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問您想上哪裏看看,您毫不猶豫的點明此處的原因是嗎?”環顧他們剛步入的燦爛花海,以及不遠處平靜如鏡的湖麵,元千夢恍然大悟。


    “沒錯。”輕撫著有著“月下美人”之稱的花朵,嚴馭堂以低了幾分的聲音輕道:“芷茵也是玉置縣人,而這裏就是我們相遇之處。”


    望著他落寞的側顏,元千夢驀然想起王道明的話語——天機王自從心愛的女人去世後始終一蹶不振,隻是勉強撐著處理國務……


    看來,他是真的很愛那名女子……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元千夢的內心突然感到百味雜陳。


    她不是第一次聽過他說起已逝的戀人,也不是沒見過他黯然神傷的表情,隻是隨著相識的時間愈長,每當見到他又因想起早逝的戀人而麵泛憂傷,她的心似乎也跟著愈來愈糾結……


    為什麽會這樣?


    算了,大概就像映畫常調侃的——她什麽不多,就是同情心最多……對,誰教她向來悲天憫人、人饑己饑、人溺己溺……這是元千夢最後歸納出的結論。


    見她垂睫不語,嚴馭堂淡淡的一笑。“如果你真的不願意進宮,我當然不會勉強你……畢竟誰都不希望成為第二個芷茵。”


    “我不是因為嗨皮步上她的後塵而拒絕跟您回去,”元千夢下意識的澄清,“我隻是想進一步弄清楚……您確定隻要我扮演您的妻子,就可以阻止其他人再幹涉您的婚事嗎?”


    “這件事是不容易,不過正主的位置有了人,我就更能明正言順的要他們從此閉嘴了。”


    “可……這場戲要演多久?這隻是權宜之計,要是哪天我離開,他們難道不會繼續再煩您嗎?再說……”她知道他的內心已有人了,但——“難道您能一直不立真正的後妃嗎?就連普通人都背負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傳統包袱,更何況是身為一國之君的您?”


    這個問題很實際,嚴馭堂也不是沒想過,不過此時,麵對她澄澈如鏡的眼眸,他是第一次認真思索起答案。


    半晌後,他沉聲道:“若我要繼續當天子,而天子的婚姻又勢必得與政治綁在一起,我會考慮迎娶鄰國公主為正式的皇後,而非依母後之意娶皇親國戚的閨女,讓好不容易平衡的朝中勢力再次失衡,但如果我不再眷戀這個王位——我會幹脆脫離他們的束縛,再也不受限製。”


    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取決於他是否有意繼續坐在王位上……元千夢的心頭驀地縈繞著一股微疼的情緒——一直在自由自在的環境中長大,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她,從沒想過身不由己的人會是這麽可憐……


    咬唇片刻,她終於像是不定決心似的道:“我還是要把醜話說在前頭——我什麽都不會喔!”


    像是聽出什麽似的,嚴馭堂沉鬱的俊容乍現一絲光彩,“你隻要做自己就行了,我對你不會有任何額外要求的。”完全沒猶豫的允諾,像是很擔心她下一刻又會反悔似的。


    “也對……反正我隻是個幌子。”元千夢輕輕一笑,她隻是個幌子……因為他當然不是真的想娶她。


    “也不完全是這樣,”俊朗的眉睫又是一皺,“你可以當成是進宮去玩,我會盡可能盡到地主之誼。”有她在身邊,他相信自己的宮中生活會比較不一樣的。


    “進宮去玩?”原本還有幾分沉鬱的小臉上爬上笑意,“一般人怎麽可能抱持這種心態?宮廷可不比民間……不過也無妨啦!您說得對,就當是去玩好了,反正也隻是幾個月而已,隻是我有點疑惑——天子會寫休妻書或是放妻書嗎?”


    “這……”嚴馭堂的喉頭陡地一緊——事實上,隻想著要她隨他進宮的自己也還沒思考到這一層。


    她說得沒錯——離開後,頂著前皇後之名的她要何去何從?他該如何安排她的“出路”呢?


