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頭,「沒有。」


    夜風吹過,卷起她額前的發絲。隱約間他似乎聽到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她在歎息什麽?在那個異世,難道還有她牽掛的人?


    經此一番交談,兩人的關係悄然發生轉變。如果說以前是被硬湊在一起臨時搭夥的搭檔,那麽現在就是擁有彼此秘密的朋友,且都是彼此的唯一。


    「老鬼……」


    「仲哥哥都不叫了?」


    她暗自吐舌,都互爆馬甲了,還叫仲哥哥不別扭嗎?既然他聽著不別扭,她倒是沒什麽所謂。於是乖巧地改稱呼,甜甜叫一聲仲哥哥,再意有所指地看著之前應王離開的方向。


    「你不覺得那個老前輩有點神?他好像什麽都知道,又好像無所不能?」


    那種神無關權力,並非所有的權力都是通天眼,能看盡世間隱藏的一切,甚至能看清一個人的來曆。


    他望過去,道:「這位應王不是尋常人,傳聞他是應天而生,專為護佑嬴國而問世的擎天神柱,關於他的事情民間傳得神乎其神。不過無論他是什麽人,他對你我都無惡意。」


    她下意識點頭,老前輩確實不是普通人。既然他對他們沒有惡意,她又何必非要弄個清楚明白。老前輩有句話她還是很讚同的,好奇心害死貓。


    「這倒也是。」


    說曹操,曹操到。


    不遠處銀白的頭發一閃,就看到應王背手望天像閑庭散一樣走過來。看到他們還裝出吃驚的樣子,一手撫著胡須。


    「你們怎麽還在這裏?黑燈瞎火的月殘陰缺,有什麽好看的。你說說你們小年輕,怎麽和我小老兒一樣睡不著覺。」


    顏歡歡也不戳穿他,他分明是不放心他們,或者是還想來看戲,所以特意回來的。「老前輩,您剛才不是累著了嗎?怎麽還睡不著?」


    「哎呀別提了,我掐指一算自己九十一歲頭上有個大坎,怎麽想怎麽睡不著。」


    古代醫療條件有限,活到八十都是高壽。一般人最多不過七十,大多數人五六十歲就去世了。九十一那絕對是少見的老壽星,這老前輩在炫長壽呢。


    她笑嘻嘻,「喲,您老是不是又要讓我猜啊?九十一歲有個大坎,我猜您是不是墳被人刨了,陪葬的金銀玉器都被盜墓的浩劫一空?」


    應王氣得翻白眼,哼哼出聲,「好你個歡丫頭,你這是咒我呢?」


    她抿著嘴笑,「老前輩,我方才是和您開玩笑的,我知道您不會真的生我的氣。您多大度開明哪,怎麽會和我一個晚輩計較。再說了,我也不是咒您,我就是告訴您。甭管生前多高的地位,死後多麽風光大葬,有多少陪葬品。若幹年後都得讓人把墳給刨了,把屍骸挖出來,然後起高樓修大道,誰還管你生前是什麽大人物。」


    應王的眼神微變,撫摸胡須的手略略發抖,「這些話……我許多年前人說過。想不到多年後,我竟然還能從另一個人的口中再聽一次。你說得對,可惜世人看不明白。你看看曆朝曆代,那些皇陵豐碑,耗費多少民脂民膏,勞民傷財啊!我定要和皇帝好好說說,別費那麽大勁去修什麽皇陵。不過你咒不到我,小老兒我現在九十二,那個坎啊已經過去了。」


    「您今年都九十二了?」她驚呼。


    應王得意,「……嘿嘿,看不出來吧,傻了吧?剛才子時已過,正好我九十一的生辰過去,眼下我九十二歲了。」


    「還真看不出來,您要是不說我還以為您不到六十呢。沒想到您這都九十二了,您真是老當益壯鬆鶴延年哪。我可得好好和您請教請教,您有什麽長壽的秘訣,好叫我也和你學學如何青山不老綠水常流的。」


    一番馬屁拍得應王心花怒放,早已忘她剛才的調侃。


    仲庭若有所思。前世裏他之所以沒有見過應王,是因為應王在這一年已經去世。也就是說前世的應王,並沒有度過這個大坎。


    那麽是什麽原因讓應王這一世逃過一劫,他不由得看一眼身邊的小姑娘。難道是因為她?難怪應王對她另眼相看。


    應王顯然很是開心,紅光滿麵道:「你這丫頭就會哄我開心。對了,明日你要進宮一趟,我就不去了。」


    「您為什麽不去?」顏歡歡問。


    他拚命擺手,「我最煩宮裏那些個破規矩,你一個人去吧,他們不敢為難你。你可是大長公主,皇室之中除了我,就數你輩份最大。你要是不耐和那些晚輩打交道,早點出宮便是。」


    說得這麽輕巧,操作起來肯定沒那麽輕鬆。她是被封大長公主不錯,但封她的那個人是皇帝,她難道還真能臉大到以皇帝的長輩自居不成?


    她以為應王說得那麽隨意,想來就是一個和皇室成員認識的見麵會。誰知道不僅僅是和皇室成員見麵,還有那些文武大臣和朝廷命婦們。陣勢浩大,排場十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她的登基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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