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廳裏,孟家人已全數到齊,獨不見孟應虎的身影。


    眾人等了片刻,大夫人正欲派人去一趟虎嘯閣時,孟應虎高大的身影即出現在眾人麵前,身旁還跟著一道絕美纖細的紫衫身影,令眾人一時看呆了。


    “為各位介紹一下,她是珠玉閣的裴琉璃。”孟應虎當著眾人的麵介紹裴琉璃的身分,雖未言明與他是何關係,但家人卻早已心照不宣了。


    “琉璃見過各位。”裴琉璃朝眾人彎身一福,她對他的家人並不陌生;但對他的家人而言,卻是初次見到她。


    “琉璃是嗎?快過來這裏坐,就等你們兩個一起用膳了。”


    大夫人親自來到裴琉璃麵前,總算親眼見到這位由大兒子親自抱進家門的姑娘了。容貌果然不俗,更重要的是裴琉璃有一雙慧黠的明眸,一看就知並非空有美貌的姑娘,也難怪能得到一向眼高於頂、對姑娘向來不假辭色的大兒子的青睞。


    大夫人熱絡地扶著裴琉璃與她們這些長輩們同桌共膳,六位夫人早已自行移好位置,讓她坐在孟應虎身旁的位子。待眾人坐下後,一名丫鬟手裏端著陶鍋走了進來,來到裴琉璃身旁,將陶蓋掀開,頓時人參的香味四溢。


    “裴姑娘,這是大少爺交代要給您補身吃的人參粥。”丫鬟替她添了一碗放到她麵前,就先行退下。


    眾人見狀,臉上皆流露出驚訝神情。大家何曾見過孟應虎這樣關心過一個姑娘,其餘九個弟妹心下皆有誌一同,對於這個未來的大嫂可得巴結著點。


    “大家快吃吧。”孟應虎不理會眾人的目光,朝身旁的人柔聲低語。“小心燙,多吃點才有體力。”


    裴琉璃仍在生悶氣,不想搭理他,低頭吃她的粥。


    大夫人愈看兩人愈是滿意,幾曾見過大兒子這樣輕聲細語哄著姑娘,而不是拿冷眼瞪人?看來她的心願就快達成了。


    “琉璃,聽說你昏迷了快三個月,那你又是如何和應虎認識的呢?”大夫人滿心好奇,決定還是問當事人比較快。


    裴琉璃停下用膳動作,抬頭發現除了這桌的長輩之外,另一大圓桌孟應虎的眾多弟妹們,也是一臉好奇地等著她回答,而她身旁的男人更是一臉興味地看她要如何述說。


    “三個月前我遭逢意外墜崖,因為魂魄離開身體,所以以為自己死了。剛好虎爺撿到我遺落的香囊,因此我才會跟在他身邊。”裴琉璃簡單交代,無意多說兩人的牽扯。


    “你忘了說你親口承諾嫁我為妻。”孟應虎不滿她跳過這個最重要的事情。


    聞言,有不少人倒抽了口氣,紛紛睜大雙目,豎起耳朵,全無心用早膳,再次注視著兩人。


    裴琉璃狠瞪他一眼,從齒縫中蹦出話來:“你分明是騙婚,算計於我,這樁婚事不算。”


    孟應虎冷眸危險地眯起,夾了些菜到她碗裏,低沉的嗓音顯得過分輕柔。“我警告過你,我虎爺不是可以任人戲耍之人,你最好別一再挑戰我的底限。這樁婚事,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得嫁我。”


    裴琉璃不怒反笑,絕美精致的小臉揚起一抹惑人的笑靨,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你去娶我的牌位好了,這不也是我原先答應過你的?一個牌位不夠,我可以叫人多刻幾個。”別人怕他虎爺,她可不怕!


