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一時陷入死寂。


    屋內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隨後乒乒乓乓之聲響起,打破了幾乎凝滯的氣氛。宋熾抬頭看去,眼底黑暗散去,恢複了清明。


    初妍鬆了一口氣,看見方媽媽匆匆從裏麵跑出,對她道:「姑娘,你快去看看,勸勸太夫人吧。」


    這是怎麽了?


    方媽媽苦笑:「侯爺請了個大夫幫太夫人看病,先還好好的,可那大夫要為太夫人施針。太夫人打小就怕針,這會兒不肯,正鬧騰著呢。」


    初妍總算知道自己怕針的毛病是從哪裏來的,心有戚戚焉地道:「我去看看。」謝天謝地,總算不用在這裏膽戰心驚地陪著宋熾了。


    她話已經和他說清楚了,以他的傲氣,就算現在接受不了,應該很快就能想通,不至於再非要娶她吧?


    宋熾冷冷望著她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心頭仿佛被細細的針刺了下,初時尚無知覺,片刻後,尖銳的疼痛驀地傳出。


    眼前的人離他那麽近,觸手可及;卻又是那麽遠,仿佛他永遠都抓不住。


    氣血不受控製地翻騰起來,眼尾一點點染上猩紅。她可真有本事,這才幾天,竟能激得他功法一再反噬。


    她不在意他,他也不該在意的。他不過是出於責任才決定娶她,她不需要他負責,不會再擾亂他的人生,不是正好?從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個鬼!他宋熾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麽欺騙玩弄過!


    墨綠團花夾棉錦簾在身後垂落,隔絕了仿佛粘在她背上的那道冰冷的視線。初妍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強忍著沒有回頭,心頭兀自跳得厲害。


    宋熾的反應,比她想象中更大。可,隻要她打定主意不嫁他,遠離他,便也沒什麽可怕的了。他有他的誌向與抱負,有太多事要忙,總不至於為了區區一個她多費心力。


    現在最要緊的,還是石太夫人的病。


    屋中暖香襲人,兩側繡幔垂落。小丫鬟們無聲地向她行禮,不敢發出絲毫動靜。


    呂太醫和殷娘子坐在堂屋靜靜候著。東梢間傳出石太夫人中氣十足的斥責聲:「叫她回去,我好著呢,不用施針!」


    然後是姬浩然無奈的勸說聲:「母親,殷大夫專為了您頭痛之疾,遠道來此,您就試試吧。」


    石太夫人拒絕:「不試!我一直吃著呂太醫的藥,不是挺好的?她再厲害,總不成比太醫院的太醫還厲害吧?」


    姬浩然道:「呂太醫有呂太醫的獨到之處,殷大夫也有殷大夫的長處。」


    石太夫人暴躁道:「你讓她走,我不用她治。」


    梢間的爭執傳出,呂太醫和殷娘子聽見,麵露尷尬,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隻作未聞。


    方媽媽焦急:「姑娘,你幫著勸勸太夫人吧。」


    初妍想了想,走向呂太醫和殷娘子:「我小女子有一事向兩位請教。」


    呂太醫和殷娘子都站起來道:「不敢,姑娘有話但問無妨。」


    初妍問:「金針刺穴之術,果真對太夫人的病情有益?」


    殷娘子道:「太夫人是心病,按理說,姑娘既平安回到她身邊,這心病原該解了。然太夫人多年鬱結,心脈受損,神思昏亂,不得不借助外力刺激疏通。金針刺穴之術,便是做此效用。」


    呂太醫道:「殷大夫所言有理。下官在太醫院,也曾聽聞殷氏針法種種妙處,回魂定神正是其中一效。」


    初妍心裏有了數,問殷娘子:「你有幾分把握?」


    殷娘子道:「七成。」頓了頓,補充道:「太夫人若不配合,這七成把握便隻剩了三成。」


    太夫人那脾氣,配合是不可能配合的。初妍想想便是換了自己,也不會輕易答應接受針灸,何況是患了病後,心性猶若孩童,任性無比的石太夫人。


    隻有另想他法。


    她想了想:「我有一計令太夫人配合,不過還需兩位幫忙。」


    呂太醫和殷娘子都道:「姑娘請說。」


    初妍壓低聲音向他們交代了一番。呂太醫和殷娘子都露出驚容,猶豫了下才應下。初妍見安排妥當了,掀簾進了東梢間。


    石太夫人板著臉坐在鋪設了秋香色彈墨錦墊的黑漆楠木羅漢榻上,姬浩然立在她對麵,兩人對峙,大眼瞪小眼,誰也說服不了誰。


    聽到初妍進來的動靜,兩人都看了過來。


    姬浩然眼睛一亮:「你來得正好,快來幫我勸勸母親,我說不動她。」


    石太夫人露出警惕之色:「小丫頭也是來勸我的?」


    初妍不在意地道:「您的身子您自己最清楚,我勸您做什麽?」扭頭勸姬浩然道,「太夫人既然不願意,侯爺就不要勉強她了。」


    石太夫人沒想到初妍竟然會幫她說話,回嗔作喜:「小丫頭不錯,這幾天我沒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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