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驚人的節儉,但他仍收到了千裏之外的師傅的痛罵:混賬徒弟,汝太奢侈了!於是王老誌自責、生病、請假…趙佶準假放他回鄉,王老誌一路步行走回濮州,回到老屋後默默不語,現在就病死了…


    12月,平靜了8年多的宋夏之間終於再次開戰!這次起因純粹是西夏人主動搞事。在宋夏接壤的邊疆上,有個華籍黨項人忽然間給從前的老鄉寫了封信。這人是環州定邊寨投降宋朝很多年的黨項人大首領李訛哆,信寫給西夏將軍梁多淩。他說我在宋朝27年了,發現了個大秘密。每年到春季,冬糧吃光了,新糧沒運上來。這段時間是宋朝士兵們最虛弱的時候,隻要領兵殺過來,肯定能贏!


    梁多淩不信。說宋軍沒糧,西夏也沒糧。就算殺過去,也真贏了,那西夏軍吃什麽?難道要帶往返糧票行軍嗎?


    李訛哆笑了,梁將軍不必懷疑,黨項人來了有糧食,俺已給你們攢了20年了,全藏在地窖裏!


    於是梁多淩大喜,1萬多西夏大兵們興高采烈跑了過來。簡直太幸福了:去殺餓得發軟的敵人、去搶白花花銀子、還有人包食宿?當這種兵打這種仗,真是極品生活!


    可跑到定邊寨後,全體都被晾在了刺骨的春風裏。迎接他們的不是善良的李訛哆和滿地窖的糧食,而是片白茫茫的大地,無論地表上麵還是地窖裏邊,都啥也沒…


    當地宋軍早就盯著他們了!知道有什麽勾當後,轉運使任諒,他沒在大冷天裏伏擊他們,而是搶先一步把糧食都挖走…梁多淩和他的西夏兵簡直欲哭無淚!不帶這麽玩的?為能跑快點,我們根本沒帶返程的糧,現在要再回去,會餓的呀!


    最後他們回去了,連凍帶餓。非戰鬥減員死了很多。7天後,李訛哆帶著所部萬餘人回到了西夏國。不知他要如何向李乾順和梁多淩解釋一下自己的那封信?


    在西夏來說,已很吃虧了。回顧全過程,典型的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於是他們換了個辦法。在邊境上築起了一座臧底河城。卻沒想到惹得宋朝大怒!宋徽宗趙佶親自下令:任命大太監童貫為陝西經略使,大宋西軍全線出擊,讓西夏人知道好歹!


    政和5年(1115)1月1日,48歲的完顏阿骨打宣布女真人立國,他自己稱帝!關於女真帝國的國號,阿骨打這樣說:契丹人以镔鐵為號,是取镔鐵堅硬之意。可惜镔鐵也有朽壞的時候!世間唯有“金”不變不壞,所以女真帝國國號“大金”五行中,金為白色,女真人也以白為尊…同時定年號“收國”阿骨打本人改漢名“完顏旻”這一年。大遼已立國208年、大宋立國155年、西夏立國77年。


    這是這一年裏的主旋律,宋遼兩國沒哪個人、哪件事能與之相提並論,但這一年中還是有一個人要提一下的。這人是契丹皇族、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的8世孫。這一年他參加了本國的科舉考試。並且高中大遼國狀元!他能騎善射、文武雙全、心誌恢宏、意態堅凝。他的名字叫——耶律大石!在某種意義上,這個名字一點都不比完顏阿骨打遜色!


    5日,完顏阿骨打親征黃龍府。


    15日。大宋西南部再次叛亂。這次叛亂在史書上被稱為“卜漏之亂”瀘南晏州6縣水路12村及10州5村團思峨洞諸熟夷在一個叫卜漏的酋長領導下,掀起大規模叛亂。梓州路轉運使趙遹在第一時間派出令蠻族激變的罪魁禍首瀘帥賈宗諒率軍平叛,結果大敗。成都路、利州路、夔州路、梓州路,整個四川大地在真宗朝王均之亂後平靜了100多年,第n次陷入了連綿的戰火中…