    眾人見狀,暗地裏為裴琉璃捏一把冷汗, 大夫人眼看情況不對,適時介入。


    “大家快用膳吧!琉璃多吃點,可別辜負了應虎的好意。”大夫人一麵搖頭,一麵以眼神示意大兒子適可而止。


    沒想到這個看似較弱的裴琉璃的性子倒挺倔的,而且完全不怕大兒子,又能獲得大兒子的喜愛。她先前一直期望的人選終於出現了,大夫人欣慰地想。


    一頓早膳就在眾人心思各異中結束。


    “讓開!江威,別讓我說第二次。”


    裴琉璃絕美的小臉一沉,一雙明眸染火,瞪著擋在大門口的江威。


    可惡的孟應虎!留下江威跟隨著她,美其名不放心她的身體,實則根本是派他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現在更是阻擋她走出孟府大門。


    “裴姑娘,對不起。大少爺有令,府裏任您隨意走動,就算您想去虎嘯閣或是大少爺的書房也都隨您,就是不許走出孟府。”江威一臉抱歉,但仍遵守主子的交代,絕不放行。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裴琉璃明眸一眯,忽地朝他麵門出掌,早有防範、知道她懂武的江威輕易避開她的掌風,兩人一來一往對了數招,江威隻顧著防守,不敢貿然出手,就怕傷了她,反倒害了自己。


    十招過後,裴琉璃見自己連他衣角都碰不到,反倒累得自己氣喘籲籲,隻好放棄地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心底再次咒罵孟應虎,氣得拂袖走回府裏。


    江威見她打消主意,心下著實鬆了口氣,趕緊跟在她後頭。


    裴琉璃氣衝衝地返回迎風閣,一路上熟門熟路地經過假山、亭台樓閣、重重回廊,十分清楚孟府的地形,完全不怕迷路。


    剛踏入迎風閣的月洞門,即見到一抹身著黃衫身影背對著她,來人在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迅速回首,朝她嫣然一笑。


    “裴姑娘。”孟妤嬿是特地來找她的,沒想到卻撲了個空,隻好在這裏等候。


    “孟姑娘有事嗎?”裴琉璃倒是有絲訝異,好奇她出現在這裏所為何事。


    “裴姑娘,可以單獨跟你談談嗎?”孟妤嬿瞧了她身後的江威一眼。


    “進來吧!”裴琉璃不悅地瞥了眼身後的江威,示意她跟著她一同走進寢房。


    江威識相地沒再跟上,讓兩人獨處,依然把守在月洞門前。


    關上房門後,裴琉璃替孟妤嬿倒了杯熱茶。望著眼前美麗的人兒,印象中孟應虎這個大妹溫婉的性子倒是和瓔珞十分相似。


    “裴姑娘,其實我來找你是為了大哥的事。”孟妤嬿直接坦誠來意。


    “孟應虎?什麽事?”裴琉璃黛眉微擰。


    “我知道裴姑娘很氣大哥將你擄來,但我真的從未見過大哥這麽在乎一個姑娘,可見你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所以我想請裴姑娘可否暫且留在府裏,別急著離開好嗎?”孟妤嬿誠心懇求她留下來。


    “孟姑娘,你該明白強摘的瓜不甜這個道理吧!”裴琉璃掀開擺在桌上的金漆彩繪牡丹方盒,從盒內拿了顆她愛吃的蜜棗放進嘴裏,細細咀嚼蔓延口中的甜味。


    “明白。但我也看得出來,裴姑娘對我大哥並非無情,我猜得可對?”孟妤嬿瞧她吃得一臉滿足。這些蜜棗可是大哥專程為了裴琉璃而準備的零嘴,大哥對她的用心,隻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裴琉璃瞥了她一眼,也不否認。“你猜得沒錯。隻是我不打算輕易原諒他,不想那麽快給他好臉色看。”


