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經過月餘,生活還算平順,我去見過皇帝皇後兩次,而皇後對我還是滿臉寒冰。幸好我不嫁阿朔或鏞晉,不然,將來肯定有嚴重的婆媳問題。


    我倒是常常去皇太後那裏,老太太喜歡同我說話,而我,很能夠理解她的寂寞。


    多可悲,都一路爭到皇太後寶座了,卻仍然躲不開孤獨。可,能不寂寞嗎?當身邊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裏,當他們對你隻能戰戰兢兢、巴結小心,怎能得到人們的真誠真心?


    鏞曆那群小家夥常來,我跟他們講故事、玩遊戲,最近,鏞曆開始學寫字了。


    鏞晉也來,我努力表現出一如平常,可他偏不合作,老要問些讓我回答不來的問題,害我除了轉移話題之外,就隻能裝死。


    上回,他發大脾氣,撂下話,說他要求父皇指婚,到時,我就隻能待他一個人好,誰都不行霸占我。


    看吧,他就是那種被寵壞的男生。


    在此同時,我還是常常去找阿朔,可他越來越忙了,好幾次,屋裏都有人同他商議事情。我也在那裏碰過花美男幾回,我猜,如果立太子的黨派漸漸成形,那麽靖睿王一定是和阿朔站在同一邊。


    前陣子,聽到一些人後消息,知道有不少大臣上書,希望皇上快點立太子,皇上沒正麵響應,但臉色極難看,可見皇上對太子的立場仍一如過往。


    看來阿朔的太子之路恐怕還很漫長,對我而言,長一點好,那麽我們就不必太早麵對難擇場麵。


    對了,還有件大消息,就是和親公主人選定了。誰都沒想到,皇帝居然派出最受寵愛的芮儀公主去和蕃,下麵的人紛紛揣測,由此可見朝廷對這次和親的重視程度。


    聽說芮儀公主被選定那天,她大哭大鬧著把宮裏大大小小的東西全砸個稀巴爛,誰勸都沒用,連皇後都出麵了,還是阻止不了她的撒潑。這事惹得皇帝發大火,罵她貴為公主,卻不懂得為黎民百姓著想。


    不過當芮儀公主和親的消息傳回吐蕃後,吐蕃王非常高興,命人送來大量聘禮,表達對皇上的感激之情。


    世事難料,那日芮儀公主還在禦花園裏嘲笑我,豈知風水輪流轉,那不堪之事居然落到自己頭上。誰說人生不如意之事,不是十之八九?


    走進懷恩宮,意外地,常瑄沒有守在外頭,反倒是幾個小太監被趕到院子裏,等候傳侍。


    裏麵又有機密大事在商議了吧,是端裕王的動作頻仍,讓他們不得不預作防範?還是爭奪戰即將開打,兩方都進入緊鑼密鼓階段?


    不知道,我隻期待皇帝對立太子之事,一本初衷。


    “怎麽都待在外頭?”我走近,拉住一個太監問。


    “太醫在替王爺診治。”


    “四爺病了?”我訝異。


    “不是,是王爺的腿似乎恢複知覺了,一早就讓人去請來孫太醫診治。”


    阿朔的腿快要痊愈?多棒的消息!“皇後娘娘知道嗎?”


    “還沒去說呢,王爺說等太醫看過再說。這事要是讓上頭知道,準要樂翻天啦。”


    “可不,上回皇後娘娘才說,等王爺的腿大好就要請求皇帝賜婚,迎李姑娘和穆姑娘進門呢!”


    小太監的話撞上我的心,咚地,心沉進穀底。才希望阿朔的太子路漫長些,轉眼,他的腿就要好了,到時候花好月圓、百子千孫,我的愛情要藏到哪個角落,才不會碎裂?


    “這下子,王爺府裏有得忙了。”


    “忙啥?”


    “大婚是要事,府裏府外能不弄得煥然一新?”


