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美男出現時,我才發現很久沒見到他了。


    他一身藏青色的長袍,沒穿外掛,腰間係了塊方形玉佩,玉佩下的流蘇隨著他移動,輕輕晃著,藏青色外袍襯得他的臉孔益發的白皙粉嫩、唇紅齒白。不管看幾次,我都忍不住想問──怎麽有男人可以長得這樣好看?


    “怎樣,看傻啦?”他望著我發癡的眼神,忍不住扯了扯我的辮子。


    “嗯,帥爆了,讀你千遍也不厭倦。”我拉回自己的辮子。


    他問:“為什麽你老是用這些古怪的形容詞?”


    “你聽懂了嗎?”


    “大概懂。”


    “那不就得啦!語言是種約定俗成的東西,你懂、我懂就夠啦,幹嘛拘泥辭令文法,多累!”


    “都有你的理由。”


    我笑笑,沒回話。


    “來,禮物。”他指指桌上大包小包的東西。


    “哇,是什麽禮物?”雖然沒有美美的包裝紙和彩帶,但是拆禮物,哪個人不愛?


    我一包包拆,在挖出裏麵東西的時候,癟癟嘴,把禮物推到一邊。


    “怎樣,不喜歡?”


    “哪有人把藥當禮物送人,是想詛咒我生病嗎?”


    我當然知道人參有多貴,但送我這個倒不如送萬方樓的烤鴨一隻,上回鏞晉帶了一隻過來,不到半個時辰,就讓我和福祿壽喜撕搶一空。


    那時,見我吮指滿足的樣子,鏞晉笑說:“那麽愛,不會自己留著慢慢吃?”


    我挑了挑眉反駁:“東西不搶,怎麽會好吃?”


    從那次過後,他就時常捎帶東西來,今日是茯苓糕,明日是燒鵝,京城裏的名店都讓我們吃透透,喂得我們家的福祿壽喜胖了一圈。


    “上次挨打,要是落下病根可不好,還是留著,有空的時候讓人熬來喝,就當養生。”


    “養生是七、八十歲的老婆婆在做的事,我身強體健得很,那幾板子為難不到我,嗯……送給阿朔好了,阿朔比我更需要。”


    “阿朔?叫那麽親熱。”他瞅著我說。


    臉一紅,我還是直了脖子逞強。“誰規定不行叫他阿朔?”


    他抿嘴一笑,問:“決定了嗎?”


    “決定什麽?”


    “決定是阿朔不是老九?”他盯住我的眼,不讓我閃躲。


    “三爺問什麽?小女子資質魯鈍,聽不懂。”我尷尬地抓起人參聞聞嗅嗅,還把切成片的不知名藥材抓起來當紅豆把玩。


    “老四是將來要登大位的人,如果你決定是他,就必須有心理準備,理解自己將要放棄些什麽。”


    心,錐上針,迅雷不及掩耳間,鮮血淋漓。


    明明是不肯想、不肯問的事兒,以為壓著收著,久了自然會遺忘的傷痛,他偏要來翻上一翻,這人,就這麽見不得我快樂。


    我別開頭,惱了。


    “幼沂。”他繞到我麵前,扳住我的肩膀。“母後希望你和鏞晉在一起,如果你的心思尚未確定,也許……”


    “皇後娘娘希望奴婢和九爺在一起;我爹希望我戴上公主後冠,遠嫁吐蕃;三爺要我考慮清楚和四爺會否前途多舛……真奇怪,我幹嘛處處將就別人的期待?”我的口氣衝了。


    我當然明白,我和阿朔的未來不會順遂,我當然清楚,自己選了一條辛苦而且看不到未來的情路。問題在於,不是我選擇愛情,而是愛情選擇了我,我連申訴抗議的機會都被剝奪了呀!


