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原本熟睡的皇甫珍不知為何突然醒了過來,她困頓地揉了揉眼,迷糊地看著四周。


    細細的低語聲好像從窗外傳來,聽不清楚說些什麽,但可以確定有聲音。


    她動作遲緩地起來,披上一件外衣,點燃房中一抹燭火,穿起繡花鞋,疑惑地走到門口。


    她所住的是相連的雅房之一,花廳與寢室都在同一個空間裏,非常寬敞開闊,而皇甫衛則睡在她隔壁房間,房前是一片小園林,圍繞著一座石亭。聲音似乎就是從前庭傳來房。


    到這時代住了一段時間,她早習慣了夜晚的寧靜,外頭的聲音雖然細小,但還是把她吵醒了。


    靠近門前,聲音開始變得清晰可辨,她遲疑了下,俏聲地移到一旁的圓形小窗。


    透過窗子往外一看,前庭裏站著兩個身影,一個高大、一個嬌小,她烏黑的眼眸霎時一亮。


    許如蝶臉上布滿了委屈,看著在她麵前的皇甫衛,「皇甫大哥,你、你為什麽突然跟皇甫珍一起出遊?為什麽你們的感情又變好了?」她越想越不甘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幹脆起來找人問個清楚。


    憑什麽那個女人可以站在皇甫大哥身邊?憑什麽她可以當上皇甫山莊的少夫人?一個低下、山野農夫的女兒,既沒才華也沒美貌,她怎麽配得上皇甫大哥?


    怎麽可以?!


    皇甫衛一看到她,又想起今晚她在廳上故意話裏藏針諷刺妻子的事,眉頭便緊緊地皺了起來。「我何必要跟你說嗎?」不過是一個世交伯父的女兒,有什麽資格問他這些?


    許如蝶咬著唇,氣紅了眼眶,「當然有必要!原本……原本這位置應該是我的!」她兩手抓著衣擺,狠狠地握成拳,好不甘心。


    「現在的確不是你。」皇甫衛當然知道她說的是原本兩家聯姻的事,隻是她不知道的是,他本就沒有心要娶她,與許安之相交多年,他早知道許知蝶是多任性的一個姑娘。


    他這話像把刀戳進了許如蝶的心,痛得她眼淚都掉下來。「皇甫大哥……你怎麽可以這樣……我、我喜歡你很多年了……」爹跟大哥都勸她要放下,可她要怎麽放得下?沒看見時,她還可以忍耐,一年多來拚命地說服自己忘記,但是現在親眼看見了他跟皇甫珍深情相望的樣子,就像一根針一樣直戳疼她的心。


    她沒辦法接受,她不要!皇甫少夫人之位原本是她的……


    「然後呢?」皇甫衛冷冷地反問她。


    許如蝶哽咽一聲,再也顧不得少女的矜持,主動撲向他懷裏,伸手緊緊抱住他。「皇甫大哥!蝶兒隻想陪在你的身邊啊!」


    顧慮著她的身分,皇甫衛怕一退開她就撞上石亭,掙紮了一下才使勁地推開她。「胡說些什麽?皇甫家訓不得納妾,你難道不知道嗎?」他沉聲怒喝。


    許如蝶被他凶惡的語氣嚇了一跳,眼淚更是像斷線的珍珠一樣不停地掉,「那我要怎麽辦?那我要怎麽辦啦……」她像個孩子似哇哇大哭。


    皇甫衛額邊的青筋抽緊,耐性已經告罄,「你要怎麽辦我不知道,但我這一生隻會有珍兒一個人!」再也受不了她的無理取鬧,他狠話一撂,轉身就回去自己的房間。


    「皇甫大哥、皇甫大哥……嗚嗚……」許如蝶哭著追在他身後。


    「砰!」地一聲,他用力地甩上門板。


    「皇甫大哥……蝶兒喜歡你啊……」許如蝶傷心地站在他門口低泣著。


    皇甫珍躲在門裏看到這一切,怔然地有些出神,耳邊還回蕩著皇甫衛那句——但我這一生隻會有珍兒一個人……


    心髒突然縮緊了下,她心裏又甜又酸,他……對她是抱持著這個想法嗎?那她一呢?