    “我也覺得大哥這回做得過分了點,不該對你下迷藥擄來府裏,也難怪你會生氣了。”孟妤嬿明白她的心情。做錯事的是大哥,她並無立場多說些什麽。


    “孟姑娘,看來你們兄妹感情很好嘛!”其實這一點在她魂魄離身時就已知道了,也深覺難得,畢竟這十兄妹並非一母所生,手足之間還能感情那麽好,實屬難得。


    “叫我妤嬿就好。我可以叫你琉璃嗎?”她其實比較想直接喚她大嫂。


    “當然好。很高興在這裏有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裴琉璃真心地說。


    “琉璃,我相信你有法子可以讓大哥同意你出府,到時我們再一起出去逛市集。”孟妤嬿開心地說。她底下尚有四個妹妹,但年紀最大的和她也差了五歲,而她一直沒有可以談心的朋友,現在裴琉璃出現了,又極有可能成為她的大嫂,自是希望能和她多接近。


    “你倒是對我深具信心,相信我離開你們孟府這座華麗的囚牢不遠。”裴琉璃自嘲地說。


    “因為你是我見過第一個敢和大哥爭辯,而大哥又願意吞忍的人,所以我相信你有辦法解決自己的困境才是。”孟妤嬿在親眼瞧見兩人之間的相處後,對她可是深具信心。


    “既然是這樣,那我更不能令你失望了。”裴琉璃啜了口熱茶,衝淡嘴裏的甜味,微斂的明眸有抹深思。


    兩人又聊了一會,直到裴琉璃頻打哈欠,孟妤嬿這才離開,讓不習慣那麽早起的人兒回到床榻補眠去了。


    一個時辰後,一道高大身影踏入月洞門內,聽完江威盡責地報告有關裴琉璃的事後,這才踏入寢房,走進內室,一眼就見到躺在床榻上熟睡的人兒,冷峻的臉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看來逼她早起,的確是為難了她。


    他不肯讓她出府,她這會應該對他更加不滿才是。大掌忍不住輕撫她的小臉,掌下柔嫩真實的觸感令他冷峻臉上的溫柔更深了。


    似是被他驚擾,裴琉璃睜開明眸,即對上他溫柔的目光。


    “我吵醒你了嗎?現在已是午時了,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叫灶房送來。”他含笑柔聲問。


    裴琉璃也不起身,仍是一身慵懶地躺在床榻上,問著坐在床榻旁的他:“如果我說我想去客雲樓用膳,你同意嗎?”


    孟應虎並未回答,臉上溫柔的笑意迅速消失,一雙冷眸注視著她。


    裴琉璃無奈地輕歎了口氣,一股悶氣在胸口盤旋,倏地坐起,明眸無懼地瞪著他。“你應該知道,你不可能關我一輩子,也該清楚我們裴家與皇室的關係深厚,這件事情若是鬧大,你不怕會連累到家人嗎?”


    “如果我真心想藏起一個人,相信任何人都找不到,哪怕是出動鐵衣衛也是一樣。”孟應虎對這一點十分有自信。


    “你……”裴琉璃氣得深吸了口氣,逼自己冷靜。這男人是土匪當上癮了嗎?“如果我同意留在孟府裏作客一段時間,那你是否可以同意讓我出府,並向家人報平安呢?”


    孟應虎無法不懷疑地審視著她。“你確定會遵守承諾,不會一聲不響地離開?”


    畢竟她之前曾反悔過。他當然知道無法關她一輩子,也舍不得這麽對待她,但在沒有確認她的心意前,他不願意冒失去她的可能。


    “我說話算話。”裴琉璃沒好氣地瞪他。


    孟應虎也不提她之前悔婚的事,反正隻要他認定,她是休想逃離他手掌心,知道以她的性子不能逼她太緊,否則恐怕會適得其反。從脖頸上拿下一條係著紅繩的虎形白玉,不由分說逕自將它掛在她脖頸上。


    “這是……”裴琉璃並未拒絕,隻是好奇地撫摸垂掛在胸前的虎形白玉。雕工將虎形雕刻得栩栩如生,宛若一隻白虎雖是準備伺機而動。


    “這是我從小戴到大的白玉,現在送給你,不準你拿下來。”孟應虎替她將一頭青絲從紅繩裏拉攏好,瞧她好奇打量虎形白玉的模樣,並未拒絕,唇角不禁揚起一抹笑。


    所以這是訂情信物?


