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太好了, 大小姐終於醒了!”


    耳邊傳來激動的聲音,緊接著似乎有一大堆人圍繞在她身旁。


    如扇般的長睫輕輕眨動,緩緩睜開一雙明眸,映入眸底的是一張張熟悉的家人臉龐,令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虛弱的嗓音吐出——


    “爹……娘……”


    “太好了!老天保佑,琉璃你昏迷快三個月了,總算是清醒了。”裴夫人喜極而泣,激動地抱住躺在床榻上的大女兒。


    “好女兒,醒來就好, 醒來就好。”裴老爺也忍不住拭去眼角的淚水,對這失而複得的大女兒,萬分感謝上蒼。


    “琉璃,我去灶房煮碗燕窩粥讓你補補身子。”裴夫人拭去臉上的淚水,急忙起身,趕著去張羅愛女的膳食。


    “我沒死嗎?”神智仍不甚清醒的裴琉璃虛弱地低喃,她方才的確是清楚感受到娘親溫暖的懷抱。


    “別胡說了,讓你娘聽到又要傷心了,她可是盼了快三個月,才盼到你清新過來。”裴父愛憐地輕斥。見到掛心的女兒清醒,胸口的大石總算放下了。“你們幾個陪著琉璃說話,可別讓她太累。”交代完其他兒女,這才放心地離開。


    “大小姐,我扶你坐起來。”翠兒見她吃力地欲坐起,連忙上前幫忙,將枕頭移到她身後,讓她得以舒適地靠坐著。


    “琉璃,可有覺得哪裏不舒服?”裴琥珀關心地上前詢問。


    “是啊!琉璃你讓大家擔心死了。”曲玲瓏在床畔落坐,輕握住她的小手,擔憂地說。


    “大姊,你醒了就好。”裴瓔珞雙手合十,真心感謝上天保佑。


    “大姊,見到你清醒過來,看來那個算命的老人家還真有點本事。”裴珊瑚想起令大姊清醒的原因,心下不由得佩服起那位原本大家都不看好的算命仙。


    “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裴琉璃望著家人擔心的臉龐,歉疚地說,嗓音仍有些無力。“珊瑚,你方才口中的算命仙又是怎麽一回事?”


    “大小姐,我們要出發去白虎城那一天不是曾碰上一名算命仙嗎?他當時說大小姐近日不宜出遠門,否則必招大劫。”翠兒開口提醒她。


    裴琉璃想了下,的確是有這麽回事。“我會清醒,又關那位算命仙什麽事呢?”


    “琉璃,你出事那一日,連同馬車跌落山崖,崖下是片汪洋大海,你被海水衝到接近白虎城的河域,我們一路順著水流的方向尋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好在你命大,雖然身上有多處外傷,但並不嚴重,卻一直無法清醒過來。禦醫說你落海時可能傷到頭部,因你脈象有氣血阻滯的現象,但你一直無法清醒,所以藥效有限。”曲玲瓏說到這裏,喘了口氣。


    裴珊瑚自動接下去說:“在大姊昏迷了快三個月,連禦醫都束手無策、什麽方法都用盡,大姊依然不曾清醒,大家快絕望時,五天前,大門外來了一名算命仙,說是要一見大姊的情況。爹娘見那人不像是招搖撞騙之人,加上翠兒說過他曾替大姊算過命,所以大家就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讓他替大姊看看。哪知他一看到大姊,就說大姊的魂魄被白虎給叼走了,還說這種情況久了對大姊的身體損害很大,要我們一天十二個時辰必須時時喊著你的名字,方能有機會從白虎口中把你喚回來。”