    幾個太監、侍從吱吱喳喳討論起來,表情是極開心的,我也同他們一般,咬了唇,努力讓笑容掛上頰邊。


    作假,我已經學會了,麵具,我也刻了好幾個備用。


    “聽說穆姑娘和李姑娘不合。”不知是誰突然冒出這樣一句。


    “胡說八道,穆姑娘最聰慧圓融的了,她跟誰都要好,不信的話,四處去問問,人人都會說穆姑娘待人最親切隨和的。要不是咱們四爺要,淑妃娘娘多想把穆姑娘許給六爺。”


    “是啊,穆姑娘和六爺朝夕相處,也稱得上青梅竹馬了。”


    “聽說穆姑娘自小隨著穆將軍習武,騎射、刀戟樣樣行,巾幗不讓須眉。”


    “那有什麽?姑娘家還是溫柔些的好,成天舞刀弄劍的可不成。依我看啊,還是李姑娘好,知書達禮,能文善詩,還做了一手好女紅,這種女子才叫天下無雙。章姑娘,你說是不?”


    “是啊。”我低聲回應。


    都是老消息了,怎麽再聽見還是一陣捶胸頓足的痛?


    是因為我下意識躲避、下意識欺騙自己,那天離現在尚久遠?可偏偏啊,事情就是砸到頭頂上來了。看你多行,還能逃到哪裏去?


    心一寸寸涼,情一陣陣痛,我擰了腿,擰不開陣陣波瀾翻掀。


    “咱們四爺好福氣,娶妻娶妾一文一武德性兼備。章姑娘,你說是唄?”


    “你們在嚼什麽舌根!”小扇子和常瑄從屋裏走出來,見著我,馬上同他們斥喝。


    接著,小扇子指派工作給每個人,有人送太醫、有人去拿藥、有人進屋伺候,方才的悠閑全不見了。


    “我可以進去了嗎?”我指指裏麵。


    “姑娘請。”常瑄朝我點頭。


    深吸氣,再掛一回笑臉,我刻意抬頭挺胸往屋裏行。


    經過常瑄身邊時,他喚住我:“姑娘。”


    我停下腳步,回頭望他。


    “不要在意他們的話,四爺……身不由己。”


    我當然知道阿朔身不由己,想當皇帝,要身不由己的事,可不隻這一樁。


    “我知道。”是我苛求,沒有任何男人會把愛情當作生命中的唯一


    “四爺心底有姑娘的。”


    瞧著他,我竟忍不住想刻薄他的忠心護主。“我懂啊,我心底也有四爺,隻不過,三爺、九爺、十二爺也住在裏麵。”我笑得一臉陽光燦爛,好似他的猶豫顧慮全是多此一舉。


    頭仰得高高,我把淚水收在眼眶裏。這下子扯平了吧?你心底收了章姑娘、李姑娘、穆姑娘……將來還得收下無數姑娘,我呢,也不遑多讓。


    “姑娘,請體諒四爺。”


    嗬嗬、哈哈哈,我這個人就這點壞,我可以體諒你,你卻不能來要求我體諒,你越是求,我越是拿喬。


    “好,我體諒四爺,不去同他的李姑娘、穆姑娘爭,也不把三爺、九爺、十二爺擺在心裏麵,這裏……”我指指自己的胸口。“我就擺一個常瑄,好不好?”


    他的臉色瞬地慘白。


    我很壞,我知道。


    別開頭,我進屋裏,阿朔亮晃晃的眼睛朝著我直望。誰怕誰?我也回看他,一瞬不瞬。


    他一樣的超凡脫俗,一樣的劍眉星目、態度從容,渾身上下散發王者的氣勢,這種人不當皇帝,誰當?


    隻是……人生的選擇這樣多,我怎偏偏替自己選了一個進退兩難?


    他同我招手。“過來。”


    該拗的,卻總是在他麵前,我的拗脾氣成不了氣候。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嘴上銜著不滿。


    他看我半天,說道:“我知道,不可能。”


    “什麽事不可能?”