    “我是為你好。”


    哼,為我好,就是扮演月下老人,不顧我的喜欲,硬把我和鏞晉湊成對?這算是哪門子好?真要為我好,就該支持我、維護我,在最辛苦的時候陪我度過,在快樂的時候幫我遺忘隱憂。


    “感激三爺,奴婢承擔不起。”我的口氣酸到不行。


    “別在我麵前自稱奴婢,更別惱我,我隻是不想你受傷。”


    聞言,我鬆了氣。是啊,我在遷什麽怒?我怎不知,他始終是我的朋友。


    仰頭望他,擠出一張苦笑。“我豈能不知?不管是阿朔還是九爺,於章幼沂,都是煙飛灰滅,虛言一段。”


    “不要說這種喪氣話,我並非阻撓你,隻是希望你徹底想明白,在能抽身之前多思多慮,別等撞上問題後,才來跳腳、焦頭爛額。”他壓住我的雙肩,認真道。


    他不明白,我不是在說喪氣話,而是再真實不過的話。


    “三爺多慮了,我誰都不選,自然不必放棄什麽、不必作心理準備。這個後宮……我早晚要飛走的。”


    走到門邊,仰頭,蔚藍天空太美,美得不似真實一般。


    “希望事情會如你所想的那麽容易。”他歎氣。


    還會更難嗎?闖入這個陌生世界,我都生存下來了,還能有更艱困的事為難到我頭上?


    “不談這個,三爺這回又去哪裏辦差?有沒有什麽好玩的趣聞?說來聽聽。”我提起精神,拉他入座。


    “有什麽東西比我們的幼沂姑娘更有趣?”他又扯扯我的辮子。


    “那可不一定,想想吧,總有得說的。”


    “說說秦縣的貪官汙吏怎樣?”


    “好啊、好啊,你有沒有帶尚方寶劍,使出禦史大人的派頭,摘去他的烏紗帽,先斬後奏?”


    “你從哪裏聽來這些?”他皺著眉頭看我。


    這時,小壽子匆匆忙忙跑了進來,他扭著雙手,急道:“姑娘,出事了!皇上要見您,德公公等在外頭。”


    “我?”心亂速,腦子發傻,上次給皇後見一次,去掉我半條命,這回皇帝要見,我還有命可以回月秀閣?


    心慌亂亂的,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做什麽。


    “別急,父皇見你未必是壞事,你先跟著德公公過去,我去找四弟,馬上就到。”


    “嗯,我沒在怕的,不過是見皇帝嘛,又不是見上帝。”心太慌,居然隨口亂說話,光是這句傳出去,我不死都要剝層皮。


    “你啊!”靖睿王受不了地瞪瞪我。“你還是怕一點好。記住,別逞強、別多言,有什麽事,都等我到了之後再說。”


    他握了握我的手後,便在我之前走了出去。


    ※※※※※


    餘溫仍在手掌間,彷佛花美男的手還未離開,我已經跪在皇帝麵前。


    怎地這般無用?不過是皇帝,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叔叔罷了,怎就讓我嚇得連跪都跪不安穩?


    是啊是啊,皇帝的容貌是雍容華貴了些,氣勢是威嚇了些,那莫測高深的態度是讓人捉摸不定了些,可我也不必抖如篩糠、噤若寒蟬啊!


    許是和芮儀公主那雙老鷹打量小雞、猛犬盯上貓咪的眼神有關吧!我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她,不過,她討厭我,是再明白不過的事情了。


    “你就是章幼沂,章大人的女兒?”


    “回皇上,家父是吏部侍郎章逸群。”我澄澈的眼睛對住皇帝回答。


    我已經記不得皇帝問話,是直視皇帝還是不直視皇帝才合禮儀,純粹是反射動作。


    “朕的好幾個兒子都挺中意你啊!”皇帝不疾不徐地說。


    這句話是指,你好深的心計,專挑朕的兒子下手?還是說,章家姑娘果然才華洋溢、性格敦良、不同一般?


    望著他深如漆墨的雙眼,我猜不出他的心思,他是喜是怒、是歡是惡,完全摸不著頭緒。如果阿朔已屬心計深、權謀重,那我真不知該怎麽形容這位皇帝老爺。


    也許若幹時日曆練,阿朔終會被訓練成像他這樣的人,臣子不懂他、妻妾不懂,子女更不懂,一個世間無人能懂的人,怎能不是“孤家寡人”?