    “沒想到在試了五天後,大姊你真的就清醒了,那位算命仙真是我們裴家的大恩人。”裴瓔珞感激地說。


    “琉璃,先吃點燕窩粥才有體力。”裴夫人端著一碗燕窩粥走了進來,打算親手喂女兒吃。


    裴琉璃吃沒幾口就推說吃不下,在娘親的輕哄下隻好勉強吃了半碗。


    “珊瑚,去一趟宮裏,通知你皇後姨娘說琉璃醒了;還有,也請施禦醫再來府裏一趟。”裴夫人輕撫女兒蒼白的小臉,一麵朝身後的小女兒吩咐。


    “好。”裴珊瑚連忙起身準備到宮裏一趟。


    “娘,我累了,想再睡一會。”裴琉璃剛醒來,身體仍十分虛弱,體力無法支持太久。


    “好,那你再睡一會,我們不吵你了。”裴夫人替女兒蓋好錦被,示意眾人離開,隻留下翠兒守在房裏。


    “大小姐,感謝你終於清醒了。”翠兒小聲地在陷入沉睡的裴琉璃身旁低語。


    這段時間以來,每當她看著昏迷不醒的大小姐,就不免想起出事的那一刹那,大小姐一掌將她推離馬車,讓她得以生還,為此她十分感謝大小姐,心下也替昏迷中的大小姐日夜祈禱,好在大小姐總算清醒了。開心地拭去眼角的淚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守著大小姐,等著她再次睜開眼。


    曲玲瓏咬了口手上的核棗糕,目光不離床榻上一身慵懶的美人兒。


    以前她就覺得裴家三姊妹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且美得各有特色,而眼前這一位美人,不隻有絕美纖細的外表,更有一顆冷靜聰慧的頭腦。


    此刻,她這副荏弱、我見猶憐的模樣,相信必能令天下眾多男人為她掏心掏肺。


    “大嫂,你為何一直盯著我瞧?”裴琉璃縱使明眸微斂,仍可感受到她的注視。


    “沒什麽,隻不過是在欣賞美人罷了。”曲玲瓏戲謔地說。下一刻,語氣一變,關心地再問:“你覺得怎麽樣?身子可有好一點?”


    自她清醒已有三天了,雖然她臉上的氣色仍不是很好,但慶幸的是她的精神已一日一日好轉。隻不過禦醫說她腦中尚有未清的瘀血,可能會有頭痛的情況產生,因此必須喝上一段時間的藥才行。


    “已經好很多了,隻不過身子犯懶,不太想動罷了。”裴琉璃照實說,聲音仍有些無力。


    “你昏迷了那麽久,也難怪會有這種情況,休養一陣子就會好了。”曲玲瓏安慰她。


    “唉!躺了幾天,還真想出去走走,隻恨力不從心。”要她當個病人乖乖躺在床榻上,還真是難為了她。


    曲玲瓏陡地想起一事來,將最後一口核棗糕吃完,再啜飲了口香茗,這才開口:“琉璃,你昏迷這段時間,春滿樓的蕭公子倒是來了幾次探望你,可要派人通知他你醒來了?”


    裴琉璃沉吟了會,淡道:“不用。”


    曲玲瓏微訝地挑眉,仔細審視她淡漠的神情。“若我記得沒錯,你在出事前不是對他深具好感嗎?而依我觀察,蕭公子對你也是有意。我原以為你若沒出事從白虎城回來,兩人或許會有結果呢。”


    可眼下琉璃這漠然的神情,並沒有她以前提到蕭公子時會有的嬌羞神情,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是啊!她承認自己對蕭大哥深具好感,原本也以為自己最後會和他在一起,但——


    “琉璃,怎麽了嗎?”曲玲瓏一手輕撫微凸的肚腹,關心地問。


    裴琉璃注意到她的動作,她差點忘了大嫂腹中已有孩子了,在她出事前仍平坦的小腹,現已明顯地變大了。


    “孩子,應該快四個月了吧?”


    “是啊!你就快當姑姑了。”曲玲瓏臉上盡是溫柔的神情,輕撫腹中的胎兒。


    裴琉璃被她臉上溫柔滿足的神情給吸引住,心底竟有些羨慕起大嫂,想起大哥和大嫂之間的分合,好在兩人最後終成眷屬。


    此時,房門陡地被人由外推開,翠兒一臉匆忙地走了進來。


    “翠兒,有事嗎?”曲玲瓏見她神色有異,關心地問。


    “大小姐,大廳裏有人來提親,是從白虎城過來的,提親的人聽說在白虎城裏赫赫有名,是孟記錢莊的掌權者,名叫孟應虎,又稱虎爺。夫人要我趕緊來問你的意思如何。”沒想到大小姐才清醒,就有人上門來提親了,消息還真是靈通。


