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笑了:「這點不需多慮,王魯說了,那個崇仁郡王與本宗鬧得極僵,居然隻帶了一個內侍就來了封地,他根本分不出人手。」


    安知府一下鬆了口氣:「如此,確實好辦多了。」


    師爺心領神會:「事不宜遲,我這就叫人去辦。」


    「等等——」安知府靈機一動,又把他叫住,「最好,再給縣衙找點事,叫展見星暫且顧不上賭坊那邊。」


    「是。」


    ……


    展見星這裏也在加緊忙活。


    她暫時想不出安知府橫插一手的用意,不過盡快理明白案子總是沒錯的,這兩日都不是放告日,她親到戶房,與書吏們一起核算賬目。於她此時的想法之中,這裏麵要是有事,那賬冊最能反應出來。


    哪怕是假賬,那假賬本身就是問題,也能從此打開一個突破口。


    正忙著,周縣丞氣喘籲籲地跑進來:「縣尊,你原來在這裏,叫我好找!」


    展見星抬頭:「怎麽了?」


    「外麵鬧起來了,好些人堵在縣衙門口,要求求見縣尊,全是三四十的壯年閑漢,這亂起來不得了,所以我趕緊來了。」


    展見星丟下手裏正算的一本賬冊:「走,路上說。」


    前去大門的路途上,周縣丞把詳細些的事由說了:「這些人都是被賭坊坑了家業的,聽說縣尊查封了賭坊,上門來求縣尊把輸掉的錢財還給他們。」


    展見星對賭徒殊無好感,聞言少有地冷笑了一聲:「哦,既然是賭輸的,就當知道願賭服輸。」


    周縣丞忙勸道:「縣尊,固然是他們不對,不過都是些愚民,很不必與之計較,遣散了也就是了。」


    展見星也不打算與他們浪費時間,點頭:「我知道。」


    縣衙門前的人果然不少,足有二三十人,清一色是男人,但裝束不一,有一貧如洗到衣裳上摞補丁的,也有挺著大肚子穿綢的,後者不知是家底厚,還是沒來得及陷太深,看上去還算體麵。


    相比之下,嗓門更大的就是前者,一見展見星出現,立刻七嘴八舌地求懇起來,要不是幾個衙役擋著,還有點想往前擁的架勢。


    展見星往下掃了一圈,都說賭徒紅了眼六親不認,果然如此,一般的小民,可不敢到縣衙麵前這麽喧嘩。


    「欠你們錢財的是本官嗎?為何要到縣衙前來吵鬧?」展見星沉聲開了口。


    一個擁在最前的喊道:「小人不敢,但是元寶賭坊在賭具裏作假,這就是騙小人們的錢啊,大老爺既然看穿了他們的奸計,查封了賭坊,小人求大老爺為民做主,將小人被騙走的錢發還小人吧!」


    「是啊,求大老爺做主——」


    眾漢子們跪了一地,搶著說話,展見星冷冷道:「什麽叫騙,如果賭坊沒作假,你們就能贏錢嗎?」


    二十多個漢子裏,起碼有一半點頭,另一半有些遲疑,但麵上也有讚同之色。


    誰沾賭也不是為著輸去的,都覺得自己能贏,這把輸了,下把一定能贏,今天輸光了,明天一定能贏,運氣還能一直這麽差嗎?——多少家財就是這樣賠進去的。


    周縣丞在旁邊看著都搖了頭歎氣,這些人真是,無可救藥。


    「好。你們都能贏,那賭坊開了是做什麽的?專門替你們送錢的嗎?!」展見星聲音轉厲,「這麽簡單的道理,爾等想不明白?賭坊作沒作假,你們沾上了這一個字,就是輸!從來隻聽聞賭徒在賭坊輸光家底,幾時見賭徒將賭坊欺倒?事到如今,還執迷不悟,本官與你們明言,賭坊所繳,皆是贓物,充入縣庫公帑,並沒一文錢退還你們!」


    眾漢子顏麵皆變,原來在門口懶洋洋攔著他們的衙役臉色也變了——變得大喜。


    雖然大老爺說的是充入公帑,那也是入了縣庫,縣庫飽了,大家夥多少能沾點光,未必個個都想從中謀什麽私利,每年縣衙是要向朝廷繳納一筆錢糧的,到時沒攢夠數,大老爺不可能親自去挨家挨戶催要,壓力全在他們身上。


    這還有個專門的詞,叫做追比,限期完不成攤牌的任務,就是一頓板子,衙役們固然是地頭蛇,堂上官真發起威來,這頓板子也隻好挨下。如今好了,有這筆錢進去,他們就輕鬆多了。


    當下衙役們攔阻的動作也變得積極起來:「都往後退,起開,大老爺跟前,也是你們這些人放肆的嗎!」


    「丁老大,大老爺不知道你的底細,我可知道,你也好意思說你是上當受騙?你這個爛賭鬼,賭到連媳婦都想賣,得虧你媳婦看透了你,搶先一步跟人跑了!這會兒你裝個人樣,到大老爺跟前哭慘來了,你慘什麽,你媳婦才是真慘呢!」


    跪在最前的那個漢子被衙役揭破,腦袋立時沉得有點抬不起來,老婆跟人跑了乃是奇恥大辱,雖然他本也想賣老婆,但他賣,跟老婆自己找野男人跑了,那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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