    我抓不定皇帝的反應,索性不回話,可心卻懸在嗓子眼上,不敢分毫放鬆。


    我還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麽事,也不知道這次的見麵和吐蕃國王的和親有沒有關係,鏞晉就闖了進來。


    “父皇。”他一進門,就走到我身邊,當著皇上跪下。


    “鏞晉,你這是在做什麽?”皇上被鏞晉弄得滿頭霧水。


    “稟父皇,不管幼沂做了什麽,都不是故意的,請父皇開恩。”


    拜托,頭尾都弄不清楚就闖了進來,他實在太莽撞。如果我今天的罪名是“勾引皇子”,他豈不正好落實了我的罪名!?


    這個小鬼頭,我真讓他來保護,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連什麽事都不知道,你就明白她不是故意的?”皇帝提高語調,讓我心驚膽顫。


    這年頭,皇帝殺人隻憑喜惡,他可別越幫越忙啊!阿朔、花美男……你們怎麽不快點來?下意識地,我的視線偷偷溜到門外去。


    “是,兒子知道幼沂性格磊落光明,從不道人是非、耍陰險,今日之事,隻怕有人在背後嚼舌根。”


    天……他這不擺明了指責芮儀公主在道人是非、耍陰險加上嚼舌根?有這種朋友,我幹嘛還需要敵人?我真想一頭撞死在豆腐腦兒上,好心的九爺嗬,為了我的小命,請您發發好心閉嘴吧!


    “父皇,女兒沒說錯吧?人人都幫她,她不知做了多少惡事,都有人替她遮掩。”芮儀公主一跺腳,坐到皇帝腳邊的小凳子上。


    “聽說你給朕的兒子吃了不該吃的東西,讓他鬧病?”皇帝的聲音太冷、太平,讓我不自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的意思是下毒嗎?我聯想起那位傳奇英才鏞建,想起謀殺鏞建的凶手始終沒抓到,當年隻處決了他身邊的幾個貼身宮女和太監,這件事一直擱在皇帝心頭,若真有人想以此大作文章,我還能不死?


    “可不,太醫給鏞嶽開了藥,說是食物中毒,梅妃擔了好幾天心。”


    鏞嶽……那個驕傲到不行的皇十八子,若不是那碗思樂冰,我還不容易收服他呢。


    “稟皇上,奴婢給十八爺吃的是冰,並不知道會讓十八爺生病。”


    福祿壽喜好好的,沒聽見誰鬧肚子啊?鏞雒、鏞暨、十二爺、阿朔也都吃啦,問題出在哪裏?出在有人想借機坑害我?


    先別緊張,仔細想想,我的存在礙了誰?我是誰的絆腳石,不除不快?總得想明白了,才能替自己說項。


    “你的意思是指我胡說,還是十八弟裝病?”芮儀公主怒指我。


    “稟公主,幼沂並沒有這個意思,隻是……”


    “太醫說他吃了不該吃的東西,現在還躺在床上呢!”芮儀公主截下我的話,怒氣衝衝指著我說。


    結論是──“不該吃的東西”提供者就是元凶。即使我不是成心下毒、謀害皇子,也躲不掉一個疏忽罪責。這罪名不比弄傷鏞晉小,恐怕屁股又得再痛一回,運氣不好的話,像上次一樣死一半,運氣好的話,直接奔回老家。


    這下子,我真的誰也不必選了,才說要飛出後宮,立即得償所願,我的嘴啊,靈驗得很。


    我還來不及為自己分辯,傻傻的小鏞曆就奔了進來,他學他的九哥,一進門立刻跪在我身邊。


    才十四的孩子比我高上半個頭,也不懂避嫌,一進門就握住我的手說:“姊姊,不要怕,鏞曆保護你。”


    不知怎地,他信誓旦旦的保護,竟嗆得我直想掉淚。我待他並沒有這般好啊!我幾乎要推翻自己的說詞了,誰說後宮裏沒真心,我不就在這個傻大個兒身上找到誠意?手緊緊地回握住他,我衝著他發笑,他也朝著我笑,不說話、不比喻,友情就在這裏。