    這些本該是他該先行想好的,然而一想到她會有離開皇宮的一天,他突然下意識拒絕再往下探究。


    見他不語,元千夢聳肩一笑,“算了,您慢慢想要給我哪一種好了,眼前還是先解決您的問題吧!”她隻希望他能開心一點,別再露出沉鬱的神情。


    “我……”嚴馭堂正打算說些什麽,空氣中倏地浮現一絲異樣,察覺到這點的同時,他不由分說的攬過她小小的身軀,護在懷中。


    “怎麽了?”一頭霧水的元千夢抓住他的健臂問。


    下一瞬間,二十餘道無聲無息落在他們四周的黑影回答了她的困惑。


    見他們各個不是持刀,便是拿劍,還目露凶光,看來就是馬上要送她去見閻羅的凶狠架式,元千夢不禁狠狠打了個冷顫,這批黑衣人的數目比之前還多!


    來不及問是怎麽一回事,隻見黑衣人手中的冷光已經疾如風、快如電的朝他們直射而來。


    嚴馭堂一手攬著元千夢,一手抽出佩劍,動作俐落的格開他們比先前更淩厲的攻勢,刀劍相交的那一刻,另一群人數較黑衣男子少了一半,但氣勢完全不亞於他們的青衫男子突然從四麵八方出現,兩派人馬展開一場前所未有的激戰……


    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氣氛凝重,群醫聚在玉床邊交頭接耳,


    卻是誰也說不出個結論來。


    “說話!”見他們不是搖頭,便是皺眉,嚴馭堂動怒了,“朕不是要你們來當啞子的!朕要聽到的是答案,她究竟是中了什麽毒?”


    眾太醫麵麵相覷,最後由最年長的鄭太醫出麵道:“回王的話,卑職們已先施針調節元姑娘的經絡運行,並用利於解毒、排毒的藥物煎煮後讓她服下。”


    “那她應該脫離險境了吧?”嚴馭堂迫不及待的問。


    “呃,目前還無法肯定,不過應無立即危險。”


    “那就是還沒脫離險境?”濃眉一攏,“可確認她中的是什麽毒了?”


    “這……”鄭太醫遲疑著,“卑職們還要再研議……”


    “有本事入主太醫院的你們都是天機國最出色的大夫,卻至今仍無法查出她中的是什麽毒,真是不濟事!”嚴馭堂拂袖怒道。


    數天前刺殺他的那批人顯然是奉命得置他於死地,除了以更狠絕的功夫要送他下黃泉外,每把刀劍上都還塗有奇毒,似乎是希望他不死也隻剩下半條命。


    雖然十二名一直跟在暗處的近親侍衛在第一時間便出麵保護他,然而均將目標放在他身上的刺客們卻是極力使出渾身解數,朝他直打猛攻!


    後來聰明的他們發現他一味隻護著元千夢,遂將目標轉向她,意圖分散他的注意力;而為了一邊應付他們、一邊保護她,他一個閃失,導致她被刺傷……


    好不容易平定整件事後,他緊急將她送到和春堂。


    黃春回處理好了她的傷口,她卻一直沒有醒轉,忍耐了半天,他決定向元建廷要來大批護衛,在他們及近親侍衛們的保護下,他快馬將她帶回宮,卻沒想到就連太醫們都無法喚醒她!


    一想到是他讓她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嚴馭堂覺得十分自責——繼芷茵後,她是第二個因他而遭遇不測的人……


    “卑職汗顏……”


    “請王息怒……”群醫紛紛下跪。


    靜立在旁的李進有些訝異——他已很久不曾見到主上這麽震怒了。


    “說這些都沒用!”望著元千夢蒼白的容顏,嚴馭堂的眉宇深鎖,“她一天不醒來,你們一天不準離開這裏!”