    “虎爺?琉璃你認識這個人嗎?”曲玲瓏望著坐臥在床榻上,麵容平靜,絲毫不被這個消息所影響的人兒。


    “不認識。翠兒,替我轉告娘親,這門親事我不同意。”裴琉璃姿勢未變,語調波瀾不興。


    “大小姐,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聽說那位虎爺在白虎城裏可謂是呼風喚雨,人人敬他三分;而孟府又是白虎城的首富,旗下錢莊、當鋪、酒樓、彩雲坊,還有其它產業,向來都隻有盈收,鮮少虧錢。大小姐若嫁過去,絕不會委屈的。”


    翠兒企圖再說服主子考慮清楚,這些可都是方才在路上時遇到三小姐、從她口中得知的消息;錯過這門親事,倒真的有些可惜。


    “那位虎爺生得是何模樣?”聽翠兒這麽一說,反倒勾起曲玲瓏的好奇心。


    “說到那位虎爺,身材高大,長得也算剛毅俊挺,隻不過他一雙冷眼看人時倒是有幾分嚇人,不笑時更顯得冷厲,教人望而生畏。”想到方才偷瞄了那位虎爺一眼,被他冷銳的眸光一掃,背脊不由得竄過一股寒。


    “別再說了,翠兒,還不快去替我回絕這門親事。”裴琉璃黛眉微擰,輕斥說得口沫橫飛的丫鬟。


    “喔,好。”翠兒眼見主子不悅,隻好摸摸鼻子,趕緊回到大廳將大小姐不願意結這門親事的事告知夫人。


    曲玲瓏不知為何竟有種直覺,總覺得琉璃的反應平靜得太過詭異。就算她不滿意這樁婚事,可在知道提親的人是虎爺時,她的表現像是——早已知道般,絲毫不好奇。


    難不成琉璃早已認識那位虎爺?有可能嗎?


    曲玲瓏注視著床榻上垂眸沉默不語的裴琉璃,莫名地有種預感,這件事情不會那麽容易就結束。


    月兒高掛,閃爍的星子在潑墨般的穹蒼閃耀著點點光芒。


    翠兒手提燈籠走進琉璃樓,在一推開寢房的木門後踏入,走到內房裏,就見到床榻上的裴琉璃懷裏抱著一本書,雙目緊閉,似是陷入熟睡,於是將燈籠放在桌上,來到床榻旁。


    “大小姐,我扶你躺好,時候不早了,你就好好睡吧。”


    裴琉璃睜開一雙困倦的眼眸,不甚清醒地瞥了她一眼,任由她將她身後的枕頭移好,扶著她重新躺上床,替她蓋上錦被,很快地她的意識再次陷入昏睡中。


    翠兒仔細檢查窗檑是否關好,這才提起燈籠、放輕腳步悄聲離開。


    就在她離開不久,一支竹管由外插進紙窗,朝房裏吹進一陣迷煙。一刻鍾後,窗檑由外被推開來,躍入一道高大身影,來人腳步無聲走到床榻旁,注視著床榻上熟睡的人兒許久,這才彎身連人帶被輕易抱起,如來時般悄無聲息躍出窗外,身影消逝在夜色裏。


    裴府大門外,一輛馬車早已候著,在那高大的身影坐上馬車後,馬車隨即在暗夜裏奔馳。經過一條街後,兩名騎在馬上,似是等候許久的男人在見到馬車時,互視一眼,隨即策馬跟上。


    一行人在經過一夜的趕路後,總算在天剛破曉時回到白虎城。


    一大清早,孟府的仆人才打開朱紅大門,就見到一輛十分眼熟的自家馬車停在大門口;目光一移,在瞧見跟在馬車後的兩匹黑色駿馬上的人後驚叫出聲。


    “二少爺、三少爺……你們的臉是怎麽一回事?”兩人鼻青臉腫的模樣還真是嚇人。到底是誰?好大的膽子!竟然能將兩位少爺打成這樣。


    “閉嘴!”孟開雲扯著大嗓門低喝。


    孟府管事聽到小廝的驚呼聲,連忙走出來察看,這一看也是驚嚇得瞠目結舌。“兩位少爺,發生什麽事了嗎?”