    她眼神一黯,輕輕地歎了口氣。她也不知道了,未來……是這麽的惶惶不安啊……


    昨天晚上偷聽到那一段話後,皇甫珍是又喜又愁,但是她也很聰明,主動避開了許如蝶會出現的地方。


    林以楓倒是跟她很合得來,常常帶著她遊杭州,吃好的、看好的,甚至帶她去聽清曲唱戲。知道她沒帶多少衣服過來,也熱心地拉著她去買了整個杭州最貴的織造品,當然這些都是從頭到尾陪在身邊的皇甫衛出的錢。


    原本兩人之間還有些淡淡的不自在,就在這些日子裏,也漸漸地變自然,皇甫衛放在妻子身上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更溫柔,而皇甫珍的笑容,也是一天比一天還要甜蜜。


    林以楓敏感地察覺到這些改變,但她也不好說什麽,而許如蝶跟她吵了幾次要跟著出門,都讓她打了回票。


    夜裏,皇甫夫妻還是照樣分房睡,皇甫衛不想太心急嚇走她,而皇甫珍也沒想到這一點,隻有許安之跟林以楓兩人對這點是霧裏看花,有看沒有懂。


    許安之自從被皇甫衛威脅之後,也就不敢放任妹妹去招惹他了,為避免大家再見麵,他就讓皇甫夫婦自己留在房裏用膳。


    坐在石亭裏,皇甫珍滿足地輕歎口氣。此時天上掛著一個好大、好圓的月亮,園子裏又處處花香,這應該就是人家說的花前月下吧?


    「一顆星、兩顆星、三顆星……」掛著甜甜的笑意,她閑來無事開始數起天上的星星……太多了,數不完。


    伸在半空中指指點點的小手,讓一雙大掌給抓了下來,皇甫衛笑睨著她。「吃飯數什麽星星?」


    「星星好美,像一顆一顆的寶石。」這個時代沒有太多的汙染,星空近得就像在眼前,一張手彷佛就能抓下一顆星。


    「你喜歡,我送你。」皇甫家什麽不多,寶石倒是挺多的。


    她隻當他在說笑,拿著筷子高高興興地吃飯了。「好啊,改天送一盒星星給我挑。」


    知道她當他在說笑,沒關係,等回到洛陽,她就會知道他從來不說笑。


    兩人在花前月下的氣氛裏,開開心心地一邊聊天一邊吃飯,隻可惜,這種好時光維持不久。


    「咳。」許如蝶突然從圓形的園林門口冒了出來,還故意發出聲響,身後跟著兩個丫鬟。


    「許姑娘。」皇甫珍訝異地看著走近石亭裏的她。


    而皇甫衛一看到她,臉色就沉了下來。


    許如蝶強忍著心裏翻騰的醋火,使勁地捏著自己大腿,臉上才得以展露出歉然的神情。


    她柳步輕移,緩緩步上石亭。「皇甫大哥、大嫂,前些日子是蝶兒太孩子性了,說了許多惹大嫂不悅的話,蝶兒今晚是特意來賠罪的,還請大嫂不要生蝶兒的氣。」


    說實話,她突然變得這麽有禮,皇甫珍可沒真笨到覺得很高興,傻傻地就接受她的道歉,心裏反而有種詭異的感覺。


    皇甫衛跟她心有同感,兩人對看一眼,由皇甫衛開口,「許姑娘,事過境遷就算了,我夫婦倆也沒生氣,你用不著如此。」


    許如蝶垂下長長的睫羽,掩去眸裏的憤怒,嘴裏的音調還是低啞愧疚。「那就好,蝶兒總算放心了。」一抬眸,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淚水,轉換成一張溫柔的笑臉。


    「蝶兒聽說大嫂身體欠安,所以特意親自下廚,為你燉了一盅雞湯。」她招招手,身後其中一個丫鬟便利落地將手上的瓷盅給遞放在石桌上。


    皇甫珍僵硬地扯著笑。這湯……她喝還是不喝啊?