    裴琉璃並未說破,胸口湧起一抹喜悅,任由他大掌撫弄她一頭柔滑的青絲。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什麽事?”長臂一伸,將她輕摟入懷,懷裏的人兒仰首瞪了他一眼,倒也沒拒絕,柔順地依偎在他懷裏。


    “你明知我未死,魂魄卻已離體,你就不怕我當真無法回到身體裏,時間久了,真成了一抹孤魂嗎?”難道他真不擔心她嗎?


    “我當然怕。”下顎輕靠在她發頂,雙臂摟抱住她柔軟的身子。“一開始我的確以為你是個孤魂野鬼卻莫名纏上我,直到我發現你跟著我與那隻香囊有關;後來更發現到你不畏陽光,但你卻迷糊地未察覺到自己的異樣。”胸口遭到一隻小手不痛不癢地輕捶。“隨著時間一久,我發現自己竟喜歡上你在我身邊的感覺,即使你常令我氣惱,所以我才會算計你,並且開始調查你的事,也知道你陷入昏迷中,於是我派江威明察暗訪是否有能人異士可以幫助你,最後終於找到一個人。”


    “那位算命仙該不會是你找來的吧?”裴琉璃驚愕地在他懷裏抬頭,訝異地問。


    “沒錯。”


    “莫非那些話也是你故意叫他說的?”


    裴琉璃想起自己清醒時小妹珊瑚說的話——她的魂魄是被白虎給叼走了;再低頭看了眼胸前的虎形白玉,一股詭異的感覺明明湧起。


    “什麽話?江威隻告訴我,他在青龍城遇上一名算命仙,一看到他就說已等他很久了,終於時機已到,正準備去裴府看你的狀況。”孟應虎狐疑地看著她。江威回報他時,嘖嘖稱奇那位算命仙未免太厲害了,竟連問都不用問,就知道他找他何事了。


    所以不是他故意叫算命仙說那些話。這事情也未免太過巧合了吧?難不成兩人真的有緣?把玩著胸前的虎形白玉,琉璃凝眉沉思。


    “琉璃,怎麽了嗎?”孟應虎見她神色不對,關心地問。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魂魄一定會回到身體裏,才會算計我,並一再警告我,無論我是人是鬼,都隻能是你的妻子。虎爺,你還真是心機深沉啊。”明眸微眯,瞪著這個擅於謀算的男人,暗歎自個兒心機不如他。


    孟應虎冷峻的臉上含笑,也不否認。


    “沒錯。我也怕你魂魄離開身體太久對你身體有害,才會命江威找到可以幫助你的人。同時我也必須確保得到你的承諾,你是我看上的人,我自是不會放手,你不也常說我是奸商嗎?那自是不能做虧本的生意。”


    好個奸商,竟敢算計到她頭上來!


    即使她承認對他並非無情,但就是不願讓他逞心如意。推開他的懷抱,俏臉緊繃,起身離開床榻。


    “我想去客雲樓用膳,你要陪我去嗎?”明眸直視著他,等著他如何回答。


    孟應虎身形未動,精銳的冷眸注視著她微凝的俏臉,明白在兩人將一切說開後,她不可能不氣惱他算計她。很好,他就是喜歡她這個性子,且期待兩人日後每回的交手。


    “走吧!你想去用膳,我自然奉陪。”長臂一伸,欲摟住她纖腰,卻被她身形一閃,快一步躲開,率先走了出去。


    孟應虎不怒反笑,跟隨在她身後,可以預見他想將她順利娶進門,隻怕還得費一番工夫。不過,他一點也不擔心,反倒十分期待。


    自從與孟應虎達成協議後,孟應虎便不再阻止她出府,但要求她無論走到哪裏,都必須讓小鳳跟著。對於這一點,裴琉璃倒是沒有意見。


    儼然成為府裏最嬌貴的客人,丫鬟仆人見著她都十分有禮客氣,而孟家人像是怕她悶會想離開似的,孟家長輩不時找她泡茶聊天。孟應虎的弟妹也很明顯地巴結著她,不時暗示她在孟應虎麵前說些好話,讓她覺得好笑不已。