    他隻知道三日前那晚,兩位少爺突然失蹤,大少爺雷霆震怒,嚇得府內人人自危。翌日,天一亮,大少爺什麽也沒交代,就帶著江威一同出門,沒想到再見到兩位少爺,竟會變成這副淒慘模樣。


    “慶叔,什麽都別問了。”孟義鵬無奈地說。


    這時,馬車車門被推開,孟應虎步下馬車,懷裏還抱著一團錦被,由露出錦被外的一頭柔滑青絲,讓人能輕易猜出包裹在錦被裏的是名女子。但由於那女子的臉龐靠向孟應虎的脖頸,所以無法窺見她的容貌。


    “大少爺……”慶叔在見到大少爺懷裏抱著姑娘、那占有的溫柔舉動時,更是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孟應虎冷肅著一張臉,抱著懷裏的人大步走進府內,身後的兩兄弟歎了口氣,也跟著走進。


    一路上遇到不少仆人,眾人見著大少爺懷裏抱著個姑娘,都紛紛驚愕地停下手上工作。就在他要經過一座人工湖畔,正好與迎麵而來的大夫人撞個正著。


    “應虎,你懷裏抱的是誰?”


    大夫人正欲前往虎嘯閣察看大兒子是否已回來,沒想到在半路上正好碰上歸來的大兒子;在瞧見他懷抱著一團錦被裏頭竟是一位姑娘,愕然詢問。


    “娘,這事我之後再向你稟報。”孟應虎無意在這時多談,目光瞥了眼跟在後頭的江威,朝他吩咐:“去請章老過來我房裏一趟。”


    “是。”江威旋身迅速去請人。


    大夫人眼見大兒子不理她,逕自快步走人,滿腹疑問在瞧見正往這走來的兩兄弟,攔住攔人逼問。


    “義鵬,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大哥懷裏抱的姑娘是誰?還有你們兩兄弟臉上又是怎麽一回事?”


    “大娘,這還用問嗎?我們兩個逃到青龍城還是被大哥逮到,被痛揍了一頓,而且大哥還故意往我們兩個臉上揍,擺明要讓我們兩個丟臉。”孟開雲逮到機會,哇哇控訴大哥的罪行。


    “委屈你們兩個了。”大夫人歎了口氣。


    她早猜到燒了香囊,絕對會讓大兒子氣怒,隻是沒有想到他會發那麽大的火。想起三天前那一晚,鮮少發火的大兒子隻消一記冷眼就夠嚇人了,竟是震怒欲狂,一整個晚上府內人人自危,沒有一個人敢入睡。


    盛怒中的大兒子更是命人非得找出這兩兄弟不可,在得知兩人逃了之後,那陰沉冷酷的神情連身為他娘親的她都感到害怕。


    “別再說了。”孟義鵬無力地抹臉,這種事情不需要大聲嚷嚷,弄得下人都知道吧,開雲不在乎自己三少爺的麵子,也別拉他下水。


    “對了,方才我問你們兩人的事,你們還沒回答我。到底你們大哥懷裏抱的姑娘是誰?”大夫人忍不住追問,瞧大兒子方才叫江威去找章老那緊張的模樣,可是她從未見過的,讓她好奇不已。


    “那姑娘就是大哥畫中之人,也就是他想冥婚的姑娘。”孟義鵬想到這件事就忍不住咬牙切齒,江威那小子最好皮繃緊一點。


    “什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那姑娘到底是誰?”大夫人完全被搞糊塗了,那個鬼魂不是早已煙消雲散了嗎?怎麽又會被大兒子抱回來?


    “她是青龍城珠玉閣的裴琉璃,被大哥下了迷香強擄回來。”孟開雲同樣咬牙地回道,兩兄弟此刻都隻想痛宰一個人。


    而不知災難臨頭的江威正巧帶著章老趕來,在瞧見兩兄弟殺人般的目光時,機靈地腳底抹油先溜為妙。


    兩兄弟哪肯放過他,身形一拔,一左一右追著江威,非把江威痛揍一頓才肯罷休。


    “你們兩兄弟給我回來把話說清楚啊!”大夫人急喚著消失中的兩兄弟身影。


    “大夫人,早啊。”章老緩步走來,朝她問安。


    “行了,快去吧!應虎還在等著你呢。”大夫人揮手示意他不需多禮。


    “那老夫先走一步了。”章老躬身告辭,趕緊往虎嘯閣走去。


    珠玉閣的裴琉璃?應虎怎會和她扯上關係,還強將人家姑娘給擄回來?