    許如蝶在心底冷笑著,像是早料到她的反應,端起另一盅瓷碗,放到皇甫衛麵前。「皇甫大哥,蝶兒也有幫你燉一盅。大嫂,快喝啊,冷了就不好喝了。」


    皇甫衛直視著她,許如蝶也鎮定地笑著回視他。一會兒後,皇甫衛將他眼前那碗雞湯跟皇甫珍的交換了。


    「喝吧。」他安撫地拍妻子的手,諒許如蝶也不敢真的在湯裏下毒害人。


    皇甫珍還來不及阻止,就看到他端著雞湯喝了半碗左右,她臉色發白地盯著他,好一會兒後,確定他沒有任何的不對勁,她才放心地在許如蝶殷切的目光下端起自己那碗。怎知她正張嘴要喝時——


    「如蝶!」林以楓的聲音突然響起。


    許如蝶氣得差點破口大罵。她深吸了口氣,回頭一看,隻見林以楓正帶著幾個丫鬟匆匆地走過來。


    「大、大嫂?怎麽了嗎?」這個破壞她好事的笨女人!


    林以楓接到丫鬟傳來的消息匆忙趕來,就是怕小姑又做出什麽失禮的事情,現在看來幸好沒有,但還是別把她留在這裏好了。


    「你大哥讓你過去一趟。」


    許如蝶心裏盤算了一下,又看一眼石亭中的皇甫衛跟皇甫珍,她知道現在不去隻會引起兩人懷疑,隻好恨恨地一咬牙,跟著林以楓一起離開。


    「皇甫大哥,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先告退。」


    等到人都走了,皇甫珍才鬆了口氣,「她突然轉性我還真不習慣。」


    看了眼那碗雞湯,她不是很想喝,倒不是因為是許如蝶燉的,而是這是人蔘雞湯,她不喜歡人蔘的味道。


    「我也不習慣。」皇甫衛順著她的話說,兩人對看一眼,忍俊不住一起笑開來。


    飯後,他們在亭子裏聊了一下天,直到覺得眼皮有點沉了,皇甫珍才在皇甫衛的催促下回到房裏,準備睡覺。


    而回到自己房裏的皇甫衛也打算就寢了,他脫下外袍躺在床上,一會兒後,卻開始翻騰著身子,不知為何一直感到身上有股莫名的燥意,那股燥意讓他漸漸地覺得心煩意亂,身體裏也似乎有什麽正在燃燒,他試著想要集中精神冷靜下來,不料反而演變成像有團火在燃燒他一樣。


    從丹田裏突然竄升的一團火,開始熾熱又猛烈地焚燒他的理智,他下意識摧動體內的真氣想要壓下那股火焰,沒想到卻更加助長它的熱度。


    「唔……」全身都像快被燃盡了一樣的火熱,讓他難受地呻吟著,無力地從床上爬起來。他想要……他的身體想要些什麽……


    「皇甫衛?皇甫衛?」原本已經準備入睡的皇甫珍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的呻吟,覺得不對勁,匆匆穿了個外衣走過來。聽到房裏的聲音越來越大,她心急地用力拍打門板。「皇甫衛?你怎麽了?」該不會出了什麽事吧?


    她看了下四周,發現他的窗戶沒有關,七手八腳的從窗戶爬進去,才剛跳下窗子,她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皇甫衛,心裏一驚,嚇得趕快衝過去。


    「皇甫衛?你不要嚇我!」衝到床旁,她才發現他的麵孔赤紅一片,頸子、手背……隻要是身上露出來的地方,膚色都是赤紅色的。「皇甫衛……」她伸手抱住他難過呻吟的身子,眼淚想也不想就掉下來,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的觸碰,就像在火焰中出現的一縷清泉,他忽然猛地撲向那縷泉水,用力地汲取屬於她身上的清涼。