    此刻,她再次被請到頤芳閣來,吃著茶點,身旁七位夫人分別坐著,圍繞成一個圓圈。


    “琉璃,你在府裏住了幾天,可有什麽不習慣或是缺什麽,別客氣,盡管說出來。”


    大夫人慈愛地握住她一雙小手輕拍,愈看她愈是滿意。果然一如她當初所見,並非空有美貌的女子,雖然讓大兒子吃了不少苦頭,不過她們這些一旁看戲的人可看得十分過癮,各個都幸災樂禍大兒子遇上對手了。


    “大夫人,我住在這裏大家都對我很好,沒有什麽不習慣的。”她住在這裏反而比住家裏還舒適,沒有人限定她時間交出繡品,除了一大早必須與他們一起用早膳較令她痛苦之外,其它都非常好。


    “那就好。琉璃,如果在這受了什麽委屈,可別往心裏藏,記得告訴我們。”二夫人叮嚀她。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的關心。”裴琉璃真心朝七位夫人說。


    七位夫人全都滿意地笑開來。有個媳婦的感覺令這七人十分開心,更何況這個媳婦實在太令她們喜歡了。所以對這尚未入門的媳婦,不隻兒子不放棄,現在就連七位娘親也不打算放人了。


    “琉璃,聽說你今年年初皇上壽辰時,親自獻上一幅江山萬裏的繡畫,讓皇上大為驚豔,而且愛不釋手,對你細致的繡功更是大為讚譽,當場賜封你為天下第一繡娘,這事是否為真?”三夫人會這麽問,是因為隻聽到傳聞,卻沒人見過皇上禦賜的牌匾,所以大家才會懷疑是否屬實。


    “可若是如此,為何不見珠玉閣掛上禦賜牌匾呢?”四夫人問出大家心裏的疑問。


    “因為我拒絕了。”裴琉璃皺眉喝著小鳳剛端來的湯藥,淡道。


    “為什麽?這可是無比的榮耀,你為什麽會拒絕呢?”五夫人十分納悶。


    “琉璃自認繡功尚有不足之處,無法承擔天下第一繡娘的封號。這天下何其大,繡功比我精湛之人大有人在,難得皇上不嫌棄琉璃的繡品,已是對琉璃莫大的肯定了。這天下第一繡娘的封號,還是留給別人吧。”


    裴琉璃隻要一想到為了那幅江山萬裏的繡畫,她可是足足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完成;完成後,她昏睡了三天才養足精神。若再接受這天下第一繡娘的封號,她有預感,她往後定是再無清閑的日子。


    還是留在珠玉閣裏繡繡香囊、絹帕,比較不會傷神又傷身。好在大哥雖然愛錢,也知道以她的能力繡這些小飾品確實是埋沒了她的才能,卻也不逼她,由著她開心過日子。


    聞言,七人皆驚愕不已,對她淡泊名利到拒絕皇上的賜封感到佩服,更為她的虛懷若穀、隱藏鋒芒感到敬佩。


    七人互視的眸底皆有抹堅決,這個媳婦她們要定了。琉璃和應虎之間的事,必要時她們七人會插手相助一臂之力,決不能讓一致得到七人喜愛的準媳婦有機會溜走。


    渾然未覺自己已成七人眼中的獵物,裴琉璃在喝完湯藥不久,又繼續吃著丫鬟端上來的魚翅燕窩湯,暗忖每天被這些珍貴的補品補下去,她怕是會被養胖。


    “琉璃,你脖子上掛的白玉十分眼熟?”六夫人眼尖地發現從琉璃衣襟內露出一角的白玉。


    裴琉璃低頭望向從衣襟露出一角的虎形白玉,索性將它拿了出來。這一拿出來,七人全都麵露驚訝。


    “這不是應虎從不離身的虎形白玉嗎?”七夫人看向一旁的大姐,驚訝地問。


    在眾人的注視下,裴琉璃羞赧不自在地解釋:“這是孟應虎硬是要我掛上的,還威脅不準拿下來。”


