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隱兒低著頭,默然不語,鼻尖突然覺得一酸。


    一個不過是認識一夜的男人,卻比她的家人還珍惜她,老天爺給她的這場奇遇究竟是福是禍?


    但……他眼裏的執著,確實讓她動搖,而她也能感覺這男人對她不會輕易鬆手的決心。不如就此將計就計吧!


    宋隱兒深吸了口氣,決定順從自己的心。這男人在昨晚那樣的情況下都不曾傷害她了,她還有什麽好怕的?


    「老實告訴你,老娘原本是想逃婚的,誰知道婚沒逃成,倒先碰著你……」她定定看著他的眼,決定坦白一切。「你要我就得辦到一件事——我娘身子不好,偏偏她的藥方隻有從我爹那裏才能拿到,你如果能從我爹那裏得到那貼藥方,我就跟你。」


    「那容易。」拓跋司功一聽,唇角便上揚了。


    宋隱兒瞄他一眼,可不覺得有什麽容易。


    她爹可是打算把她嫁給富可敵國的西夏拓跋部落呢!若是想娶她的人是他的首領,她看他怎麽擺平!


    「你家怎麽走?」他急著想帶她回去。


    「你回到方才那條禦街上,往前直走在朱雀門前轉,再順著金梁橋街一直走,就會看到宋記藥鋪,那就是我家了。」


    「宋記藥鋪……」拓跋司功的喉嚨攸地像被人扼住。


    她怎麽會是那名宋家女子?


    那名宋家子女的生辰八字和十年前他遇到的那名女孩一樣是極陽吉時,是少數能為他生下孩子之人。事實上,這樣生辰的女子,他們在中原地區隻找到了三個。


    而這三名生辰八字都屬吉時的女子,不隻會成為他的妻子,同時也會是拓跋部落災厄時,被送上祭壇祀鬼靈的第一選擇。


    「你也知道宋記藥鋪?原來這間鋪子這麽有名。」宋隱兒看著他驚愕神態,嘴角自嘲地往下一抿。「可惜我爹沒本事,整天隻懂得吃,祖產一筆、一筆地賣掉……」


    「你是宋萬利庶出的女兒,出生於丙丁月、丙丁丙丁時,對嗎?」拓跋司功臉色沉凝地瞪著她,但願是他弄錯了。


    「你怎麽知道?」宋隱兒驚訝地看著他,一陣雞皮疙瘩驀地攀上她的後背。「見鬼了!莫非……你……你就是那個要買我的西夏拓跋部落首領?!」


    拓跋司功剛硬臉龐覆著一層冰雪,雙唇緊抿地點頭。


    他不想推開這個女子,更不想她成為他的妻子;但一切正如同他體內來自母親的血緣一樣,都是無法改變之事。


    宋隱兒看著他鐵青神色,一陣恐懼鑽入她的心頭。


    都怪她剛才鬼迷心竅,連他的背景都忘了問清楚,就衝動地答應把自己許給他,搞到如今沒有後路可退的下場。


    這男人知道她想逃婚,知道她對她娘的擔心——她還能怎麽辦?


    「你放了我吧!」宋隱兒脫口說道:「我並不想嫁給三妻四妾的男人……」


    「我也不想娶你……」為正室。


    「你不想娶我,方才為何又說要跟我爹買我?若非你隻想買我為妾?」她握緊拳頭,感覺像被他甩了一巴掌。


    「閉嘴!」拓跋司功突然緊緊地摟住她,力道大得讓兩人都喘不過氣來。


    宋隱兒的臉貼在他的胸前,呼吸著從他衣襟內香囊所傳來的香氣,她的心髒咚咚咚地狂跳。


    她不懂這男人在想什麽,可她知道自己已經漸漸習慣被他牢牢擁住的感覺。


    這實在……不妙!


