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可以不交,因為這是台麵下的事,哪怕人人都幹,律法上畢竟不支持,隻要不怕被上官穿小鞋,那就不交——一般來說,大多數人還是會交的。


    縣丞覺得自己想的不錯,就勸道:「縣尊,安府尊既伸了手,就給他吧,犯不著為這點事惱了他。」


    他對上新縣尊總有點心驚膽戰的,因為總怕他再鬧出點什麽來,比如先前拖著不肯建王府那事,百姓們都高興了,縣衙裏的人尤其他作為縣衙的第二號人物壓力可大,他年紀不小了,不想找事,隻想安安穩穩再幹幾年就還鄉去。


    展見星聽得出他是好意,這個縣丞與衙役們不是一路,他雖然品級極低,但正經也是個朝廷官員。


    她把文書又看了一遍,沉思了一會。如果安知府慣常就是個強硬之人,喜好對下屬指手畫腳,那他如此行事不為奇怪,但他不是,那為何獨獨在她這裏——或者更準確點說,在這樁案子上例了外?


    「周縣丞,多謝你為本官解惑。這樁案子,本官不能交出去。」


    老縣丞眼前一暈,不妙預感成真:果然,小縣尊又要找事!


    他苦口婆心地連忙勸道:「縣尊,和光同塵,方是為官之道哪。」


    展見星安撫了他一句:「周縣丞,你不必多慮,本官依律行事,並無僭越之處,料想安知府不至於怪罪我的。何況,此事有些內情,不全是我說了算了。」


    朱成鈞已選了那裏為王府建址,多半是就定下來了,府衙要她把地方封起來不許動,那王府還怎麽建呢。


    展見星提筆給安知府寫了回書,交由跑腿來的府衙衙役仍舊帶回去。


    半天之後,這封回書到了安知府手裏。


    安知府沒空看,正忙著排布人馬前往崇仁,他的師爺代為拆開,看過之後,就傻了,急忙忙招呼道:「東主,不好,去不得了。」


    安知府抹了把額上的汗——他是個胖子,怕熱,七月的天略動動就一身汗,轉頭道:「怎麽去不得?」


    「崇仁縣令說賭坊那塊地已被新來的郡王圈去蓋王府了,沒法封,也沒法給府衙。」


    安知府驚道:「什麽?快拿來我看看!」


    師爺忙把回書奉上,安知府兩眼看罷,額上的汗頓時出得更密,眉頭也煩惱地皺了起來:「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


    師爺從旁參謀道:「東主,我記得崇仁的郡王府是一直拖著沒動工,眼下崇仁郡王親身到了,哪裏有不著急不著惱的?他馬上逼著展縣令把建址定下,恐怕展縣令也不能駁他的回。這事,確實是巧了。」


    「他建不建王府與本官不相幹,但是怎麽偏偏來壞本官的事呢!」安知府在堂中來回踱步。


    「東主,您別急,那事說到底和您也沒十分幹係,您若覺得棘手,不如,去問一問那邊——」


    安知府毫不猶豫地搖頭:「不能問!那邊的苗頭漸漸不對了,本官如今還能抽身,不能跟著他們越陷越深。」


    師爺垂下了眼睛:「東主多慮了,皇上春秋鼎盛,皇長子正位東宮,天下之勢穩若泰山,那邊並沒有機會,也不會犯這個糊塗的。」


    「那他要那麽多錢幹什麽?都把手伸到鄰縣去了。」安知府眉頭皺得更緊,「從前還罷了,如今崇仁也多了個郡王,一般的宗藩直係,看這位一來就把自己的地圈了,就不是個好惹的性子,那邊撈到他地界上去,他是才來,還沒發現,要是發現了,還不知鬧成什麽樣子。」


    「東主,您不必擔心,那位崇仁郡王是個愣人,他與展縣令水火不容,這藩王與地方官間的官司就打不完,無暇他顧的。我們盡快把首尾收了,也就是了。」


    安知府點頭:「也是,是得盡快——」又忽然覺出不對,「你從哪知道的他二人不合?崇仁郡王不是才到嗎?」


    師爺頓了一下,見安知府臉色沉下,隻得道:「是王魯,昨日來坐了一坐,與我說了兩句話。」


    安知府伸出肥壯的手指點點他:「你心裏得有數,該少和那邊來往了,弄到撕羅不開,哪天出事,本官也救不了你。」


    師爺忙道:「東主教訓得是,隻是王魯自己上門來,我不好閉門不見,才說了兩句,也沒什麽要緊的,很快他就走了。」


    安知府才點點頭,又摸著自己的下巴轉圈思索起來,師爺輕聲道:「東主,您擔心的不過那一樣東西而已,不難辦。」


    安知府馬上抬頭:「哦?速速說來。」


    「展縣令要把案子扣自己手裏,讓他扣去就是,他一個人,劈不成八瓣,總得把事分給底下人做。我們隻需買通縣衙能在賭坊看守的一個人就行了,許以重金,這些皂隸輩有什麽廉恥,自然就幫我們把事辦了。」


    安知府疑道:「但是賭坊的人全被關進了監牢裏,如今也不知那樣東西究竟放在何處,找來找去,倘或叫崇仁郡王的人發現不對,豈不是不打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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