇四子權朔王才二十歲,可是已經帶領士兵征服北方部族,他武藝高強、戰功彪炳,軍功人人稱頌,北方居民還給他起了個別號叫做“戰神”。可惜,他在上一場戰事中意外受了重傷,兩腿不良於行,當皇帝的機率一樣很低。


    再來就是六皇子鏞翔、八皇子鏞雍、九皇子鏞晉、十一皇子鏞梓和十二皇子鏞貫。他們雖無功勳,但也尚未指婚,如果在這時候被相中,成為正妃的可能性很高。


    換句話說,我的目標應該鎖定在端裕王和六、八、九、十一、十二皇子身上。當然,禹和王也不錯,但基於不把雞蛋放在同一籃的道理,二姊先嫁先贏,我隻要負責剩下的部分即可。


    可人算不如天算,萬一皇帝繼續增產報國,萬一他的帝位硬是要傳給哪個至今未落土的小皇子,章大人和東風夫人就非得再接再厲,以皇上為楷模,為創造宇宙人類繼起之生命而努力了。


    “小姐,我們躲在這裏好嗎?”


    這會,我和橘兒又尋了個沒人的亭子坐了下來。沒有金杯玉杯,但茶水一樣好喝,而且我熱愛甜食,滿桌子精致的糕點餅幹滿足了腸胃,最重要的是,這些全是天然有機、手工製作,不含人工甘味、防腐劑和反式脂肪的甜點,有益身體健康。


    “當然好。”如果我打算陽奉陰違,口頭上應承,私底下叛逆的話,躲越遠,越不讓人看到我,是最正確的作法。


    “若是回去夫人問起的話……橘兒不知該怎麽說。”


    “就說小姐我盡力啦!反正這也怪不到咱們頭上,那些皇子又沒在身上掛名牌、做標記,誰知道哪個是端裕王,哪個是六皇子、八皇子的?”我笑得滿臉賊。


    真有錯,錯在朝廷的行政效率不彰,怎能怨我不夠盡心盡力?


    “我看小姐根本不想順夫人的意。”橘兒嘟起嘴,秋水明眸閃著光彩,聲音宛若出穀黃鶯,動聽至極。


    “橘兒真聰明。”我在她臉上捏一把,吃吃豆腐。人人都愛看美女,我也不例外。


    “橘兒不懂小姐和小小姐心裏在想什麽。”


    “哪裏不懂,說出來,我替你分解分解。”


    “表少爺是好,可再好都好不過皇子呀!光是尊貴的身份,表少爺就遠遠不及,何況能嫁給皇子是天大榮耀,今日成妃,說不定有朝一日可以為後,母儀天下,名垂千秋。”


    看來東風夫人的觀念沒成功灌輸給兩個女兒,倒是全讓小婢女給聽了進去。


    “傻橘兒,這話是天方夜譚,信不得的。”我撚起一枚桃酥放進嘴裏,再喝一口清茶。


    “天方夜譚?”她疑惑地望我。


    “呃……那是一本神鬼小說,意思就是說,假的、誆騙人的。”


    “可二小姐已經嫁給禹和王,倘若禹和王被封為太子,順利當上皇帝,二小姐不就……”


    “就如何?假使姊夫真當上皇帝,別忘記,他還有其他三個妻子呢!況且到時候,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想把女兒往後宮送,麵對眾多對手,二姊想一路爬到皇後的位子,可不是生幾個兒子就能成事的,後宮險惡,那是機關算盡、捏死幾條人命才辦得到的大事。就算二姊鴻運當頭,真讓她撈到皇後當,可那位子坐得長久安穩嗎?人無罪,懷璧其罪。懂嗎?”


    這幾日,堆了滿肚子的屁話,也隻能對隨身婢女說說,在這個世紀,女人能做的事很少,空白時間很長,窮極無聊的歲月,難打發。


    “不懂,皇後的權利很大,二小姐當上皇後娘娘後還會怕誰?就算不能順利變成皇後,當個嬪妃也是光宗耀祖呀!”


    “人一輩子不過圖個吃飽穿暖,何必尋條最辛苦的路走?況要當後妃談何容易,那是得用身體、美貌和青春去交換的,如不如願是未知數,確定的是背後的無數心酸無人知。”差一點,我就想唱歌了。心事那無講出來,有誰人會知……


    “心酸?”矛盾在她心底撞擊,我說的話和她的認知差異太大。


    “可不,討好男人是一門課題,嫉妒又是另一門學問,不動聲色除去對手,學問就更大了。”我奸笑兩聲,嚇得橘兒擰眼蹙眉。


    “小姐念那麽多書,學習各種才藝,不就是為了討好夫婿?”