    稱帝後的完顏阿骨打很快收到了封信。信是他原先的上級、大遼皇帝耶律延禧寫的,派僧家奴特地送來。基於現在形勢,耶律延禧提出一建議——完顏。你建國了是吧?可惜你沒請求上級,程序不合法。現在我就給你個機會,讓你成為我大遼的正式附屬國,怎樣?你快磕頭謝恩吧…


    這真是天大恩惠?讓不久前還是半原始半奴隸製的野人部落一躍進入文明世界。這是多麽大的變化,之前的女真人想都不敢想!可現在完顏阿骨打派賽剌的回複是——可以!但有條件。1歸還阿疏。2把黃龍府給我…


    黃龍府是在中國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地方。它出現在史書裏、流傳在詩詞裏,經歲月沉澱甚至變成了句家喻戶曉的成語——直搗黃龍!不過可確定的是:在完顏阿骨打這次回複前。它在曆史長河裏默默無聞,是片荒蕪大地上的彈丸小地。可完顏阿骨打的目光盯住了它,它是前進方向上的一塊絆腳石。但同時也是他心目中帝國的理想中心…


    這種回複很自然的讓耶律和完顏談崩了。在耶律的心裏,給完顏一個國號,正式成為自己的家臣。已是最後的底線了。可惡這些“家臣們”居然還敢跟他談價錢!


    還阿疏?等於丟了尊嚴!給黃龍府?那塊小地方失不足惜,但丟不起那個人!既不想給,也不想在戰場上和野蠻人肉搏?想來想去,有著深厚底蘊的遼國人終於想出一理智辦法——派20萬騎兵、70萬步兵向北方邊疆運動。這次出兵,耶律延禧無疑是下了相當的血本。用這樣一股力量逼近新興的金國,意圖非常明顯:把它扼殺在搖籃裏、讓出河店的奇跡不再重演!


    可這股重兵開拔後,就讓人看不透了。以20萬騎兵為主的兵團,居然慢得跟老牛破車一樣,這片龐大軍陣慢騰騰、拖家帶口一樣的向北邊走?沒錯!這片軍陣像一超級城鎮在遷移,裏邊帶滿了耕牛、綿羊、農具等生活必需品。這就是遼國人的精明!他們要在北方憑空製造出一純粹的軍城,邊在那邊生存、邊抵擋女真人!這辦法看似消極,但真的很理智。這次以絕對的優勢兵力,以純防守姿態,他們終於用上了超級大國欺負新生小國的招數。就是要用錢、用人、用時間壓死你、拖死你!一點都不公平,但就是管用!


    當這支大軍北上後,耶律延禧又一次沉浸在歡樂宴會、刺激獵場裏。在他想來。至少10甚至20年裏,煩人的金國都再也不會讓他鬧心,用這近百萬人耗盡金國這一代人的銳氣,之後就會高枕無憂了!


    可惜千算萬算。耶律延禧算錯了時機!如出河店之役前就這麽做,絕對會如願以償。那時的女真人要完顏阿骨打用神話、用威脅才能走上戰場,且人數極少…但出河店之役後,大金國建立了,女真人心有所依,最重要的是他們軍力達到了1萬人。“滿萬不可敵”這是條鐵律,沒人能打破…


    29日,這支百萬遼軍在都統耶律斡裏朵、左副都統蕭乙薛、右副都統耶律章奴的率領下來到了達魯古城。大戰開始!完顏阿骨打派完顏宗雄以右翼衝擊遼軍的左軍,殺敗左軍。但之後遇到了遼右軍的頑強抵抗。眼見局勢不利,完顏阿骨打接連作出了幾個精彩的布局:首先。讓未來的女真無敵戰將完顏婁室、尼楚赫(金史中稱銀術可)2人衝堅!九進九出,殺得鬼哭狼嚎。其次,派完顏宗幹布置疑兵。最後,命完顏宗翰率中軍主力殺出!在2位無敵戰將之後繼以大兵壓上!然後又有完顏宗雄戰敗遼左軍之後與宗翰會合,終於戰敗百萬遼軍!


    這一戰。百萬遼軍崩潰!不僅丟失陣地,連帶耕牛等農具都被搶得一幹二淨。能逃回來的人,都嚇得麵無人色!他們見識到了女真人可怕的戰鬥力。麵對百萬大軍,隻有1萬人的女真人就這麽不顧一切的衝了上來!完顏婁室、尼楚赫2人的衝堅更是遼軍(也包括未來的宋軍)的噩夢!1萬多人追著近百萬人打,這是什麽樣的場景?