    大夫人看著原先掛在大兒子身上、自小不離身的虎形白玉,如今卻已易主,不由得想起當時懷孕的情形。


    “琉璃,你知道應虎的爹為何會替他取這個名字嗎?”


    “為什麽?”裴琉璃一看大夫人的神情,就知道一定有其原因。


    “我還記得我在懷應虎之前,有一晚作了一個夢,夢到一隻凶猛的白虎直朝我撲來,我嚇得跌坐在地,結果牠竟衝進我肚子裏。過沒多久,我就被大夫診斷懷了孕,老爺十分開心,直說這是個好兆頭。因為老太爺年輕時曾救過一頭白虎,後來有一回在山裏遇難,是白虎出現報恩相救,所以我們孟府的標誌才會用虎頭做為代表。加上我們孟府世代又住在白虎城裏,老爺認為這是白虎來轉世,要來庇護我們孟家,因此十分疼愛應虎。”大夫人每次想起這件事,仍覺得十分玄奇。


    “原來如此。”裴琉璃沒想到還有這層故事。


    “不止呢,大姐,你還記得在應虎滿月的喜宴上來了一位道士,親自送來這塊虎形白玉給應虎佩戴,還說什麽應虎絕非池中之物,日後必有一番作為,但隻怕他太過冷酷無情的性子會令他走偏,還一再交代虎形白玉不可離身,可鎮住他體內的戾氣。日後,在他親手將這塊白玉送給他命定之人後,一切自會好轉。”二夫人想起當時道士所言。


    七人再次不約而同望向裴琉璃,各自在心底佩服那位道士的神算。


    裴琉璃輕咳了聲,她才不信什麽命定之說。隻不過再留下來被這七人關愛的目光所包圍,壓力還真不小。


    “七位夫人,我突然想到還有事,就不打擾各位了。”裴琉璃起身,朝七人彎身一福,打算先行離開。


    “也好,你去忙吧。”大夫人也不攔她,放她離開。


    裴琉璃朝七人告退,踏出頤芳閣,這才鬆了口氣,頭一次覺得自己太受人喜愛也是一種困擾。


    小鳳守在頤芳閣外,在瞧見她出來後,連忙上前跟在她後頭。


    “裴姑娘,看來七位夫人都很喜歡您,才會時常找您閑聊。”小鳳語帶欣羨。


    這位裴姑娘不僅獲得大少爺的喜愛,更同時得到七位夫人的關愛,這可是十分難得的事,等於是穩坐大少夫人的位置,隻是裴姑娘自己本身似乎不是很在意這件事。


    “小鳳,準備一下,我要出府去。”裴琉璃走沒幾步,停下腳步,對著身後的丫鬟吩咐。


    “裴姑娘,您打算去哪裏?”小鳳訝問。大少爺有交代,裴姑娘不論做什麽事、去了哪裏,都必須向他報告。


    “我要去一趟城西豐盈米鋪,你快叫人備妥馬車,我在大門外等你。”她必須親自去見外公、外婆一趟才行。拋下話,逕自往大門方向走去。


    小鳳見狀,心下一急,連忙找人備馬車,並留下口信給大少爺。


    裴琉璃再次來到豐盈米鋪,心情難掩激動。想到上次魂魄離身時曾來過一次,當時因為無法觸碰到外公和外婆,心情格外難受;她們四兄妹與外公、外婆的感情都很好,時常來這裏小住。