    “錯錯錯錯錯……”一口氣飆出無數個錯字,我用手指頭在她麵前晃。“那是能力,為了謀生、排遣孤寂,跟男人搭不上邊兒的。”


    “謀生?小姐是指那些青樓姑娘?那是下等人呐,會被人瞧不起的。”她驚呼。


    “上等下等是人們分類出來的,隻要你別瞧不起別人,誰能瞧不起你?何況女人可以做的事很多,橘兒不就是靠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


    “誰愛當橘兒啊!被使喚來使喚去,很辛苦的,隻怪橘兒命賤,生錯爹娘,這輩子橘兒要燒好香、禮拜佛爺,下輩子說不準兒就能投胎當小姐。”


    我笑笑,她根深抵固的觀念,任誰也扭轉不來。歎氣,我道:“苦了身體,自由了心靈,何樂不為?何況,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塚一堆草沒了,名垂千秋?省省吧。”


    “說得好,好個精辟言論。”一名男子聲音傳來。


    我回身,看向走進亭子裏的男人,他正拍著雙手走向我。


    這個男子……口耳眼鼻,五官無一不佳,尤其那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鳳目,更是形容不出的風流俊俏。


    我雙目瞠直、嘴巴合不攏,這麽好看的男人,是從哪裏蹦出來的?是不是山好、水好、空氣好、食物不受汙染的關係?怎麽這裏的男兒個個俊逸帥氣、卓爾非凡?剛才那個玉杯弟弟已經是八十分高標了,這個更是逼近百分的花美男,害我心髒狂跳,血壓飛高。


    居然會有男人帥到讓女人缺氧,我要是有本事把他們全引渡到現代去,大可開一家經紀公司,培養一群f4、棒棒堂……


    “姑娘。”花美男麵若冠玉,神采飛揚,一派俊秀斯文的口氣,更讓人沉醉不已。


    “叫我章幼沂。”我下意識反應。


    “好,章幼沂,你的口水快流下來了。”他笑著提醒。


    猛然清醒,吞回口水,我極力裝出端莊貞賢模樣,雖然似乎有些來不及,但……能演幾分是幾分吧!亡羊補牢總比不補的好。


    “食色性也,我的口水會讓你自尊心大傷嗎?”我反問。


    花美男定了兩秒鍾才回神,他大約以為我會羞愧得無地自容,想挖洞自盡吧,卻沒想到我還能調侃他兩句。


    “為什麽我要自尊心大傷?”他問。


    “我誇獎你的美貌,就和你誇獎我孔武有力一樣,多少傷人心。”


    他聽完,仰頭大笑。“有意思。”


    “這是讚美?”我偏了頭問。


    “不是嗎?”他反問。


    “我以為美麗聰慧、知書達禮,才是讚美。”


    “如果我誇獎你美麗,你不會覺得被諷刺的話,好,章姑娘,你很美麗。”


    這、這……他一定是辯論社出身的!我還想跟他針鋒相對個幾句,就有人插進話來──


    “在這裏、在這裏,六哥、九哥、十一哥,她就是我說的那位姑娘。咦?三哥也在!”一串話打斷了我和花美男的對話。


    我回頭看看來人,忍不住歎氣。是他,領隊的正是那個很闊氣的小鬼頭,此刻他正意氣風發地走向我。


    方才他的口氣,實在很像動物園裏的解說員:“來來來,往這裏看過來,這就是我說的台灣獼猴,雜食性動物……”


    見狀,橘兒拚命給我使眼色、扯袖子。


    我坐得好好的,很不想站起來,但於禮不合,我懂。起身,躬身萬福,不是太情願。


    “姑娘是吏部侍郎章大人的千金?”溫和六哥說。他滿眼笑意,是那種一見就讓人想親近的人物。


    “是。”


    “聽說姑娘琴棋書畫樣樣通,不知道可否為大家湊興?”被喚九哥的男子走到我麵前,不客氣的眼光打量得我不舒服。


    話說完,他身後好幾個太監婢女向前一步,有人手上拿琴,有人拿筆墨丹青。


    怎麽啦,考校起武功來了?我翻白眼,眼光一閃,接觸到花美男的目光。


    他莞爾一笑,道:“各位弟弟,你們是無緣見到章姑娘的文采了。”


    “為什麽?”九哥問。


    “因為章姑娘的才藝不是為了討好男人而學的。”


