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打他們連雲莊的主意,還敢對他大哥下手,他絕對饒不了這些人!


    說著,望見站在一旁的紀絲兒身子搖晃了下,他關心地道:「絲兒,你不眠不休地照顧大哥四天,現在大哥醒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我不累。」她趕緊站直身子,努力撐開快闔起來的眼皮。看見路靖麟醒來,她擔憂的情緒終於放下,心情一放鬆,連日來的疲倦和困意登時一起席卷而來。


    「還說不累,你瞧你都快站不穩了,既然大哥醒來,表示他度過危險,不會再有事,你安心去睡吧,我會讓總管暫時先找個伶俐點的丫頭過來照顧大哥,你不用擔心。」路靖飛好言相勸。


    「可是……」她不想離開他,想在這裏一直照顧他到他痊癒為止。


    路靖麟抬眸瞅向她,見她神色憔悴,眼下一圈黑影,像有好幾日不曾闔眼好好睡一覺,他劍眉微微皺起,「你下去休息吧。」


    不敢違拗他的話,紀絲兒輕輕頭點,「是。」


    等她離開後,路靖飛出聲道:「大哥,你知不知道你這幾天昏迷不醒,無法飲下湯藥,都是絲兒一口一口含著湯藥喂進你嘴裏?」


    「你是說她用嘴喂我喝藥?」路靖麟眉峰微蹙,突然憶起陷入昏迷時,隱約覺得有人一直握著他的手,還有一道嗓音哀傷地不停對著他說話。


    對了,他快醒來時彷佛聽見有人說——


    我情願用我的生命來換回你的,請你醒過來好不好……


    莫非,那個人就是她?!


    路靖飛猶豫了下再開口,「大哥,其實絲兒她對你……」


    見他才說了幾個字便打住話,路靖麟接腔問:「她怎樣?」


    既然說到這兒,他索性替她把話說開,好讓大哥明白她的心意。


    「絲兒一直心係於你,這些日子看你重傷不醒,她比誰都憂急和心疼,你知道嗎?我還曾聽見她半夜向上蒼祈求,保佑你能平安的度過這個難關,她願意折壽給你。」


    見大哥一臉愕然,路靖飛續道:「打從半年前你救了她之後,她就把你放進了心坎裏,念念不忘,這半年來常常躲在莊外頭窺看,隻想見你一麵。」


    「你怎會知道這些事?」他以為紀絲兒性情靦覥內斂,難道他看走眼了,她竟跑去跟靖飛訴說這些女兒家的心事?


    「以她的性子,怎麽可能同我說這些。是半年前,我發現有人常常躲在暗處窺伺咱們莊子,於是派人調查,發現她隻是個尋常姑娘,之所以常常躲在暗處窺伺,其實是想看你。你沒看見,她呀每當瞧見你時,臉上的笑容總是格外燦爛!知道她對你的心意後,我也就沒再管她,任由她去了。」


    「所以你才會把她調來棲雲閣?」


    「沒錯。我原是想給她個機會,看看能不能讓大哥明白她的心意,撮合你們,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說到這裏,路靖飛認真地注視著他說:「大哥,絲兒是個好姑娘,若你對她沒意思,就趕緊讓她知道,好教她死了這條心,這樣我才有機會。」


    路靖麟劍眉微擰。「你想做什麽?」


    「也不知怎地,我愈看她愈喜歡,倘若你看不上她,我想追求她,與她雙宿雙飛。」


    不知為何,聽見弟弟的話,令他有些不悅,「你不是喜歡活潑的姑娘嗎?她一點都不符合你的要求。」


    「噯,這種事哪說得準,其實我原木對她也沒特別中意,隻是最近愈看她愈覺得順眼。」也許是她對大哥的癡情打動了他,他覺得對紀絲兒愈來愈有好感。


    明明隻要他說一句話——我對她無意,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便能解快這件事,但路靖麟隻覺心煩,一點都不想這麽說,索性閉上眼,「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路靖飛仍不死心地再勸,「大哥,俗話說:‘長痛不如短痛。’你若是對她無心,早點讓她知道,對她也好嘛。」


    「靖飛,我累了,這事以後再說。」路靖麟輕揚了下手,表明自己無意再談。


    沒錯,隻要他說一句話就能放走她,成全弟弟的心意,可是也不知為何,那句話他就是梗在咽喉裏,難以吐出口。


    低首瞥了眼自個兒的左手,他記得方才醒來時,她緊握著他的手,他依稀記得昏迷時,也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牽著他的手,不讓他墜向更深的黑暗裏,他忍不住握住拳頭,似怕失去什麽。


    紀絲兒這一睡,一直睡到翌日才醒來。


    瞥見窗外透進來的明朗陽光,思及什麽,她趕緊翻身下床,梳洗完後,匆匆來到路靖麟住的寢房。


    然而房裏卻空無一人,應該躺在床上的路靖麟不見蹤影,她心下一駭。難道在她睡覺時發生什麽事了?