    有“天使”加持,我勇氣大增,抬眉看向皇帝……那瞬間,我不知道,皇帝眼底流過的是不是溫柔……


    有鏞曆打頭陣,鏞雒、鏞嶽、鏞暨全從門口衝了進來。


    “稟父皇,是兒子調皮,吃園子裏的生棗子才病了,與姊姊無關。”生病的鏞嶽跪在我身前,開出第一炮。


    心又暖了,驕傲小子不是還病著,怎麽就急著跪到皇帝麵前替我求情?眼底含上兩泡淚水,驕傲小子讓我好感動。


    “父皇,那像棉花的冰真好吃,父皇也該嚐嚐。”鏞暨嫩嫩的童稚聲音響起,把屋裏沉悶的氣氛全趕到屋外去。


    “像棉花的冰?”皇帝鬆弛了顏麵神經,笑問。


    “鏞暨笨,是思樂冰啦!”鏞曆插話。


    “思樂冰?什麽意思?”皇帝臉上增了兩分笑容。


    “神仙姊姊說思樂冰就是,一想到就會很快樂的冰,鏞暨吃了,真的很快樂呢!”


    “是啊,神仙姊姊說……”


    能言善道的鏞雒把那天在園子裏遇見的事從頭到尾統統說了,從玉皇大帝、鹽水浮蛋到思樂冰,將過程形容得活靈活現,如果他生在二十一世紀,絕對可以當個一流的演說家。


    皇帝看我一眼,嘴邊露出一抹幾不可辨的笑意。“你自比神仙姊姊?”


    我要怎麽回答?古代皇帝都認為自己是神仙降世,我自比神仙,不就是說自己的身份和皇帝一樣尊貴?


    “請父皇明察,自從生病之後,鏞曆從沒享過兄弟友愛,若不是‘神仙姊姊’相助,皇弟們怎學得會尊敬十六哥?”一個男聲加入。


    我猛然轉頭,這才發現十二爺鏞貫不知幾時也進了屋裏,站在我身後。


    鏞貫的聲音帶著些許笑意,他也猜出皇帝已無惱意。


    “說得倒像是有功無過。”皇帝輕哼一聲。


    “不,章幼沂有過。”


    十二爺話出口,我嚇了一跳,更惹得鏞晉對他怒目相向。


    “很好,你倒說說,這丫頭有什麽過錯?”皇帝揚了眉目。


    “她以下犯上,指責兒臣,讓兒臣深感羞愧。”他的手輕輕壓在我肩膀上,溫熱傳過。


    我懂,他要我安心。


    “她指責你什麽?”皇帝眼底帶起一抹興味,嘴角微微上揚。


    “她說人的腦子有無限可能,如果好好教育,十六弟仍大有可為,她指責兒臣身為兄長,卻連試都不試,便放棄自己的弟弟,實在有失為兄之道。


    且平日鏞曆不肯同人親近,總是畏畏縮縮躲在自己屋裏,那日不過初次見麵,她就讓十六弟主動靠近,這一點,讓兒臣深感羞愧。她還說……”他突然停下話。


    我明白,接下來的話,並不適合在皇帝麵前說。


    “說什麽?不要吞吞吐吐。”皇帝聽得興致正高。


    “沒事,隻是一些不同見解。”


    “說說看,朕想聽。”


    鏞貫看我一眼,點頭。


    “兒臣笑話她,做冰哪算得上學問。她回答兒臣:‘世間事皆學問。煮菜是學問、經商是學問、種田是學問,就連搞怪扮小醜都是學問呢!誰規定隻有念書考秀才狀元才是學問?


    況世間人人都當官,誰來種菜種米養活百樣人?人人都來背聖賢書,誰來通運有無,滿足每日生活所需?農人植桑、絲戶養蠶、工人紡染、裁縫製衣,才有禦寒衣物。那些事,你不懂,我不懂,要不是有那些用心在上頭作學問的人,怎讓我們過著便利舒適的生活?’她的話讓兒臣自覺膚淺,所以她有過。”


    十二爺話說完了,我忍不住歎息。他怎麽就把我的話字字句句記得那麽清楚?左手被收緊,轉頭,我發現九爺鏞晉神色不定,他惱了?