    “你的心太小,裝不下那麽多位爺。”他說得篤定。


    我和常瑄的對話全讓他聽進去?沒啥稀奇,學武的人嘛,誰不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你就那麽行,把我看透透。”


    我把小扇子倒上來的水一口氣喝光,動作不優雅、舉止不合禮,我與這個時代的標準相差十萬八千裏。


    “別的本事不算高,至於看透你……這點小道行,我還有。”


    “是啊,你看對了,我的心太小,塞不進那麽多位爺,就連高高在上的四爺也擺不下,隻能將就囉!瑄哥哥……”說著,我就要往屋外走去,他及時拉住我的手。


    “生氣了?”他緩下口氣問我。


    “生什麽氣?”我嘴硬。


    “那些嘴碎的小道消息。”


    “那些隻是嘴碎的小道消息?好啊,我來聽聽大道消息。請問,他們有說錯嗎?”我把兩手支在下巴上,似笑非笑問。


    “沒有。”


    “所以你的腿的確逐日康複中?”


    “沒錯。”


    “所以你馬上要請求皇上賜婚,把溫柔可親、聰慧圓融的李姑娘、穆姑娘給娶進門?”


    “那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立太子。”他的態度凝肅。


    “皇上不讚成不是?”


    我聽到的是,皇上不想太早定下太子之位,因為到目前為止,每個皇子都很優秀。有心爭取皇位的龍子們,被派出去辦差,莫不是卯足全勁爭取立功機會,表現得可圈可點。


    說實話,如果我是皇帝我也不立太子,除了考校兒子們的能耐、磨練他們的心誌之外,還可以讓他們在暗自競爭中,牽製各派力量,達到微妙的平衡效果。


    “父皇會讚成的。”他說得莫測高深。


    “已經有足夠的大臣支持你,願舉薦你為太子?”可悲的是,他們的支持得用他的婚姻去交換。


    “的確有足夠的大臣支持立太子這件事,但他們想舉薦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不是他,他何必為誰作嫁衣裳?


    “你的姊夫,禹和王。”


    是禹和王?心一緊,我果然沒用錯心機,真心話大考驗那回,他是想藉我的口傳話。可惜,我和禹和王、章家都不熟,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往外傳、沒有引發他想要的後續效應。也是因為這樣,他才真心信了我的吧?更因此,我躲在他床上那回,他才會吐露那麽多真心話。


    好得很,如果真心話大考驗,沒讓他相信我來自未來,那麽現在,他肯定深信不疑了。


    “我以為有問題的是端裕王。”


    “你錯了,都沒問題,他們隻是一心一意想當太子,而暗中使手段罷了。”


    因此,剛從戰場上凱旋而歸的他,成了他們的共同目標?


    “你的腿是禹和王使的手段?”


    好得很,我居然和姊夫的對手沆瀣一氣,難怪章家老爹會想把我當禮物,往吐蕃國大方送。


    “不,是大哥。但在我腿傷之後動作最大的是二哥,他營私結黨、串通大臣、謀害忠良,若不是搞得天怒人怨,不會有人找上我這個殘廢……”舉盞,他目光浮現一絲感傷。


    霍地,他的話躍入腦間──


    “那是它的命,不成獒便成仁。獒終生隻認一主,它的戰鬥是為忠誠、道義、職責,縱然萬死亦無所憾。”


    心陡然抽痛起來。常瑄說的對,我怎能苛責他?不是他選擇出生為皇子,他是被選擇的呀!可同樣的,也不是我選擇穿越時空,來到這個男人身邊,更不是我選擇去愛上這個偉岸男人。


    最慘的是,我們的選擇都有限,而圖的也都隻是一個不後悔。


    碰到頭痛的事,我習慣性逃避。“不說這個了好不好?”


    我再也不想知道接下來他們要怎麽迎接皇太子爭奪戰,不想理會他得娶多少個女人,才能鞏固自己的地位,更不想見到他在哀傷裏一步步爬上最高位階。


    那些事,我不想聽、不想懂,更不想參與。


    縮頭烏龜就縮頭烏龜吧,抓來老套說法,我來自未來,不能參與、改變這個時代的曆史,所以他的豐功偉業與我無關。


    “你不氣了?”他拉起笑臉。


    “氣,誰說不氣的?”