    這近百萬遼軍還沒跑了,夜幕降臨後,形成的局麵居然是——遼兵被圍!近百萬人被1萬多人圍住了!且整整一夜沒能突圍。到第二天淩晨時分女真人發起攻擊,他們趁亂才跑出來一部分!跑出的全是騎兵,具體數字不詳,隻是史書裏以確定、一定及肯定的詞語說“步兵全滅”那就是說:至少70萬兵力死在了這一戰裏?


    僅僅一天一夜的戰鬥時間,就形成了這樣局麵,代表了什麽?女真人已無法扼製了!大遼國已錯過了他們最脆弱的萌芽期!經過了出河店之役。哪怕用上了超級大國欺負初興小國的正確辦法,也變得無濟於事!畢竟實力決定一切!


    可怎樣檢驗實力呢?僅僅憑借這場勝利,就想證明金軍全麵超越遼軍,變成東亞最大嗎?這想法太超前!契丹人不承認,恐怕連女真人自己都不敢相信…要不然就不會有後麵發生的事了。


    再看宋夏之戰:這一戰。熙河路經略使劉法率步騎15萬人出湟州、秦鳳路經略使劉仲武率5萬精兵出會州。從西、南兩方麵夾擊西夏!而童貫則駐軍蘭州,兩方策應…劉法在古骨龍與西夏軍大戰了一場,斬首3千級。


    2月5日,宋徽宗長子趙桓(未來的宋欽宗)被立為皇太子。


    30日,童貫夢寐以求的時刻到了!這次,他得到了最想要的東西。皇帝下令:以他總領永興、鄜延、環慶、涇原、秦鳳、熙河全部西北6路,節製陝西一地的所有經略安撫司!從這時起,大宋最強的軍隊西北軍團就是大太監童貫一個人的了!從當時來看,童貫誌得意滿,毫無疑問必將竭盡全力打贏這場仗,由此樹立他大宋戰神的光輝形象。但從後麵發生的事情裏…


    本月,受完顏阿骨打的激勵,與女真族族源關係最近的渤海人也揭竿而起了!古欲在饒州造反,自稱大王。耶律延禧隻能兩邊救火,派蕭謝佛留率軍平叛古欲的渤海人起義。


    3月,在百萬軍隊崩潰後,耶律又給完顏寫了封信。信裏態度比前一封要更差了些,這次沒條件,連稱呼都沒,直接要求完顏投降。完顏很鬱悶:這是為什麽呢?前幾天那一架到底是不是我贏了呢?一怒之下的完顏回了封信,內容幾乎和耶律的來信一樣,改變的隻是落款。也就說完顏也沒提耶律的稱呼,且要求耶律投降!


    同月,大宋皇帝趙佶也收到了一封信。寫信人是個叫馬植的遼籍華人。馬植出身幽燕之地的名門大族(韓德讓的韓、劉六符的劉、馬植的馬、趙延壽的趙,是為大遼幽州漢人4大姓)時任遼國的光祿卿,算是一國家級中上層幹部。他在信裏列舉了些剛剛發生在大遼國東北部的事情。由於地理限製,那些地方是宋朝接觸不到的,哪怕事情發生已有兩三年之久,宋朝人也兩眼一抹黑…


    看到這封信後,趙佶迅速下旨:邊關要盡一切努力,悄悄的、快速地把馬植召進開封,朕要麵對麵地和這個人談話!


    而童貫立即請出了馬植。這人居然早就在開封城內了?有證據顯示:從1111年10月起,馬植就一直隱藏在童貫周圍!1111年10月正是那個改變北宋朝曆史的盧溝橋之夜。而那個與童貫秘密接觸的人,就是馬植!


    時隔3年多,他當初說到的事情已被證實了。在那個盧溝橋之夜,馬植對童貫說:大遼國必亡,會非常快速地崩潰!


    當時童貫第一反應恐怕是樂傻了、第二反應就該是氣怔了!大遼國,東亞第一強國,你說亡就亡了?看我是太監好騙吧?這是不是你們遼國玩人的新把戲?所以他快樂著、也隱約地期盼著,卻同時把馬植帶回了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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