    「嘶——」布帛的破裂聲清楚地傳來。


    「啊!」她嚇壞了,想要掙脫他的箝製,卻怎麽也推不動他鐵打般強硬的身子。「皇甫衛、皇甫衛!」她哭喊著,希望能夠喚回他一點神智。


    赤紅的迷霧覆蓋了皇甫衛所有的理智,讓他本能的隻想掠奪,侵占所有的一切,他飛快地撕毀她身上遮蔽的衣物,大掌放肆地揉捏嬌嫩的身子,享受著觸手所及的清涼快感。


    皇甫珍隱約知道發生什麽事了,用盡所有的力氣奮力推開他,他身子被推得退開了一下,但馬上又以更勇猛的姿態撲向她。


    「皇甫衛——」她又驚又怕,淒楚地哭喊著。


    原本被這股莫名火焰灼燒得毫無理智的他,身子突然重重一震,她悲傷的哭喊聲劃破了他腦中的迷霧,狂亂的瞳眸裏倏地閃過一抹清亮,蹂躪的動作也停住了。


    「珍、珍兒……」他怔怔然地看著自己身下哭泣的她。


    她含淚地望著他,「衛……」


    僅隻這一瞬的清醒,皇甫衛就已經了解自己中了許如蝶的陰招,他使盡全身力氣,喘著氣爬離她的身子。


    「快!快走!」他不可抑製地顫抖著,火熱感伴隨著痛意,從身體的深處冒了出來。


    皇甫珍很想走,但看他痛苦扭曲的麵容,她心裏也跟著好痛,「你怎麽了?」她突然靈光一閃!許如蝶的雞湯?


    他緊緊抓著自己的兩臂,不停地顫抖著,熱汗滾滾而下,「走……」聲音已虛弱得幾乎聽不見了。


    從他方才的舉動跟現在的動作,她大概猜出來他應該中了催情藥那一類的東西,但是……不對勁!催情藥怎麽會讓他出現這麽痛苦的反應?


    「快走!」感覺腦海漸漸又被一片赤紅迷霧給占據,同時身體裏被焚燒的痛楚也更加劇烈,他掙紮的低吼。


    但皇甫珍怎麽可能拋下他離開?她怎麽可能眼睜睜看他痛苦?


    伸出顫抖的指尖,她輕輕地撫上他的臉……


    皇甫衛錯愕地看著她,「珍、珍兒?」


    她掛著淚水的小臉緩緩地貼近他,主動吻上他的唇。「衛……」他寧可自己痛苦也不願傷害她,那她還要猶豫什麽?這麽一個男人……她心之所戀的男人啊……


    皇甫衛眼眶一熱,感受到她的心意,反身將她壓回床榻上,在她伸手攬上他的脖子時,他所有的理智霎時斷了線,再也無法控製地掀起一場又一場的激烈歡愛。


    兩個月後,皇甫山莊——


    「怎麽了?」皇甫珍困倦地揉揉眼問。


    「你繼續睡。」皇甫衛柔聲地安撫她,拿過她的肚兜衣裳,細心地為她穿上,套上羅敷繡襪,翹花小鞋,然後再把穿著妥當的她像個小娃娃似地抱在懷裏。


    「少爺?」一直在門外等待的魯強見狀訝異地瞠大眼。


    他一直是少爺的左右手,少爺跟少夫人的事他也一清二楚,今天是例行到商行巡視的日子,少爺卻在房裏抱著少夫人不放?


    「今日不騎馬,去準備轎子,我同少夫人順道進城住幾天。」他們回到山莊已經一個多月了,帶著她一同進城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魯強頓了下,「是。」揖手退下準備去了。


    一刻鍾後,一頂四人大轎平穩地自皇甫山莊門口出發,平時皇甫衛到城裏巡視商行,都是騎馬的,第一次坐轎子,當然是為了他的妻子。


    懷中軟膩的身子讓他抱得十分心滿意足,緊貼在他胸膛的小臉,看起來是那麽的惹人憐愛,他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頰,眼角眉梢都有著絲絲的情意。


    自從兩人同榻而眠有了肌膚之親後,漸漸的,她在他的心底越紮越深,每每碰觸到她、看到她羞赧的神情,他就覺得心頭萬般狂熱,同時又難忍愛憐。


    摟著懷中的可人兒,他回想起兩個月前在杭州發生的事情——


    他中了催情藥隔天醒來後,隻見皇甫珍身上盡是一片壯烈的「戰跡」,斑斑點點的紫紅色,全是他激情之下所惹的禍,他不舍地為她清潔了身子,同時心裏的憤怒也到達了頂點。


    隨後許如蝶風風火火地衝進他房間,要不是後麵的許安之也追上來架住他,隻怕他真的會親手掐死這個女人!


    原來,許如蝶被拒絕後,羞辱與不甘全冒了上來,知道皇甫衛跟皇甫珍一直沒有同床共寢,便讓貼身的丫鬟去青樓裏買了害人的春藥,打算與皇甫衛先有了夫妻之實,然後再逼他娶她。


    那副春藥就下在雞湯裏,她知道皇甫衛對她一定會抱持著戒心,所以還故意將藥下在皇甫珍的那一碗,果然,皇甫衛如她所料的跟妻子交換了雞湯。


    原本一切都在她的計劃當中,可沒想到半路又殺出一個程咬金!