    她慌張地走出房門,剛巧遇見沏了壺茶回來的侍婢。


    「青兒姐姐,莊主呢?怎麽不見了?」她抓住她的手,神色著急地問。


    「聽說有人抬棺來鬧事,二爺剛巧不在,莊主到大廳去處理了。」


    「抬棺鬧事?這是怎麽回事?」


    「據說是這次死在礦坑裏那些人的家眷,他們抬棺來向莊主討公道。」青兒端著剛沏好的熱茶走進屋裏說。


    「發生這樣的事,也不是莊主願意的呀,他們怎麽能怪在莊主頭上?」紀絲兒不平地道。


    「唉,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清楚,總之那些人這會兒在大廳那吵鬧不休。」


    「我過去看看。」莊主才剛醒來不久,她很擔心他的身子會吃不消。


    不久,快步來到大廳,在門外,她就聽見裏麵傳來的哭嚷聲——


    「我就隻有這麽個兒子,才到礦場工作不到六天,好好一個人就這樣不明不白慘死在裏頭,咱們家的香火就這麽斷了,莊主,你讓老漢以後怎麽辦?死了之後拿什麽麵目去麵對列祖列宗?」一名五旬老者臉上涕泗縱橫,哭得好不傷心。


    另一名婦人也淚流滿麵地哭訴,「我才剛產下孩子,丈夫就沒了,我跟孩子將來要依靠誰啊?」


    接著,另一個少年忿忿不平地吼道:「我爹為連雲莊賣命地挖礦,如今連命都沒了,誰來賠他一條命?連雲莊根本罔顧人命。」


    總管李泰看這些人輪番哭訴叫罵,場麵著實難看,出聲想製止,「各位鄉親,大家別吵了,發生這種不幸的事,莊主也不想呀,你們冷靜一點,這件事連雲莊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你們先回去吧。」


    「你說得倒輕鬆,人都死了,你們要怎麽交代,難道能讓死人複活嗎?我們要求莊主關閉那個出事的礦場,不準再挖礦了,讓死在裏頭的人能得以安息。」一名穿著綠衫的青年揚聲怒道。


    「沒錯,關閉礦場,讓死者安息。」另有兩人跟著附和。


    坐在椅子上,路靖麟臉色還很蒼白,黑色的眼緩緩環顧大廳裏的眾人,剛想開口說什麽,忽然聽見有人激動地出聲——


    「你們怎麽能把這次不幸的事全怪到莊主頭上?你們難道不知道當時莊主為了下去救人,自個兒也受了重傷?若是他真的罔顧人命,豈會親自下去救人,你們說話要憑良心啊!」


    紀絲兒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大廳,看著那些人,她續道:「你們知不知道,莊主為了護住當時在坑道裏的大家,他一人隻身擋住坑道的落石,才會被落石砸到,受了嚴重的內傷,昏迷了整整四天,直到昨天才剛蘇醒。」這事她是從同樣脫困的人口中知道的。


    「至少他還活得好好的沒死,可咱們的親人卻沒了性命。」那名綠衫青年鄭重反駁。


    「你們的親人在這次意外不幸過世,莊主跟你們一樣心裏都不好過,可是請你們捫心自問,連雲莊曾經虧待過大家嗎?連雲莊給工人的薪酬遠遠比破日堡還高,所以塞北這一帶的人,大家都搶著想進連雲莊的礦場工作,你們的親人不也是衝著這點,而找盡各種方法進到連雲莊礦場的嗎?若是有人在礦場傷亡,連雲莊給那些家眷的撫恤,難道曾短少過嗎?」


    這半年來,她打聽了不少連雲莊的事,知道連雲莊不僅很善待底下的人,平常施藥贈糧、造橋鋪路的善舉更沒少做過。


    「這……」那些人被她說得啞然無語,麵麵相覷。


    其中三人見大家似乎被她的話給說動了,暗暗交換了眼神,一人趨向她質問:「你是誰呀?憑什麽在這大放厥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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