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又從雲層中鑽出來,空曠的園子隻有他們二人。


    仲庭招手,「過來,歡歡。」


    她想老前輩說的沒錯,她幹嘛要聽他的話,於是站著沒動。忽然像是一陣風過,他已欺身到跟前近在咫尺。她步步後退,抵靠住一棵樹。


    心跳得飛快,像一隻迷茫的小鹿草原上狂跑著停不下來。橫衝直撞不知該往哪裏跑,明明懼怕步步緊逼的獵豹,卻又渴望著被對方俘虜掠奪。


    「你……你……」


    「我剛才想通了一件事。」


    「什麽事?」


    「你以後會知道的。」


    他看著她,兩人凝視對望。微弱的月光在他們臉上留下陰影,褪去層層的偽裝和麵具。他是北庭王朝的一字並肩王,清冷霸氣傲視天下。她是異世的普通女孩子,古靈精怪平凡可愛。


    良久,她笑了一下,「老鬼?」


    他回以一笑,「小鬼。」


    「你以前是什麽人?」


    「一人之下萬人之下,你呢?」


    「我啊,我的人生分為兩段。一段是我爹在的時候,那時候我是別人眼中的白富美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後一段是我爹去世以後,我家裏破產了,我成了別人避之不及的瘟神,窮困潦倒受盡白眼。」


    記得爸爸的公司剛擴大經營,她和爸爸站在公司最高的樓頂上。爸爸指著一排的廠房無比驕傲地向她宣告,那是他為她打下的江山。那天同樣是一個月夜,和今天的月夜沒什麽兩樣。不同是時空,是站在身邊的人。


    「老鬼,你有多老?」


    「應該可以當你爹。」


    「那我以後可不可以也認你做幹爹?」


    「不行,為何到處認爹?」


    她望著天,「你知不知道,在我們那個地方。總有很多女孩子喜歡認幹爹,給自己找靠山。你說得對,我為什麽要到處認幹爹,我應該自強自立活出自己的風采。」


    他皺眉,「你家鄉的風俗還真奇怪。」


    她笑起來,笑到雙肩顫抖不停。然後她感覺自己被人抱進懷中,堅實的懷抱清冽的氣息,強勁有力的心跳清晰可聞。


    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低語,「小鬼,不管你來自哪裏,以後隻能待在我的身邊。」


    這……這話怎麽聽著讓人浮想聯翩,他是什麽意思?這算是表白嗎?不會吧,明明之前誤服藥都不願和她圈圈叉叉的男人,不可能一轉眼的功夫就對她訴說衷腸。


    「你……你看上我了?」


    「你想多了,隻有我這個老鬼才能壓住你這個小鬼,我替天行道而已。」


    「切,你說得好聽,什麽老鬼壓小鬼,你哪裏能壓得住我。到時候誰壓誰還不一定呢,你沒聽到老前輩說,我們紅女別的不厲害,在壓床方麵那可是佼佼者。」


    都是千年的狐狸,還怕說什麽聊齋,更不需要再隱藏自己的真性情。她說得隨意,就像在說誰比誰吃飯吃得多一樣尋常。


    他低低蹙眉,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長大的姑娘不僅喜歡認幹爹,說話還如此大膽。「你們那的姑娘說話都這樣嗎?」


    「當然。」她杏眼含笑,「我還算是比較保守的,有些更大膽的姑娘碰到你這樣的極品的男人,恐怕第一句話就是邀你共度良宵。怎麽樣,怕了吧?」


    他震驚,世間還有那樣的地方?


    她笑靨如花,嚇死這個老鬼。話說他都老鬼了,年紀肯定不小。不知他以前有沒有成過親,有沒有孩子。一想到這裏,她頓時有些不好。


    「你……以前有妻兒嗎?」


    「沒有。」


    沒有妻兒的老鬼,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會是把持朝政的宦官吧。這個念頭一起,就越想越有可能。不近女色,在那樣的時候都能忍得住的男人,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是一個呼風喚雨權勢滔天的大太監。


    別人的隱私不能太過窺探,凡事點到為止,知道太多有時候並不是什麽好事。而且事關男人的尊嚴,這個話題應該打住。


    「哦,那還真是可惜。」她預感他是自己重生而不是借屍還魂,所以他才會對柳夫子和周北那樣的態度。也不知是因為什麽樣的變故,他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呢?以他這個長相,做太監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他不知她腦海中的琢磨的事情,壓根不知道此時自己在她的眼裏就是一個可憐的老太監。長相妖豔捏著嗓子揚著拂塵趾高氣昂的那一種。


    「可惜嗎?」


    「嗯,當然可惜。」她點頭,扼腕不已。要是她穿來的時候晚幾年,是不是就能看到他像東廠都督一樣的形象,想想竟然有些期待。也不知道過幾年,她還能不能看得到。


    他眸微閃,心中莫名有些歡喜,她竟然覺得可惜?「你呢?有過婚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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