    “還氣?那麽小家子氣,將來怎麽母儀天下?”他捏捏我的臉頰說。


    我母儀天下?不必了,把位子留給路上隨便撿來的姑娘,她們都會做得比我更稱職。


    “當然氣啊,知不知道那個紅豆暖暖包我花多少心思?為了縫那兩個暖暖包,我的手都快被紮成馬蜂窩,你倒好,借花獻佛,拿去討老太太歡心。”


    他被我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弄胡塗了,下一刻,他了然一笑。


    懂了嗎?懂我不想加入他的戰爭?他會懂的,我總是在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之間,就讓他看透。


    “小扇子。”他喊聲,站在門口的小扇子應聲進門。


    “奴才在。”他垂手而立。


    “去把姑娘的紅豆暖暖包拿過來。”


    “是。”他領命進屋裏。


    不多久,我那縫得亂七八糟……呃,不,是縫得很有“設計感”的暖暖包攤在桌上。


    “那……皇太後那個……”


    “你覺得自己縫的東西能送得出門?”他輕嗤一聲,笑著湊近我,揶揄地問:“到底是誰亂傳話,說章家姑娘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皆上品?”


    我挑挑嘴角說:“是啊,不知道是誰亂傳話,沒的事說得樣樣真?幸好章家姑娘野心不大,從來沒想過靠那些東西吸引眾家男子的專心。”話說完,我旋身往外跑。


    他又快一步抓住我的手腕,問:“不餓嗎?”


    對喔,每次來這裏,他都要把我喂飽飽,他有個很好的小廚房。可今天,嘔飽了,嫉妒在腹間醱酵,沼氣脹了滿肚子。


    “想吃什麽?我讓他們去弄。”他軟聲哄我。


    他想留我,我明白,可,還能留多久?


    他越接近成功,我便離他越遠。他有他的使命;而我,有我的人生。


    我們在數在線的‘零’遇見,然後他往正數方向前進,我往負數方向走,背過彼此,腳步堅定,我們都相信自己是對的,誰也不為誰妥協。


    分離,是勢在必行。


    “怎麽不說話,我的廚子讓你不滿意?”


    “是,他讓我不滿意了,你要不要栽贓他通敵叛國,把他吊在城牆上頭?”


    他大笑。“你就這麽會諷刺我?”


    “我諷刺的人可多了。”


    “你喔,我該拿你怎麽辦?”他溺愛地看著我。


    我都不知道該拿自己怎麽辦了,他怎麽會知道該怎麽辦?歎氣,我說:“我要吃豆漿油條。”


    是,我在為難他,也為難通敵叛國的廚子,光是泡豆子磨漿就得搞多久?


    “豆漿油條?現在?”他挑眉問。


    “沒有也沒關係,我不是非吃不可。”我聳聳肩。


    “不會沒有。小扇子,聽見了?”他偏頭。


    “聽見了。”小扇子再無可奈何也不敢說聽不見。


    “弄得出來嗎?”


    “嗯……呃……弄得出來。”小扇子硬著頭皮,領命下去。


    我又坐回去,看著他欲語還休的表情,心怦怦跳著。不會吧,不會想找我討論他的“母儀天下”?


    我不談,至少現在不談,心還在痛,那些八卦終是傷了我,心病太重的女人不適合談判。


    在他出口之前,我先搶話:“唱曲子給你聽。”


    “唱曲子?”他愣了一下,點頭。“好啊。”


    我微笑,用那副討人嫌的歌喉唱起歌──


    “喝純白的豆漿,是純白的浪漫;望著你可愛臉蛋,和你純真的模樣。


    我傻傻對你笑,是你憂愁解藥;你說我就像油條,很簡單卻很美好。


    我知道,你和我就像是豆漿油條,要一起吃下去味道才會是最好。


    你需要我的傻笑,我需要你的擁抱,愛情就是要這樣它才不會淡掉。


    我知道,有時候也需要吵吵鬧鬧,但始終也知道,隻有你對我最好。


    豆漿離不開油條,讓我愛你愛到老,愛情就是要這樣它才幸福美好。”


    他聽完歌曲後撫掌大笑,握住我的手,認真說:“你也知道即使自己笑得一臉傻,也是我的憂愁解藥?知道我就是喜歡你的簡單美好?”


