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庭目光冰冷,透過麵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似乎回到了上一世。


    那時候周北對他說:「青白,你進學太晚,若想以文入仕怕是還要等上好幾年。老師的意思是,你可以走武舉的路子。」


    後來他們在柳夫子的建議下,一起投在大皇子的門下。他聽從柳夫子的安排以武入仕時,周北已名揚天下。他們一文一武,輔佐大皇子登基為帝。


    文有周正道,武有仲青白。他們二人是天子的心腹,並列朝堂為百官之首。


    後來不知何時起,周北常在他麵前苦訴天子昏庸,直到有一天周北欲推翻嬴氏王朝。那幾年他平內亂穩朝堂南征北戰,終於扶持周北登基,建立北庭王朝。北是周北的北,庭是仲庭的庭。為表榮耀,周北不僅封他為一字並肩王,且以國號為封,立他為北庭王,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修長的手交握在一起,嘴角漸漸泛起一絲冷笑。


    之後的事如同戲文一般,不過是功高震主引來帝王的猜忌,或者從一開始他就是周北手中的一把刀。事成之後留刀何用,自是要毀去。在他悉知周北意圖後先發製人,先一步殺了周北,扶持周北的幼子登基,自己則為攝政王。


    朝堂之中,最不服的人便是眼前的昔日恩師,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罵他狼子野心想一手遮天,那時候他對所謂的老師已是心灰意冷。原因無它,隻因這位授業恩師從一開始就將他當成周北謀大事的卒子。


    遺臭萬年啊,好大的罪過。百姓懼他,朝臣們暗地底咒他。他們在背後說他殺戮太多罪孽深重,所以絕情絕愛無兒無女。


    他不明白,既然自己罪孽深重,又怎麽會重活一次?門外嬌俏的身影閃過,他微眯起眼。這一世,倒是有些不同的地方,比如說這個小姑娘。


    隔日後,便傳出他將金菊令獻給三皇子的消息。陛下膝下有三子,大皇子忠厚平庸、二皇子賢德有名、三皇子風流成性,很多人想不通他為什麽選擇三皇子。


    柳夫子沒有再登門,而是派周北來傳話。說是他不聽師命不遵師囑,如此一意孤行根本不把老師放在眼裏。如此學生,不要也罷。


    他聽完後,麵上無一絲表情。


    周北歎氣,「老師定是氣狠了,他都是為你好。我也是很不明白,為什麽你會選擇三皇子?」


    仲庭道:「大概是看他順眼一些。」


    周北愣了好大一會,這樣的青白他看不透。什麽叫順眼一眼,仕途大事不是兒戲,怎能因為看得順眼就隨心所欲。


    到底哪裏不一樣了?


    「青白,你……」


    「我怎麽了?」


    「你變了,我都有些不敢認你。」


    「是人都會變,終有一日你也會變。或者說你從來都是你,隻不過不是我認識的你。」


    周北心一跳,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握成拳。他的眼神驚疑著,想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一絲破綻。然而仲庭的麵色太過平靜,平靜到他懷疑對方不過是隨口之言。


    或許老師說得沒錯,青白因為纖娘一事性情大變,連大局都不顧。這樣的人便是有些才能,終究不堪大用。


    「青白,我話已帶到,你好自為之。」


    這一次仲庭沒有送他,他出門後看到院子裏的顏歡歡,神色凝重,「顏姑娘,青白最近心情不順,還望你多加開導。」


    「仲哥哥他怎麽了?」


    「纖娘之事,青白意難平,行事難免偏激一些。長此以往,對他前程不利。身為他的好友,我實不忍心見他就此墮落。要是因為一個女子自毀前程,那就太可惜了。」


    顏歡歡應下,心道她一點都看不出來仲庭對房纖娘有什麽想法。反倒是這個周北,明知她和房纖娘的關係,還非要在她麵前說這一番話。看似是為仲庭著,實則不無挑撥離間之嫌。


    算日子,房纖娘和薑淮應該差不多要大婚。


    這時隻見有人歡喜地從巷頭跑過來,邊跑邊喊,「王府派人來發喜餅了,都去牌坊那裏領喜餅去!」


    婦人們紛紛從院子伸出頭,「什麽?什麽?王府發喜餅?哪個王府?」


    那人道:「還能是哪個王府自然是開山王府。王妃娘娘說了,纖娘郡主在咱們九井巷裏長大,承蒙我們這些街坊們照顧 。今日郡主大婚,王府的管事特意來給咱們發喜餅。大家快去,每家每戶都有。」


    婦人們歡呼起來,齊齊往巷子口湧去。


    有一個婦人看到顏歡歡,愣了一下,「歡歡姑娘,你怎麽不去領喜餅啊?」


    顏歡歡笑笑,「你們先去吧。」


    眾人都歡天喜地往巷子跑,整個九井巷熱鬧得像過年一樣,三三兩兩高聲談笑著。聽著那些歡聲笑語,她轉身進屋。


    約摸半個時辰後,蔡婆子親自上門給她送喜餅。她有些意外,大大方方地接過喜餅,說了些祝福之類的喜慶話。蔡婆子心生感慨,還是姑娘大氣,不像那個纖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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