    這可不是一向沉著、深謀遠慮的大兒子會做出來的事情,倒比較像是魯莽的開雲所為。看來她的滿腹疑問,也隻能暫且忍住了。


    冬日的暖陽透過半敞的窗檑映照室內的清幽與明亮,也帶來陣陣暖意。


    孟妤嬿手裏拿著一本書冊,坐在黑檀木圓椅上,善盡她被大哥委派的牢頭身分,不時看向躺在大哥床榻上仍未清醒的姑娘。


    聽二哥說她是珠玉閣的大小姐裴琉璃。裴家三姊妹色藝雙全的美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但見她一頭如雲青絲散落枕畔,眉如新月,兩排長睫遮蓋住她一雙明眸,其下是俏挺的鼻梁,如花瓣般柔軟的粉唇,一身雪膚宛若上好玉瓷,構成一張精致絕美的嬌顏。


    依她對大哥的瞭解,光是有這樣絕美的容顏還不足以令他動心,她十分好奇這位裴琉璃到底是何性情,竟能擄獲大哥那顆向來冷硬的心。


    “還沒醒嗎?看來是迷香下得太重了。”孟應虎去了趟錢莊再回來,原以為床榻上人兒該清醒了。看來章老說的沒錯,她身子尚虛,加上他下的迷香藥量過重,才會導致她昏睡到快午時了還未清醒。


    “大哥,你這樣做好嗎?將裴姑娘強擄了回來,卻未告知裴家人一聲,怕會將事情鬧大。”孟妤嬿在聽二哥提起這件事時,還十分驚愕大哥竟會做出迷昏姑娘擄人一事。這猶如強盜、土匪般的行徑,竟會發生在大哥身上,乍聞時著實令她震驚不敢置信。


    “這是她欠我的。”若非她裝作不認識他,拒絕他上門提親,他也不會一氣之下決定這麽做。


    孟妤嬿望著大哥陰沉的臉龐,一時之間倒是不知該說些上門才好。


    就在這時,床榻上昏睡的人兒嚶嚀出聲,高大的身影一閃,迅速來到床榻旁。


    裴琉璃幽幽轉醒,緩緩睜開一雙明眸。這段時間慵懶的身軀總令剛清醒的她需要多花一倍的時間才能完全清醒。當她神智較為清醒時,映入眸底的是一道高大身影,這令她驚嚇得迅速從床榻上坐起,瞠目結舌地瞪著站在床榻旁的人。


    “你怎麽會出現在我房裏?”


    孟應虎雙臂環胸,高大的身形依靠在床柱上,冷峻的臉上勾起一抹冷笑。


    “你再看清楚,這裏是哪裏。”


    聞言,裴琉璃明眸瞥了眼房內陽剛的擺設,還有她身下所躺的水藍絲綢被褥,對她而言都十分熟悉,但——


    “你……你是何時將我擄來白虎城來著?你竟敢這麽做!”裴琉璃氣炸了,等她意識到這裏相當熟悉,隻因這裏是他的寢房。驚愕過後,火氣緊接著陸續爆發開來。


    “我為什麽不敢?你都敢裝作不認識我,拒絕我的提親,就別怪我會這麽做,你應該很清楚我的性子。”提起這件事,仍令他火冒三丈。她竟敢說不認識他,還拒絕他的提親,就休怪他不擇手段了。


    “該死!你還敢提這件事情,是誰一再告訴我人鬼殊途,結果根本就是你存心算計我,你這個奸商!”每當想起這件事,就令她氣得失去冷靜,盛怒中的她做出了一件令她失控的舉動來,氣得拿枕頭往他身上丟去。


    孟應虎冷眸危險地眯起,額上青筋冒起,狠狠地瞪著她。


    佇立一旁目睹這一切的孟妤嬿,一時驚嚇得目瞪口呆!如果她原先仍存疑兩人是否認識,那麽在親眼見到兩人激烈的互動後,就再無懷疑了。最令她驚愕的是裴琉璃竟然完全不怕大哥,且還敢對大哥丟枕頭,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教她敬佩了。


    “是你自己笨。難道你不知道鬼是無法在白天出現嗎?更遑論是在陽光底下。”孟應虎絲毫不認為自己有錯,明明就不是笨的人,自己沒想到這點,被騙又能怪誰?


