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跟著猛點頭,隻可惜台上的花魁沒有特別欣喜的表情,甚至還暗暗瞥了小公子一眼,要他別太招搖,收斂點。


    可那小公子卻像是沒瞧見,繼續鼓噪叫好,眾人見他賣力捧人,隻當這位花姑娘是他看中意的,才會這般出錢出力的力捧。


    「不要急著下去嘛,我願意出高價懇請小釵姑娘再彈一曲!」當杜小釵正要下台讓其它人上來現曲時,小公子居然這麽說。


    其它人見他如此,氣氛使然,也跟著起哄,紛紛撒著錢要求她再彈一曲方肯罷休。


    正所謂姑娘要人捧,身價要人抬,此刻全場鋒頭最健的就數她杜小釵了,可當事人卻對大夥的叫好聲置若罔聞,笑容僵硬地頻頻對賣力捧她的小公子使眼色,但那小公子根本沒發現,而是像玩開了般,撒著銀兩喝著要她再來一曲。


    不過因為他的誇張,眾人開始對他行注目禮,甚至慢慢覺得他有些麵熟。


    杜小釵秋波頻轉,看起來很不安。「不好意思,瑟琶會規定各家姑娘隻能彈一曲,各位大爺若想再聽,還請移駕至麗璟院。」說完,她便匆匆下台,隻是行經小公子身邊時,刻意放慢速度,丟了一句話,「你男人來了!」語畢,腳步極快的閃進為姑娘們準備的小棚子裏去。


    小公子一愣。「什麽我男人?誰啊……你是說——他」整個寒毛豎起。


    猛地轉身,視線快速掃過向人群,眼珠子在轉到某個人身上後定住,人瞬間像是被雷打到,身子僵了片刻便迅速轉身,撒腿就跑。


    可是一步、兩步……不過跑了三步而已,一堵肉牆就已杵在前頭。


    低眼瞧見那雙黑底金絲邊的鞋,小公子扼腕得直想咬舌,抬眼看向四周洶湧的人潮,深吸一口氣,哀怨的屈膝福身。「九珍見過九皇子,九皇子殿下金安。」


    就見陰著臉的男子年約二十歲上下,高冠長袍,渾身上下散發出與眾不同的高貴氣質。他負手站在人前,犀利的審視目光教九珍如芒在背。


    「九珍?我還以為眼前瞧見的是權家‘九公子’,原來是你九小姐啊!」這話明顯是在嘲諷人。


    九珍掀了掀唇,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幹笑收場。


    「你這捧姑娘一擲千金的本事,隻怕權家的男人都沒一個人比得上,還真是了不起啊!」他繼續說。


    九珍頭皮越來越麻,眼珠子轉了轉,不敢搭腔。


    「這套衣服哪來的?應該是你八哥的吧,你連衣服也偷?」他濃眉緊鎖,大搖其頭。


    她拉拉衣擺,縮住膀子。人多,好尷尬啊!


    「權九珍應該是相府裏的名門小姐,但所有名門小姐做不出來的事,九珍小姐好像全做盡了,這教疼你入骨的父兄情何以堪?」


    九珍更是唯唯諾諾的猛低頭,一副無顏見人樣。


    「知曉自個兒錯了嗎?」他問。


    「知道。」她羞愧的將頭垂至胸前。


    「嗯,回去閉門思過吧。」九皇子這才沉聲放人。


    「是。」她含悲的應聲。


    這時候遠處突然奔來一名男侍打扮的丫頭,因為跑得急,就連頂上的頭巾都差點散落。


    「小……小姐。」她一到,就驚慌地扶住主子的手臂。


    九珍惱得猛瞪她。這死春彩,叫她在場外守著,如果瞧見「不該瞧見的」,就立刻通稟她,可這丫頭現在才出現,分明是失職,嚴重失職!


    「小姐,對……對不起,我……」迎上主子埋怨的眼神,春彩的頭低得不能再低。


    自個兒不過是上個茅廁,隻是時間稍微久了點,怎知一回來就豬羊變色她哭喪著臉,不知該怎麽辦。


    「九珍,好漢做事好漢當,身為主子,你應該不會這麽惡劣的遷怒於自己的丫頭吧?」祈夜白的冷言再度響起。


    吞咽了一下口水,九珍瞧了眼四周指點的目光。「當然……不會。」


    「那就好。」他朝她倨傲的頷首。


    「那……那拜別九皇子,九珍回去了。」她乖順有禮的屈膝告別,盡量踩著端莊的步伐消失在他跟前。


    這會,春彩無奈地瞧著在權府小姐閨房裏上演的另一出「豬羊變色」戲碼。


    二十歲的九皇子與十七歲的權家九小姐,兩雙同樣晶燦的眼睛正對峙著。


    兩人都排行第九,號稱大萊王朝的雙九祖宗,是所有人見了都要退避的人物!