    我別開頭,不回話。


    “即使吵吵鬧鬧,你也知道我對你最好?”他沒打算放過我。


    我還是不說話。


    “你很明白,我們就像豆漿油條,要‘一起’吃下去,味道才會是最好?”


    是啊,隻不過我們沒有“一起”的條件。


    “豆漿離不開油條……很好,我喜歡你做的歌,再唱一次給我聽。”


    歌不是我做的,那是林俊傑紅透半邊天的歌,可是我沒力氣跟他解釋這些,便冒名頂替下來。


    “聽我唱歌很貴的。”


    他沒聽清楚,“你需要我的傻笑,我需要你的擁抱,愛情就是要這樣它才不會淡掉”,當他的擁抱必須分給無數女人之後,愛情就會淡掉。


    我是吃重口味的女生,當淡掉的愛情捧在手中,我寧可選擇倒掉,也不勉強自己的味蕾。


    “付這個夠不夠?”


    他把腰間玉佩解下來,那是塊和闐羊脂白玉雕成的玉佩,溫潤無瑕。可我喜歡的是上麵的圖案,不是祥雲、不是龍鳳,而是一個呱呱墜地的小嬰兒抱著大冬瓜,雕工細致、栩栩如生,我常在有意無意間多瞧幾眼。


    我把它握在掌心,細細感受玉在掌間的冰涼,可惜這個定情物來得太晚……收不收都艱難。


    一個衝動,我解下手上那條在西門盯花四百九十塊買的,上麵刻著‘love’的銀煉給他。


    “收好,這是獨一無二的。”


    他接過銀煉,在‘love’上撫摸了好一陣,才解下荷包,將鏈子鄭重收進去。幸好他沒問我那是什麽意思,也許隻把它當成一個特殊圖案吧!沒關係,那不重要。


    我衝著他一笑,又唱起豆漿油條。


    “……我知道,有時候也需要吵吵鬧鬧,但始終也知道,隻有你對我最好……”


    “三哥,我沒說錯吧?她的歌喉真的很糟。”這時,靖睿王和鏞晉從外麵一起進來,才入門就批評起我的歌喉。


    “是不怎麽樣,不過曲子做得很有意思。”花美男衝著我說。


    又一個逼我盜用別人知識產權的。我起身,在他們麵前福身道:“三爺、九爺好。”


    “哪來這麽多禮數?”九爺拉起我,坐到我身邊,靠得我很近。


    我狐疑地望他一眼。他這是……做給誰看?


    “聽說你的腿有感覺了?”靖睿王對阿朔說道。


    “是啊,四哥,我們在母後那邊時,聽到太醫來報。”九爺說。


    阿朔的灼灼目光盯得人難受,我挪了挪椅子,往他那邊靠去,拉開和鏞晉的距離。


    見我的表現很‘懂事’,他才把眼光調開。


    “是。”


    “太好了,等四哥傷好起來,又可以把陸將軍手上的兵權給拿過來。”


    陸鳴奉,我聽過,他和我的姊夫走得很近,如果沒錯的話,他是二爺黨,所以阿朔非拉攏穆將軍不可。


    自古至今,政治都是一件複雜的工程。


    “老九……”靖睿王不苟同地看了鏞晉一眼。


    在我麵前討論這些,的確不妥,但花美男不知道,我知道的比他所想的要多。


    “好,不說這些無聊事,來說說幼沂的歌聲。”鏞晉也發覺自己不對,連忙轉開話題。


    聞言,我倏地起身。


    阿朔問:“不吃豆漿油條了?”