    偷聽人家說話已經很不厚道,還給我抖出來?我丟給他一個挑釁眼神。


    “我看是傳言過盛,名不符實吧!”九哥接話。


    他們都在等著看我怎麽回答,可我就是不動如山,隻是回眸看他們,巧笑倩兮。


    傳言?誰愛傳誰去傳,幹卿何事?我這個人啊,不愛虛名。


    “小姐……”橘兒在我耳邊低言。“夫人要您露臉。”


    我搖頭。對不起,台灣獼猴今天不表演吃香蕉。


    “十二弟,你不會認錯人了吧?人人都說章家千金心靈手巧、飽讀詩書、才情高,應該不會是這個模樣。”九哥的濃眉一挑,臉上寫著“有種就放馬過來”。


    那叫激將法,我明明知道,可心底就是受不得激,硬是擠出話:“公子一定沒聽過,章家千金心靈手巧、飽讀詩書、才情高,隻和言之有物的人對話,倘若格調不相當,就會是眼前這個模樣。”唉,天蠍座的典型性格,誰欺到頭上,不聲對方兩下,心底不舒坦。


    我話說完,引得幾個男人哄堂大笑,隻有那位“九哥”憋了張紅臉,看起來想劈人似的。


    “我就說吧!她既聰敏又與眾不同,同她說話,比在那堆千金小姐中打滾有意思得多。”小鬼頭衝著我笑。


    把我當完國寶級動物之後,他又當我是說相聲的啊?要看單人相聲,行,先上網購票。


    “聰敏?我看,也不過爾爾。”九哥不甘願地說。


    哼,我是不怎麽聰敏,不過和你們這群北京類人猿相較,腦容量肯定是進化得多。二話不說,我拿起桌上的杯子,調整好距離,再從小公公手上抽出一張宣紙,蓋在兩個杯子上方。


    我取出第三個杯子,放在眾人麵前。


    “請各位公子想想辦法,將這個杯子放在紙上,並且不讓杯子掉下來。”


    闊氣小鬼頭先拿走杯子,在上麵試了又試,但不管是哪個方位,都沒辦法讓杯子安安穩穩立在紙上。接下來,其他人都試了試,九哥心急,還把紙給弄破了。


    他火大地把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扣,不滿地對我說:“我就不信你有辦法。”


    我笑笑,重新拿來一張紙,像折扇子那樣,正折反折,折出細細的波浪紋路,然後將紙擺在兩個杯子中間,接著,輕輕鬆鬆把第三個杯子擺在上麵。


    紙張經過折迭,就可以負載數倍重量,這在現代,是國小學生都懂的東西。


    我看看眾人,從他們眼神中找到佩服。


    隻有那個九哥,心服口不服。“雕蟲小技。”


    “是啊,怎麽九爺就讓雕蟲小技給為難了呢?”雙手攤開,我輕聲笑,惹得花美男也跟著大笑。


    “你!”他臉色一硬,氣得說不出話,指著我的臉,似想將我碎屍萬段。


    我想,我惹毛他了。


    “九哥別氣,她是不是很有趣?”


    我深吸氣,給他們行過禮,轉身拉過橘兒就走。


    “姑娘,請止步。”是溫和六哥的聲音。


    我要是真的止步,就見鬼了。待會兒一個不好,他們端出皇子身份,真要我表演琴棋書畫,那我可非撞牆不可。


    是,我猜出來了,六哥、九哥、十二哥,再加上那位帥到爆表的三哥,放眼天下,有本事生出那麽多個年齡相當兒子的男人,也隻有皇帝大老爺了。


    那時東風夫人是怎麽說的?哦對,她說:“皇帝英明。”


    我很想問她,生兒子跟英明有什麽關係?頂多代表他老婆娶得夠多,再加上沒穿緊身褲習慣,精蟲數量充足……也對,這個時代牛仔褲還沒有被發明出來。


    所以,沒錯,我再低調,還是碰上那群一輩子都不想碰到的對象。


    我當然不認為他們會被我欺霜賽雪的西施容貌深深吸引,也不相信他們會對我的飽讀詩書、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崇拜得五體投地,但這“有趣”二字……這年頭,女人像貨物,誰要,誰先喊聲就能得標,何況是一群皇子,要什麽得不到?嘶……我忍不住全身發抖。


    不要吧,這種後宮戲碼,不管是中國的、日本的、韓國的,看看可以,千萬別身曆其境。


    瞬地,我又發揮六十秒一百三十步、趕捷運的超級速度,躲掉身後的豺狼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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