    「我也沒辦法,已經有人認出你來,身為未婚夫婿的我,怎麽還能裝傻作愣?這說不過去的。」俊挺的年輕皇子,連聲解釋。


    「那也不用教訓得那麽難聽,說我不像名門小姐,讓父兄無顏,甚至還指責我偷八哥的衣服!」權九珍臉色陰森,極為不滿。


    「我應該沒說錯——呃、好吧,我說的是過份了點,但眾目睽睽之下,如果我連未婚妻子都教訓不了,這成何體統,你說是不是?」他一臉的難為。


    「祈夜白,在外頭我尊你是九皇子,是男人,但不代表你就可以對我胡作非為!」她瞪眼。


    祈夜白隻能暗暗為自個兒叫屈。到底胡作非為的是誰啊……


    「還有,我權九珍還不是你的妻子,本小姐還沒決定要不要嫁你,你少以我的男人自居!」


    聞言,他不以為然的抿唇。這可由不得她了,因為早在十七年前,父皇就下旨將她指給他做正妻,但他可不敢火上加油地在這當頭糾正她。


    「在外頭說好給你麵子,你說什麽我應什麽,但私底下,你得給我一個交代,還我一個公道!」九珍一臉不滿。


    公道未來妻子學人家去當火山孝子拋銀兩捧姑娘,他才想要一個公道咧!


    但是麵對她,尤其是那對正冒著火的眸子,他不敢把話說出口。


    「這個……趕明兒個我要人送來上個月嶺南送入宮的長毛貂衣給你?」他討好的說,挨近她坐下,牽過她細白的手,親昵的在自個兒掌心摩挲。


    她抽回手,不屑的撇過頭。


    不滿意?「前一陣子有人送我一副鑲有七彩珠子的棋子……」


    「沒興趣!」


    「那我去向權相國提議讓你上我那住個幾天,隨你愛做什麽就做什麽?」


    「這有什麽,我在府裏父兄都疼我,一樣愛做什麽都可以,就連偷穿我八哥的衣服到外頭去捧姑娘的場都行!」她故意說。


    這女人真難擺平!「這回不一樣,太子大哥說最近請旨要前往南陵為父皇祈壽,有意帶我同行,你若上我那去小住,我便能順勢帶你前往。你父兄雖對你極為放縱……寵愛,但是,讓你出京這種事還是很為難他們,可你若是跟我一道,那就不一樣了,他們不會反對的。」


    聞言,九珍眼眸瞬間燦爛起來。「你真願意帶我去南陵?」


    本來是沒打算的……「是啊。」他刻意將笑容加大,感覺很真誠。


    樂上天的女人立即撲進他懷裏,以臉頰磨蹭他的胸口,高興得不得了。


    「太好了!我一直很想到南陵去瞧瞧,可是父兄不肯我單獨離京,他們又各自有事纏身,沒人有空攜我一遊,這下可是太好了,太好了!」她抱著他,在他懷裏又叫又跳。


    現在祈夜白覺得,自己早該這麽做了。「這會……不生氣了吧?」他好聲好氣的問。


    望著眼前這一對歡喜冤家,春彩不住搖頭。


    在外,九皇子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皇子,但是誰會知道私底下,他一碰到小姐就成了可憐的應聲蟲,既發不了脾氣,也擺不了皇子架子。


    老爺就是見九皇子吃不住小姐,雖開心小姐的未來夫婿懼內,但又擔心女婿受人恥笑,失了皇室威嚴,將來事情傳到皇上耳裏會說小姐不識大體,有辱皇顏,少不了對未入門的小姐心生不悅,這才要小姐在外以夫為貴,至於私下如何,就隨便他們倆。


    幸好兩個青梅竹馬的小祖宗也沒教老爺失望,感情好得不得了,在京城幾乎是形影不離、人見人愁的一對九祖宗,因為隻要哪裏傳出「災情」,這兩人鐵定在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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