    “你說我笨?你這個奸商……”裴琉璃氣得怒火中燒,突然眼前一陣黑暗襲來,嬌軀一軟,便往床下摔去——


    “琉璃!”


    孟應虎驚駭地身形一閃,長臂一伸,及時將她嬌軀摟抱在懷,也同時嚇出一身冷汗。抱著她坐上床榻,望著懷裏雙目緊閉、絕美小臉上蒼白的嬌顏,一股心疼狠狠攫住他。


    “大哥,裴姑娘怎麽了?”孟妤嬿見狀,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床榻旁關心地問。


    “快去請章老來一趟!”孟應虎著急大喊。


    “放開我。”裴琉璃待昏眩過去,緩緩睜開一雙明眸,對上他擔憂的黑眸。


    孟妤嬿欲踏出的腳步因這出聲而停住,回頭望向床榻上的兩人,下意識地退到一旁,直覺此時不宜靠兩人太近。


    “你的身子尚虛,情緒不宜太過激動。”孟應虎俊臉一沉,非但沒有放開她,反將懷裏的她摟抱得更緊。


    裴琉璃掙紮欲離開他懷抱,奈何力氣不如他,加上體虛氣弱,很快地又倒回他懷抱裏,氣喘籲籲。


    “你有沒有想吃什麽?我叫灶房去準備。昏迷了快三個月,可得把身子調養好才行。”大掌輕撫她柔嫩的小臉,懷裏抱著她柔軟的身子,真實的觸感令他胸口湧起一股滿足,總算一償先前無法觸碰到她的渴望。


    “我要回去,送我回青龍城,不然送我到我外公那裏也可以。”裴琉璃仰首瞪他,不理會他的詢問。


    “就叫灶房煮人參粥吧。妤嬿,麻煩你跑一趟灶房。”孟應虎不理會她,逕自向大妹交代。


    “好的。”孟妤嬿瞥了兩人一眼,眼裏有抹擔憂,但不敢幹涉大哥的事,隻好先行離開。


    “孟應虎,你這個虎爺真當自己是土匪嗎?!打算把我扣留在孟府裏嗎?!”裴琉璃明眸染上怒火,氣怒地問。


    “這並非扣留。我留下我的娘子在府裏休養,有何不可?”冷眸裏有抹堅決。


    “誰是你的娘子!”裴琉璃惱怒地閉上明眸,突然不想白費力氣了。


    “我警告過你,我虎爺並不是可任人戲耍之人。”孟應虎附在她耳邊低喃,嗓音低柔危險。


    “你這擺明就是騙婚!我記得我答應你的是娶我的牌位,如果你真要娶,我叫人刻一個牌位給你,讓你浩浩蕩蕩、風風光光迎娶如何?”明眸不甘示弱地回瞪,這口氣她就是嚥不下。


    “你活生生的人我為何不娶,而要娶一個冷冰冰的牌位?我說過的話是,不論是生是死,你都是我的妻子。既然你沒死,當然是娶你這個活人了。”很好,看來她並沒有他想像中的虛弱,還有力氣和他爭辯。


    “你……”


    裴琉璃未完的話被他猛然攫住她粉唇的動作給止住,明眸震愕地瞪著他一雙火熱的黑眸。


    孟應虎不想再聽由她小嘴吐出氣死他的話,選擇做出一件他早就想對她做的事情,成功地堵住她的小嘴。


    她愈是想離開,他愈是不肯讓她走;他虎爺看上的人,休想從他身邊逃走。


    孟府迎風閣近來住進一位嬌客;而這位嬌客還是由大少爺親自抱回來的。這件事情很快就在府裏傳了開來,更有內幕消息指出,這位嬌客極有可能會成為大少夫人,以致府裏上下都十分好奇這位嬌客的身分。