    而她拿手的繡功更是得自外婆的真傳,外婆常說她有天賦,心思靈巧,最適合學她的一手絕活。


    “這不是大小姐嗎?”阿泉見一輛馬車停在鋪子外,探頭一望,沒想到步下馬車的竟是先前出事、令兩老愁眉不展的裴琉璃。


    “阿泉,我外公和外婆在嗎?”裴琉璃笑看他一臉吃驚。


    “大小姐,真的是您!太好了!您真的沒事!老太爺和老太夫人在菜園裏,他們看到您來一定很開心,您快進去吧!”阿泉一麵說著,一麵往裏頭奔去,嘴裏不停地喊著大小姐來了。


    裴琉璃要小鳳在鋪子外頭等候,逕自走了進去;才踏進小院,兩老在聽到阿泉的嚷叫聲,手牽著手衝了出來,在見到她時,三人心情都十分激動。


    “外婆!”裴琉璃撲進外婆懷裏,眼眶含淚,嗓音微哽。


    “沒事就好。我就知道我的寶貝孫女福大命大,一定會度過這一劫的。”老夫人輕撫懷裏的孫女,開心地落下眼淚,先前隻要想到孫女是為了來看他們才會在半路上出事,她就無法不自責。


    “好了,別在外頭吹冷風,先進屋裏喝杯熱茶。”李老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吩咐阿泉準備好熱茶,催促相擁的兩人先進小廳裏。


    三人一踏入小廳,還未坐定,李老就忍不住問這個令他們懸掛在心頭三個月的孫女。


    “琉璃,你娘信中寫得不清不楚,說什麽你已清醒,但人又失蹤了,我們正打算要去一趟青龍城,沒想到你倒是先來了。”


    “外公、外婆,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裴琉璃抱完外婆,又投入外公懷抱裏,歉疚地說。


    李老心疼地輕抱住孫女,見到孫女平安無事,他就放心了。


    “琉璃,你有沒有麽事要告訴外婆的?”老夫人試探地問,一雙精明老眼在孫女身上打轉。


    “是啊!琉璃你還不快把事情交代清楚,你怎麽會清醒後又失蹤了呢?你爹娘都快急死了。”李老緊張地問著懷中的孫女。


    琉璃猶豫了會,才將自己魂魄離身、遇上孟應虎的所有事情全說了一遍。


    “這真的太玄奇了,看來你和虎爺還真有緣分。”老夫人聽完孫女的話後大吃一驚,天下事還真是無奇不有,沒想到竟發生在孫女身上。想到她原先有意將孫女和虎爺湊成一對的事,如今看來是不用她開口了。


    “什麽緣分!姓孟的還真大膽,他眼中還有王法嗎!竟敢下藥擄走琉璃,莫非他真當我們好欺負嗎?!”李老聽了,不覺義憤填膺,恨不得馬上報官抓人。


    “老頭子,你可以不要那麽激動嗎?”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再望向孫女。“我之前還在奇怪為何虎爺會將生意轉給我們米鋪做,原來是為了你啊。”正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又可以順勢和他們兩老拉攏關係,不愧是虎爺。


    “我才不稀罕做他們孟府的生意!”李老氣得吹胡子瞪眼。他守著這間小米鋪可不是為了賺錢,純粹是為了有事做,不讓日子過得太無聊罷了。


    李老夫人懶得搭理他,輕拍著孫女的小手,慈愛地說:“琉璃,其實你是喜歡虎爺的對嗎?否則你不會一麵氣他算計你,一麵又舍不得離開對嗎?”