    “是!”聞言,群醫又七手八腳的忙了起來。


    “王,您已兩天未闔眼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望著主子充滿血絲的雙眼,李進的眉頭也差點糾在一起。


    “沒關係,查到畫作的工人是誰了嗎?”這是除了元千夢的安危外,他最關心的事——隻要查出主謀是誰,他一定不會放過那些人的!


    兩批刺客身上均帶著同一款畫像,既然需要借此辨認他的相貌,想來他們並未見過他——甚至不知他的真實身份!


    隻是背後的主使者應是付出很大的代價請來這些死士,因為行刺失敗後,當下沒死的人均是自行了斷,沒留下任何活口。


    “回王的話,這種繪畫手法十分細膩,國內有此能力的畫匠並不多,想必也曾見過您,奴才已鎖定幾人正在調查。”


    “待查出來,朕一定不會輕饒……”又朝原本活蹦亂跳,如今卻是動也不動的元千夢望了一眼,嚴馭堂的麵容陰沉得可怕。


    “王請寬心,宮裏有最好的太醫與藥材,相信元姑娘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她當然得平安無事。”嚴馭堂抿唇道,他不會讓她出事,也不允許她出事!


    聽到主子斷然的聲音,太醫們忙得更勤了……


    “對了,近來朝中可有任何可疑的變化?”


    “皇親國戚與朝臣之間仍是不時的明爭暗鬥,但大體上說來仍算平靜。”


    “嗯……再加派人手暗中查訪,確認是否有任何不尋常之處。”


    “奴才明白。”


    此時有宮人來報,“啟稟王,禁軍統領大人已在殿外恭候。”


    “快宣。”嚴馭堂一直要和禁軍統領商議加強宮中維安。


    “王是否要移駕禦書房?”李進知道主子從不在寢宮中接見朝臣。


    沒想到這回他竟說:“不必了,就在這裏吧!如果她待會兒醒來,朕也能在第一時間得知。”


    “是。”躬身的同時,李進不自覺又朝玉床的方向多瞥了一眼。


    看來,那名元姑娘對主上而言,不是普通人哪……


    “娘娘,王回宮至今,可來向您請安過?”見替太後捶著肩膀的女兒始終垂睫不語,嚴夫人忍不住代為開口。


    今日他們名義上是例行性進宮問安,其實為的是弄清另一件事。


    “靜安宮中的人還沒醒,他哪來的心思上哀家這裏來?皇榜上說哀家病重,他都不聞不問了,如今卻是寸步不離的守在那裏,孰輕孰重不是很明顯嗎?”太後閑適的啜飲著茶,臉上的表情卻十分不是滋味。


    “那名受傷的少女聽說是新任永樂郡太守的女兒是嗎?”


    “可不是,別說皇親國戚裏多得是如花似玉的閨女,就連朝臣之中也是不乏才貌兼具的美人,他卻誰都看不上眼,淨喜歡宮外那些背景與他天差地別的女子。”


    “臣妾還聽說她空有貌美的臉蛋,個性卻是十分頑劣,曾與前任太守的兒子訂親,卻當街打了他,後來甚至取消婚約……娘娘認為她該不會是得知王的身份後,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吧?”雖然以她的身份說這些不太妥當,但見女兒離後位愈來愈遠,嚴夫人顯得相當不甘心。


    太後低眉冷笑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是嗎?”


    “臣妾倒覺得她受傷一事頗為可疑,說不定是她自導自演的苦肉計,為的就是要王將她帶回宮來照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娃兒的功力倒是比夏芷茵更高一層了。”


    “那……娘娘可有什麽打算?”


    “哀家能有什麽打算?”太後一臉漠然,“你們以為皇兒為何會將她帶回來?她受傷固然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是想告誡哀家——別再插手他的婚事。”


    “這……”嚴家母女雙雙一呆,下一刻,嚴夫人幹笑道:“王也不是不能喜歡她,隻是,呃,那元千夢不過是一名地方太守的女兒,封了她對王和國勢能有什麽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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