    冬日的清晨,天際仍是黑濛濛,奴仆們卻早早就起床開始忙碌,尤其是灶房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丫鬟小鳳興奮地端著熱水走進迎風閣裏。她可是昨兒個夜裏由大少爺親自指派,以後由她負責伺候大少爺的嬌客。當她輕悄推開門,踏進寢房裏,垂地的粉色床幔仍未係起,顯示嬌客仍在熟睡著。


    小鳳將熱水及稍早準備好的布巾和漱口用的柳簽放在幾架上,這才走到床榻旁輕聲叫喚:


    “裴姑娘,該起床梳洗了。”


    床榻上的人兒原本伸出的雙臂在接觸到寒冷的空氣後,馬上畏冷地又縮回溫暖的錦被裏,嬌軀翻了個身,繼續陷入熟睡。


    在紗幔外的小鳳心下一急,想起大少爺昨夜特別交代,隻好再次出聲:“裴姑娘,還請盡快起床。”這回她鐵了心,將床幔分別係在床柱的兩旁。


    床榻上的裴琉璃黛眉微皺,很不甘願地翻身坐起,微慍的明眸瞧向站在床榻旁一臉驚豔看著她的丫鬟。


    小鳳在目睹這位嬌客的容顏後,一時之間竟移不開目光,完全沒想到這位大少爺十分重視的裴姑娘的容貌竟比府裏五位小姐還要美!那絕美的姿容,還有纖細有致的身段,無一處不美,也難怪大少爺會那麽在乎了。


    “時候尚早,為何要一再吵醒我?”裴琉璃不滿地質問。在自家裴府她一向是睡到巳時才起床,現在不過快接近辰時,就被人吵醒,口氣當然稱不上好。


    小鳳被這一瞪,慌忙回過神來,先是朝她福身,這才急忙解釋。“裴姑娘,不是小鳳要吵醒您,而是昨夜大少爺特別交代,今兒個一大早務必要把您叫醒,一同用早膳。”


    “我不去。”裴琉璃一雙明眸又快要閉上,她都快困死了,才不想那麽早起床用早膳。


    “可是……”小鳳正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道低沉冷厲的嗓音響起。


    “不去也得去。”孟應虎高大的身影踏入內房,冷峻的臉龐不苟言笑時,令人望而生畏。


    小鳳見狀,連忙退到一旁去,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兩人的對話。


    “孟府的待客之道是不讓客人睡飽嗎?”裴琉璃怨上加怨,俏臉緊繃,也不給他好臉色。


    孟應虎注視著她委屈的小臉,輕歎了口氣,不自覺地放柔聲音,走到床榻旁,柔聲輕哄:“先起床梳洗換衣,和家人用過早膳後,想睡再回來睡好嗎?”


    “不要!我隻是個被擄來的客人,又不是你的家人,不需要遵守你們孟家的家規吧!”裴琉璃賭氣地別開臉,完全不給他麵子。


    孟應虎臉色一沉,既然她無視他的好言相勸,那就別怪他了。


    “小鳳。”


    “大少爺。”小鳳動作迅速來到他麵前。


    “馬上動手服侍裴姑娘梳洗換衣,給你兩刻鍾的時間。”話一說完,高大身影退到小廳去等候,無視內室陸續傳出的咒罵。


    小鳳果然十分有效率,不到兩刻鍾時間,就將大半妥當、一臉不情願的裴琉璃推到孟應虎麵前。


    孟應虎打量著眼前絕美的佳人,她身上的衣裳是他命彩雲坊趕製出來的,一身紫衫羅裙,袖口和裙擺皆用金線繡有精致的彩蝶,有關她的喜好,他全調查得一清二楚。


    “走吧!”長臂一伸,輕扣住她纖腰。那不盈一握的腰身令他劍眉微皺;還有被他一個使力,嬌軀便跌向他,過輕的身子更令他不滿,暗下決定要將她養胖些。


    “我自己會走。”裴琉璃不悅地想推開他,卻氣惱力氣不如人,兩人一路拉扯地走出迎風閣。


    目睹這一切的小鳳,在兩人走遠後,仍掩不住方才的驚愕。


    她從未看過有哪個姑娘敢給大少爺臉色看,還有大少爺望著裴姑娘時那溫柔的神情也是她從未見過的。


    因此,她有強烈的預感,裴姑娘成為大少夫人的機會非常高;而她已經等不及要將兩人之間的事說給大家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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