    “外婆,你的確瞭解我。”裴琉璃羞澀地承認。


    “也好。就讓一向自視甚高的虎爺知道我的寶貝孫女可不是他想要娶就能娶的,就讓他碰碰釘子吧!”老夫人也讚成孫女這麽做,她相信聰慧的孫女會知道該怎麽去做的。


    “我不讚成琉璃嫁給孟應虎!”李老在一旁喊著。那個男人心機太深沉了,他不喜歡。


    兩個女人仍是沒有搭理他,繼續聊她們的。


    “孟府裏的七位夫人和九位少爺、小姐都對你好嗎?”老夫人擔心地問,畢竟孟府家大業大,就怕孫女在那受了委屈。


    “大家都對我很好。隻不過令我覺得最不滿的是孟應虎硬要我一大清早和他們全家人一起共進早膳,害得我都得再找時間補眠。”說到這裏,她就覺得自己很委屈。每天一早,孟應虎都會親自來押她一起去用早膳,讓她想逃過一次都不行,唉!


    “那就好。”李老夫人輕撫孫女的臉頰,孫女早已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這時遇上虎爺,又得到孟家人的喜歡,她就放心了。


    “外婆,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和外公。”裴琉璃想到孟應虎或許已在府裏等她一起用晚膳,就想趕緊回去。


    “下次和虎爺一起來吧。”李老夫人牽著孫女的手一起走了出去。也許孫女還未發覺,但她已察覺孫女早把孟府當成另一個家了。


    “何必急著回孟府,也不留下吃個晚膳。”李老跟在兩人後頭,想到那麽久沒見的孫女才來沒多久就急著走,忍不住碎念。


    “外公,我先走了,下回再留下陪你用膳。”裴琉璃笑著對一臉不悅的李老哄著。


    朝兩人揮手告別,便走向外頭等候的小鳳,在她扶持下步上馬車。才打開車門,尚未看清,眼前突然一花,身子即被拉了進去,她驚呼出聲,下一刻嬌軀跌進一堵厚實的胸膛裏。


    馬車在這時開始行進,車軸聲壓過她的驚呼聲,讓在外頭目送孫女離開的兩老並沒察覺有異。


    “你怎麽會在這裏?”裴琉璃看著摟抱住她的男人,一問完才驚覺自己問了個笨問題,一定是小鳳那個丫頭告訴他的。


    孟應虎從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猜到了,聰明地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在見著她時,臉上冷硬的線條不自覺地放軟,甚至有抹笑意,雙臂不鬆不緊地摟抱著懷裏的人兒,一股打從心底湧上的滿足,令他心情大好。


    “見過你外公和外婆了,心情有沒有比較好?”


    她這幾天可是動不動就給他臉色看,不過並沒有拒絕他的碰觸;他知道她心底對他有情,否則不會任由他摟抱而不拒絕。隻是她仍不打算輕易原諒他,他也不逼她,願意給她一點時間,至少她願意留下來,兩人的婚事他自有打算。


    “嗯。”她輕哼,下意識地在他懷裏調整了姿勢,馬車規律緩慢地行進,他的胸膛又那麽溫暖,害得她眼皮不由自主垂下。


    “聽說你被娘還有六位姨娘叫去閑聊,所以才沒有午睡,想睡就睡一下吧,到了我會叫你。”溫柔的嗓音在她耳畔輕拂,伴隨著細吻落在她額上,雖然不舍要她每日早起,但這是家人唯一共聚用膳的時間,隻好委屈她了。


    懷裏的人兒並沒有回應,孟應虎低頭一看,才發覺她已睡著,向來冷峻的臉龐揚起一抹寵溺的笑,也跟著閉上眼假寐。


    約莫過了兩刻鍾,馬車回到孟府大門外,車夫低聲朝裏頭叫喚。


    “大少爺,到府了。”


    孟應虎睜開黑眸,凝視著懷裏仍未清醒的嬌顏, 將她小心地打橫抱起,用手肘推開車門,抱著懷裏的人兒步下馬車,大步走進府裏。


    一路往南側迎風閣走去,沿途不少仆傭見到大少爺懷裏抱著府裏的嬌客,紛紛投以好奇目光,竊竊私語著。


    在踏進迎風閣的月洞門後,走到她暫住的寢房,推開房門,走進內房,將懷裏睡得正熟的人兒輕放在床榻上,低聲交代隨後進來的小鳳,不準打擾到她的睡眠,這才先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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