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對鄒或中午拒絕上樓勸時戟那事很有微詞,所以這會兒聽了鄒或的話,隻是語氣冷淡的回了句,“不清楚!”“……”鄒或識趣的沒再開口。吃完飯,鄒或在院子裏溜達了會兒,才回樓上,就在他正尋思著是否有必要給時戟撥個電話詢問一下的時候,院裏的鐵門恰巧響了,載著時戟的那輛車隨即試駛進了別院。時戟從車裏下來到進屋這期間,鄒或一直透過玻璃觀察他的神情,可惜天黑了,院裏的燈也不夠亮,並沒能讓他看清時戟的神情如何……他從窗邊離開,鑽進了浴室,故意泡了個澡,拖延了些時候才出來。鄒或洗澡的這半天,時戟一直坐沙發裏閉目養神,直到浴室的門鎖響,他才睜開眼。鄒或一出浴室,就和時戟那雙銳利的眼睛對上了,被時戟這樣看著,他心中不禁一緊,有些發虛的道:“怎麽了?”“……”時戟沒說話,隻是慵懶的勾了勾手指。鄒或收斂了心神,表情自然了些才走過去,直接坐到了時戟的腿上,像極了一隻心思細膩的貓,乖巧的窩主人懷裏,一聲不響……鄒或這舉動取悅了時戟,他撫摸著鄒或的大腿,表情也沒先前那麽沉了,他用鼻子在鄒或的耳際輕輕嗅了起來。隨著時戟這舉動,周遭的空氣,頓時升溫了。鄒或被他呼出的熱氣熏得有些癢,便躲開了,換了個姿勢,主動摟上了他的脖子。人煩躁時,性愛能起到很好的紓解作用,時戟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做完,兩人又洗了個澡,鄒或見他神色正常了,才言聲,“吃飯了嗎?”時戟摟著他,似有似無的“嗯”了聲。臨睡前,鄒或小心翼翼的開口,問:“你什麽時候回a市?”誰知這句話一下子不知道撥動了時戟的哪根弦,他臉色一下又沉了,側頭瞅著鄒或,意有所指道:“怎麽?我在,讓你不方便了?”對於時戟的喜怒無常,這些年,鄒或雖習以為常,但也擋不住厭煩,他盡力克製住不耐,和聲和氣的解釋道:“哪有?明天周一,我上學,隻是想問你,如果走的早,就請假陪你一天,如果你多待幾天,那我就在另做打算。”“……”時戟的眼裏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懷疑。時戟的猜忌並不是憑白無故,鄒或確實是想早點讓他走人,這樣的心思,他一直都有,而時戟也都知道,隻是平時懶得跟他計較。可今天他心情不好,雖被剛才那場性愛給紓解了不少,但並不是完全紓解!鄒或那句話就跟個地雷似的,一下子就把僅剩的那點慍氣給點著了……鄒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時戟多爭執,畢竟他的心思並沒表現出來的這麽坦蕩,而且時戟明顯就是個炸藥包,一點就著!再者,惹火了容易,但那火力是否在他所能承受的範圍之內就說不好了,他暗自籲了口氣,握住了時戟的手,道:“你要是明天不走,我就請假在家陪你?……”鄒或一說完家這個字,自己都怔了,這是他第一次把這別院稱做家!時戟原本沒聽出,是一見鄒或神色不對,才察覺的,於是心裏的火一下子小了,回握住了他的手,表情緩和了。鄒或一點都不比時戟在這裏生活的時間少,他原本隻當這裏是暫時的住處,但這一暫時就暫時了將近十年……他雖一直還保持著最初的想法,但內心深處,卻被時間流逝所產生的副作用而麻痹,以至於衍生一種新的,對立的想法,這是一種漫長而複雜的心裏變遷,看似矛盾,卻又合理……時戟真正的家其實並不算這裏,但是他從小都受周圍人的影響,隻把時夫人住的地方叫主宅,後來自己單住,也是稱別院,但這會兒他聽鄒或稱這裏為家,心裏突然也對這裏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歸屬感。