    “說得好,世間事皆學問啊!朕終於懂得,那些皇子怎個個拿你當寶。”皇帝撫掌大笑。


    “姊姊很好,我喜歡姊姊,也喜歡十六哥,父皇別罰姊姊。”才七歲的鏞暨稚嫩的聲音一出,引來一陣笑聲。


    “說得極是。”


    一個聲音自門外傳來,眾人頓時全轉頭看過去,隻見花美男扶著一個老太太進門,匆促間,他丟給我一個安慰眼神。


    我還害怕嗎?早就不怕的,有這麽一群可愛的小男人陪我跪,還有什麽好怕?


    皇帝起身,把皇太後給迎進門,安座、上茶,一切安頓好之後,他笑問:“母後怎麽來了?”


    “來湊熱鬧啊!人人都說章大人家的丫頭好,我也想來看看,到底是怎麽個好法。”


    “母後也聽說了?”


    “皇奶奶聽鏞暨說的。”鏞暨起身,坐到皇太後身邊,圓圓的小手握住皇太後的手。


    “可不,是奶奶的心肝寶貝說的。”她笑著把鏞暨給攬進懷裏。


    “想看這丫頭,叫人找去便是,怎勞母後專跑一趟!”


    “再不動動,骨頭要散了。”沒有威嚴氣勢,皇太後是個溫和慈愛的老人,她看著我說:“丫頭,過來,靠近一點,給奶奶仔細看看。”


    我走過去,她拉住我的手,拍拍我的手背,細細審視我的眉眼。


    “模樣是挺清秀的,不過這雙眼睛呐,藏了太多的智慧,是不同一般啊!奶奶的孫女可都給你比下去了。來,告訴奶奶,你是怎麽想到要做紅豆暖暖包給奶奶暖腳的?”


    “我從書上看到的。”一本叫做“網絡”的書。


    書上說縫袋子裝入四杯紅豆,微波兩分鍾,袋內溫度會高達六十三度,可維持三小時。因為紅豆含水量少,加溫後不易下降,且加溫後會散發出麥芽糖的香味,在古歐洲人們常用它來當精神安定劑。


    上次聽太醫對阿朔說,如果他的腿會酸痛,可以讓下人用熱水敷。於是我想也不想就設計了兩個長形袋子,因為這裏沒有微波爐,隻好先將紅豆烘過再裝入袋子裏,平鋪後,綁在阿朔的小腿上,他說效果很好,問它叫什麽名字,我想也不想就說那是紅豆暖暖包。


    “母後在說什麽暖暖包?”皇帝問。


    “這丫頭不曉得打哪兒聽來,知道我的腿容易酸痛,就送我兩個紅豆暖暖包,綁在腿上可舒服了,最好的是那股子香甜味兒,讓我睡了好幾日好覺呢!”說著,她又在我手背上輕拍。


    阿朔把我送的暖暖包轉贈給皇太後?原來,他已經開始在後宮裏替我布下硬樁,一旦皇太後喜歡我,其他的皇後、公主或娘娘,誰敢動我半分?


    他不像鏞晉、鏞曆,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我,卻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悄悄地在我身邊立樁柱、架保護網,他決定了留我、決定了要我安安穩穩待在他身旁,他決定的事就不容出差錯呀!


    愛上這個男人,何其幸運又何其不幸。


    “那是什麽東西?”皇帝問。


    我約略做了解釋,皇帝越聽越有興味,要我也縫兩個呈上去。我應了,提醒自己記得,回身讓小喜縫好。


    “咦,這丫頭做了什麽大事,怎聚了滿屋子人?”皇太後問。


    “我們想嚐嚐鏞暨說的思樂冰,就召了她過來。”


    皇帝話出口,我便明白,這關,我是有驚無險地過了。


    “是嗎?那我這老太婆是好口福給趕上了。”


    “皇奶奶、父皇,幼沂的名菜不是思樂冰,是泡麵。”鏞晉加話。


    “真的!?誰吃過?”皇上問。


    “兒臣吃過,味道讓人難忘。”花美男站出來說話。


    “行,今兒個朕就來試試這些個名菜。”