    “我幹嘛留在這裏,等人嘲笑?”我朝他們擠擠鼻子。


    “誰說幼沂唱歌不好聽?”花美男說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我聽來就很順耳。”


    “謝啦。”本人不領情。


    “我們一來你就走,沒意思,好不容易才聚到一塊兒。”鏞晉說。


    “坐下來吧,我真的很想知道,小扇子怎麽在這麽短的時辰內弄出豆漿油條?”阿朔說。


    我忍不住笑了。好一個四爺,我欺他,他卻用身份欺負下人。


    “笑了、笑了,那就好,教我那個雞頭兔腳怎麽算吧,我回去看了老半天,還是解不出來。”鏞晉從袖子裏麵拿出雪花箋,上麵是我寫的題目。


    阿朔接過去,和花美男一起看。


    將雞兔蛇關在一個籠子裏,已知共有十二顆頭、二十八隻腳,雞頭比蛇頭多四個、比兔頭多兩個,求雞兔蛇各有幾隻?


    設雞有x隻,蛇有z隻,兔有y隻


    x-z=4──[1]


    x-y=2──[2]


    x+y+z=12──[3]


    [1]+[2]+[3]得3x=18,x=6代入[1]、[2]得y=4,z=2


    答:雞六蛇二兔四


    看完題目花美男大笑,說:“隻有你這種古怪丫頭,才會出這種古怪題目。”


    “對啊,誰沒事會把蛇兔雞關在同一個籠子裏?”鏞晉也討伐我。


    我趴到桌上,對著阿朔問:“怎樣,看得懂嗎?”


    “題目很簡單,不要去管腳有幾隻,隻要數頭就一清二楚了。”他慢條斯理地說。


    果然,阿朔是個聰明家夥,也隻有他才弄得懂我的古怪。


    鏞晉把紙拿回來,仔細看了一陣子,恍然大悟。


    “前麵的題目根本是在唬弄人,你幹嘛弄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符號,添亂嘛!依我算哪,如果把雞兔蛇關在一起,不多久,籠子裏沒半隻雞沒半隻兔,隻剩下肥肥胖胖的蠢蛇,到時,瞧你多會算。”


    “喂,尊重,那不是亂七八糟的符號,那叫做代數。”


    聽我說話,花美男苦笑搖頭,對阿朔說:“她居然敢要求鏞晉尊重。”


    鏞晉沒理花美男,追著我問:“代數是什麽東西?”


    “一門高深學問,依九爺的智商,要理解是困難了點。”


    “丫頭,你在批評我不聰明嗎?”鏞晉不服氣。


    我誇張歎氣道:“難怪愛因斯坦說:成功等於艱苦的勞動加正確的方法加少說廢話,九爺會不會距離成功……遠了點?”


    “你!”他用力指著我的鼻子。


    我不幹示弱,回瞪他。


    半晌,他弱了氣勢,無奈地說:“誰都知道九爺脾氣暴躁,也隻有你能這樣待我。章幼沂,你欠我太多。”


    話出口,花美男和阿朔的眼光同時射向我,害我的心髒漏跳好幾拍。


    我假裝沒看見,抽過紙,把蛇的部分塗去,然後寫下另外幾條算式。


    將雞兔關在一個籠子裏,已知共有十二顆頭、二十八隻腳,求雞兔各有幾隻?


    設雞有x隻,兔有y隻


    x+y=12──[1]


    2x+4y=28──[2]


    [2]-([1]x2)得2y=4,y=2代入[1]得x=10


    答:雞十兔二


    我把紙交給阿朔,他看半天,然後點頭同意:“這個代數,的確是有點門道。”


    我靜靜凝睇阿朔。


    以古人而言,他真的很聰明,可惜,聰明男人我愛不起。偏偏,我隻想當暴躁男的朋友,雖然我心知肚明,暴躁男想當的不隻是朋友。


    哎,世事怎就不如人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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