突然心血來潮道:“這房子也很多年了,要不要重新整裝一番?”鄒或聞言,恢複了冷靜,道:“沒必要,你不常回來,我自己一個人住,什麽樣都無所謂!”反正也不見得再能住多久了!最後這半句,他沒說出口。“好,那過過再弄……”因為這次口誤,透露出了鄒或深處的心聲,於是之後,他就像心有忌諱似的,再沒把這裏稱做過家,提起也隻是稱作別院,或者不做稱呼,隻說住的地方……他這種心裏其實極其矛盾,內心深處渴望家,渴望有所歸宿,但又忌諱,又逃避。他缺乏安全感,所以更渴求避風港,可又是因為更渴求,反而變得怕,怕它不能遮擋不住風雨,怕它隨時塌垮……而他住了這麽多年的房子,雖心生依賴,但並不是他內心所屬意的港灣,況且又是時戟的房子,所以又怎麽能和家掛上等號!……時戟又呆了兩天才走,他走那天,鄒或去了學校,於是並沒去送機。時戟人一離開,鄒或就把新買的手機開機了,這一開機,沒一陣功夫,就唰唰的來了好幾條短信。其中四條是來電提醒,秦畫一次,時鉞三次,剩下兩條,分別是兩人各自發來的一條短信息,鄒或按照先後順序,先打開了最近的那條時鉞的,是一句開玩笑的話,“不會是因為躲那頓飯而不敢開機了吧?”鄒或看完,翹著嘴角一笑,也回複了句玩笑話,“呀,被你猜中了!”發送完,他就點開了秦畫那條,這條很長,“h市近期畫展,你要是沒看,趕緊去看,我剛看完,很棒,尤其是色彩,幹淨又華麗,大多都是人體,這樣的人體畫很要求基本功,你看的時候不要隻注重意境,也要著重看它的用色,身體肌肉的線條,和分布形狀……”他才看了個開頭,就猜出了秦畫所指的畫展應該就是那天時鉞帶他去的那個,才看完,時鉞的短信就回了過來,“你承認的真夠幹脆!男孩,別怕,下頓不讓你破費,我帶你去蹭飯!”鄒或看完,不知怎麽回了,他本身對人際關係就不擅長,來來回回打了又刪,刪了又打了好幾次,才回複了一句,“不用,開玩笑的,有空聯係我就好。”他回複完時鉞,就撥給了秦畫,電話裏,他說自己已經看過了,然後兩人就這場畫展裏所展示的畫作討論了起來,秦畫把自己比較喜歡的幾幅畫說了一遍。鄒或聽完,隻對一幅有印象,叫“lonesome”。這幅畫的重點是一個空曠房間的床上躺著的裸女,蜷著腿,弓著腰,雙手合十,臉擱在手背上,麵露茫然,白色的床單整齊幹淨,就連褶皺都很稀少,就這麽簡單的布局,隻是一麵牆,一張床,一個女人,就占據了整個畫麵,卻絲毫不顯得單薄,甚至很美……兩人說了很久才掛電話,掛斷後還沒五秒鍾,時鉞的電話就立馬打了進來,鄒或才接起,就聽時鉞抱怨道:“你這電話真是很難打通啊!”“啊?哦,不好意思,剛在打電話。”鄒或起初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後忙歉意了句。“是啊,將近半個小時一直占線,平時看你不愛說話,沒想到卻很能聊電話?”“不是,是跟人在討論畫,所以說的比較久,你找我是……”鄒或不想說太多,於是直接扯出了主題。時鉞頓了下,道:“……我那會兒短信裏所說的蹭飯不是開玩笑。”“啊?”鄒或有點懵。時鉞繼續道:“這周日,我朋友的畫展閉幕,晚上有個謝宴,一起去?”鄒或有些為難,拒絕道:“晚上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