    就這樣,一群人忙了起來,□麵、炸麵、抬冰、碎冰的……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忙了起來。鏞暨、鏞雒、鏞曆又像那天一般通力合作,連還病著的鏞嶽也不肯閑著,在一旁指揮宮女太監。


    不多久,泡麵煮熟,人人手上一碗,吃得津津有味,等棉棉冰成形,吃完熱的再換冰的,更是心涼肺透。


    皇太後笑著對皇上說:“皇上啊,這個丫頭我喜歡,想留在身邊,你可別把她給嫁得遠了。”


    “兒臣知道,她真有本事逗得母後開心,我讓她一輩子留著,給您解悶。”


    皇太後、皇帝的對話我聽懂了,我再不必擔心變身文成公主遠嫁番邦,阿朔布的棋子,再一次救了我。


    ※※※※※※


    散場後,我讓鏞晉一路拉著跑。


    搞不懂他在氣惱什麽,一路就是不說話,要不是我習慣趕捷運,尋常姑娘讓他這樣操,兩條腿還能好生生地接合在身上?


    他把我帶到馬場,隨手拉住韁繩就把我帶上馬背,他圈住我的身子,催馬揚鞭,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刮得我的臉隱隱生痛。


    “你怎麽了?”我大聲對身後喊叫。


    他不回話。


    “生氣了嗎?我又沒惹你。”


    這次,我隱約聽見一聲冷哼。


    “你不放我下來,我要跳馬囉!”我恐嚇他。屌吧,我恐嚇皇子習慣成自然,不知道這條罪要罰上幾大板。


    他還是沒理我。


    唉,我歎氣,往後靠進他懷裏。


    “我會暈馬,借靠一下,等你肯說話了,再把我叫醒。”說著,我真的閉上眼睛。


    頭頂上方傳來輕笑聲,馬放慢腳步,我終於聽見賭氣九爺開口,他的語氣裏有濃濃的妒意:“你的人緣真好,人人都喜歡你,連鏞曆也不例外。”


    “我也冤啊,誰讓娘把我生得這麽美麗可愛,你以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都沒有困擾的嗎?”


    聽見我的話,他忍不住大笑。“沉魚落雁?得了吧,不過是勉強入眼。”


    “那麽是我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引來好人緣囉?”


    “哼,你學富五車?背兩首詩來聽聽。”


    要我背詩,分明刁難後輩子孫嘛!“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沒有程度再高些的嗎?”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那是我三歲背的,再找更難些的。”


    “沒了,肚子裏就這兩首。不過,我可以背些別的,保證你不會。”


    “說來聽聽看。”


    “(a+b+c)2=a2+b2+c2+2ab+2bc+2ca……”我背起數學公式。


    “胡扯。”


    “從剛剛到現在,我們不都一直在胡扯?九爺,你到底想說什麽?”我不愛歎氣的,可硬是在不知不覺中養出壞習慣。


    他扯了扯唇角,好半呐才說:“你喜歡十二弟嗎?”


    “喜歡啊。”我想也不想就說。


    “你喜歡三哥?”


    “喜歡啊,那麽帥的男人,光是看著就養眼。”


    “你喜歡四哥?”


    “喜歡。十六爺、十七爺、十八爺、十九爺,我統統喜歡。”


    “那我呢?”


    “都喜歡,你們是我的好朋友,沒有你們,生活肯定很無趣。”


    他不說話了,突然間把韁繩勒緊,馬因而又飛快奔馳起來。


    我又惹火他?真是個難辦的狀況,一視同仁不好嗎?我早說過,誰都不選,我隻選自由、選專注、選獨一無二。


    我未發聲,他先出口,讓人驚訝的是他在唱歌,而且唱的是跳竹竿舞那天,我在他離去之後,唱的那首膾炙人口的老歌。


    “你從不知道我想做的不隻是朋友,還想有那麽一點點溫柔的驕縱,你從不知道我想做的不隻是朋友,還想有那麽一點點自私的占有……”


    他的歌聲顯然比我好得多,但我的心卻隨他的歌聲沉了下去。


    他想做的不隻是朋友,可是除了朋友之外,我怎給得起更多?


    歌:不隻是朋友__黃小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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