    林以楓察覺到小姑的不對勁,硬是拖著許如蝶,不肯讓她離開房間,許如蝶內心焦躁不已,又怕被大嫂看出來,所以隻能耐著性子跟她在房中閑聊。


    原以為夜深了大嫂就會離開,沒想到她卻突然說要睡在自己房裏,氣得許如蝶差點不顧一切把事情都吼出來,但是她不能,她隻能強忍著火氣,讓大嫂在她房裏共睡一宿。


    隔天早上清醒後,她匆匆忙忙地趕到皇甫衛房間,奢望一切還來得及,隻可惜一切……當然都來不及。她差點被震怒之下的皇甫衛活活掐死,嚇得她再也不敢對他有什麽心思,而他更是氣得說要斷絕皇甫家跟許家的多年生意往來。


    許安之知道妹妹闖下大禍,為了安撫皇甫衛的怒火,沒辦法,隻得不顧妹妹的哭哭啼啼,硬是將她送進尼姑庵裏清修,打算半年後再將她接回來。


    皇甫珍抱著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心態,覺得以許如蝶一個千金小姐的身分,被送進尼姑庵裏已經很慘,而她自己反正也算誤打誤撞,促成了跟皇甫衛的夫妻之實,因此再沒有多加追究,拉著皇甫衛就離開許府了。


    兩人回到秀風居之後,皇甫衛才老實的告訴她,其實皇甫老爺子早就不在杭州了。結果皇甫珍沒找到原本應該找的人,卻得了一個本不想得的人放在心上。


    在杭州又待了兩天後,他們收到洛陽皇甫琰寄來的家書,也就收拾行李,一起回來皇甫山莊了。


    此刻,轎子搖啊搖地來到了洛陽城,皇甫衛帶著妻子,在商行裏所有管事震驚的目光下,大大方方抱著她一路進門,等到安排她繼續睡下後,才轉身在管事的簇擁中回到平日處理商事的樓宇。


    不知又睡了多久,皇甫珍醒過來,懶洋洋地起身伸了個大懶腰。她臉頰紅潤,雙眼水汪汪,正是一副被人好好疼愛過的模樣。傭懶地摸摸錦被,她又倒回去賴床了一下子後才慢吞吞地爬起來。


    「少夫人。」綠兒早就在房裏準備伺候,一見到她起床,連忙上前幫忙攙著她的手臂。


    皇甫珍滿頭長發亂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什麽時候了?這是哪?」方才醒來她就發現這裏不是她熟悉的合雲閣,而是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綠兒笑盈盈地將少夫人自製的洗臉、刷牙器具遞給她之後才道:「這兒是洛陽城裏的皇甫商行,少爺說帶少夫人進城玩幾天。再一會就是午時了,少夫人要同少爺一塊用膳嗎?」


    皇甫珍訝異地睜大眼,怎麽她一覺睡醒就進城了?


    想了下,剛才她似乎有感覺睡到一半身子被人翻來翻去的,低頭一看,身上的衣服全都穿好了……她臉頰一紅,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幫她穿上的。


    「是。」


    她快速地刷好牙、洗好臉,身上的衣服是穿好了,但一頭長發可還亂得很。她乖乖地坐到銅鏡前,讓綠兒巧手輕盤,三兩下就盤好了一個秀麗的旗頭。


    房裏還有其它幾個丫鬟,正拿著一個木刷子,幫她把睡皺了的衣袍給撫平。


    「怎麽不像之前一樣綁成兩條辮子就好?」這發型也不錯,隻是把頭發都紮在一起了,讓她覺得頭皮有點緊繃。


    「少夫人,您如今穿著旗服,不適合之前的發式了。要先君羊耳卯論壇用些小點嗎?」綠兒有些遺憾地盯著少夫人光澄溜的耳朵、頸子,少夫人連發髻也是簡單用絲帶紮緊而已,顯得有些寒酸。