    「我先送你回府,明日再到府上正式提親,你別想逃,因為沒有我找不到的人。」他的唇貼在她發間說道,語氣是不容人懷疑的命令。


    宋隱兒仰起下顎,大聲地說道:「你明知道我一點都不想嫁你為妻!」


    「怕是什麽事都由不得你了。」


    拓跋司功低頭吻住她的唇,吻得她喘不過氣之時,他抬起頭、揚起馬鞭,再次策馬往前賓士。


    隻是這一回,他的黑眸裏閃過厲鬼般憤怒光芒,快馬所經之處,動物全不安地低嚎出聲。


    而不知情的宋隱兒蜷曲在他身前,隻覺得寒風刺骨,凍得她隻得更加偎進他的懷裏,努力地思考著任何能讓她改變命運的方式……


    在送宋隱兒回到宋記藥鋪,讓人送出價值百兩的聘禮,並提前告知明天的拜訪後,拓跋司功回到私人宅院裏,處理了整天公事。


    事實上,這才是他這回來到中原的真正原因。


    每年大黃、枸杞的中原大盤競標,他都是要親自出馬,看看各家藥鋪給的價錢,以及去年藥材販賣的情況,也順便視察一下此地民情,預測下一番會引起的搶購的藥材會是什麽,同時挑選西夏皇族所喜愛的瓷器及絲綢送回部落,好再做另一批買賣。


    為了能在中原行走方便,他甚至特別向皇上討來特權,讓拓跋部落之人蓄著和一般西夏男人禿發俑頭不同的發式。


    這一回,他安排了一條貨物快捷方式,好讓兩處物資能夠更快地抵達,且親自領著自家護貨鏢師跑了一趟。


    沒想到,中原的貨還沒演奏家回西夏,他卻先找到了宋隱兒。


    一整天,拓跋司功將幾家藥材大盤商聚集在一起,讓他們彼此競價,並看看誰能提出最好的條件。


    「首領,下批的青鹽請您務必交給小店來販賣……」


    「拓跋家的枸、大黃,品質如此出色,若是能與我們胡家合作,鐵定能讓拓跋家的名聲更加遠播……」


    「我不想浪費時間聽你們說這些廢話。我在蜀地看中的鹽場,你們若有法子就替我弄到,如果沒法子就全滾開。」拓跋司功以冷然視線看過每一張有求於他的臉龐,「還有,我不管你們藥鋪裏那堆丸散膏丹的製作過程有多神秘,我終究是要派人去監看你們能否保證把我賣給你們的生藥材炮製出最好的療效,若不答應,一切免談。」


    「首領,這樣的條件,我們怎能答應?」


    「首領,我們是百年老店,藥材煉製的方法實在不能向外人道……」


    一時之間,廳堂裏眾聲雜亂,鬧烘烘地幾乎掀了屋頂。


    「明日中午前,不能給我答複的人,就不用再來了。」拓跋司功看了宋倫一眼。


    「首領讓你們全都退下。」宋倫生了一張凶神惡煞的臉龐,才上前幾步,眾人便嚇得一哄而散。


    拓跋司功得了清靜,轉身走到房間後頭的小天井,長長吸了品夜裏空氣,可眉宇卻仍皺得死緊。


    身為拓跋族的首領,他想要什麽樣的女子不可得?偏偏身為拓跋族的首領,他最大的就是沒有法子留住自己的正室。


    他的母親是深山魔族僅存的最後血脈。當年,絕色的她隱藏身份,嫁給拓跋部落首領為妾,她將整個部落帶領至富裕;部落卻也因為她而有了事事占卜的迷信,以及用首領和長老正室獻祭的習俗。


    他的母親對於以生人獻祭一事,是毫無內疚的,因為她除了對他爹的愛意之外,所有的情緒都是佯裝而來的;而這一切真相,隻有擁有她一半血脈的他知情,他每出手救人一回,體內的人性就會消失一分,他娘特別為他配戴在身上的鏤空銀香囊也會隨之失去香氣。


    而當香囊完全沒有味道之際,也就是他泯滅人性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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