    「不用了,待會把午膳端進房裏,你們都先下去。」皇甫衛從外麵走了進來,一邊吩咐著,手上還端著一個用紅綢布蓋住的東西。


    「是。」綠兒和房裏其它丫鬟們福身後退下。


    一看到他,皇甫珍心裏還有些忸怩,紅著臉直盯著鏡子,就是不敢回頭。


    皇甫衛愛極了她這副羞窘的嬌態,笑著走到梳妝鏡前,將手裏東西往桌上一擺,掀開其上覆蓋的紅綢布。


    她瞄著他的一舉一動,當他一掀開紅布後,她就看到許多精致的飾品在眼前閃閃發光,忍不住驚呼一聲。


    突然間,她想起在杭州時自己曾說過的笑語,烏黑的眸子裏悄悄地抹上淚意,「這是你送我的星星嗎?」


    他深情地看著她,含笑點頭。


    「謝謝。」這些飾品不光是金銀而已,還有許多琉璃等別致的寶石鑲嵌,每一樣都很美,又不落流俗。


    大眼在琳琅滿目的飾品中流連,她眸底一亮,看到了一支很秀氣的簪子,銀製的簪上鑲著一顆粉色貓眼石,圍繞在四周的銀絲盤成一種特殊的花紋,下頭係著流蘇。或許不是裏麵最值錢的一樣,卻是最吸引她目光的。


    「這好漂亮喔!」她愛不釋手地將簪子拿在手心裏把玩,對著鏡子照來照去,但也不知要插在哪兒。


    皇甫衛從頭到尾都噙著笑意任她挑選,直到她挑中了那支銀簪,他唇邊笑意更深。在她手忙腳亂想插上簪子的時候,他才將它接過手,輕柔地幫她髻在腦後。然後,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對與簪子相似的貓眼石耳環為她戴上,再掏出一串同樣款式的項鏈,掛在她的頸子上。


    她臉紅紅的,心裏就像吃了糖似地甜蜜,看也知道這是他特意準備的一套飾品,就是要送給她的。


    「謝謝。」她害羞小聲地說著,垂下的睫羽羞澀地掩住大眼裏的情意。


    修長有力的大掌輕挑起她小巧的下顎,隨即一道溫熱的氣息覆上她的唇,他仔仔細細地嚐遍她嘴牡奈兜潰直到她的小嘴紅腫,沾滿了他的滋潤後,他才滿意地退開來。


    「不客氣。」俊眸裏光彩流轉,帶著對她無言的情意。


    她忍不住心底的悸動,主動上前再啄吻他一口後,才害羞地退開來。原來他也是一個悶騷的男人呢……想到他肆無忌憚的火熱碰觸,她心口一顫,更羞怯地低下頭,一手無意識的在盤中漂亮的飾品堆裏翻找著。


    眼角一抹餘光閃過,她不經意看到一對戒指,是造型簡單的銀戒,上麵隻刻著少許特殊的花紋。心一動,她將它們拿在手心裏看著。


    「你手伸出來。」她忽然對他說。這戒圍也不知夠不夠大?


    皇甫衛雖然不懂她的意思,但還是依言伸出右手。


    「不是這一隻。」她抬起他的左手,把對戒中那個比較大的套進他無名指,紅潤的嘴角揚得高高的。然後一反手,再把另一個戒指戴到自己右手的無名指上。


    她紅著臉抬頭看他,「這個戒指,你絕對不可以拔下來喔。」


    她想過了,反正她願意也來、不願意也來了,既然都來到這個時代,那就隨遇而安。而且,有這麽一個英俊悶騷的老公好像也不錯,更好的是,皇甫家不能納妾,那她也就不用擔心會有別的女人搶走她丈夫。


    她當然會想家,但那遙遙無期的歸家之路,是她怎麽也摸不著邊的……那麽,不如讓她把握當下吧。


    幸好在二十一世紀時的家中,她還有很多兄弟,媽媽或許會因她的失蹤悲傷一陣子,但總會好的吧……


    見她閃爍的眸中帶著一抹堅決,這個微不足道的戒指在她心底似乎有很重要的意義……皇甫衛直覺認為,這也許會是她決定願不願意留下來的重要關鍵,因此想也不想地點頭,「你也是。」


    定定地望著他深邃的眸子,她心底有喜也有悲,緩緩地點頭,眼裏同時滑落一串淚水。


    這一點頭,她知道她放棄了什麽……可是,看著眼前這個俊偉的男人、看著他憐惜地抬手輕撫去她臉上的淚痕,即使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悲傷,但她知道,他將陪著她,一起麵對往後新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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