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 天都已經黑了。


    奔馳大g的車頂燈亮著,打下一道冷色的白光。


    傅寒舟倚在車廂閉目養神。


    他的眉眼明明稠麗驚豔,隱在黑暗的陰影時, 卻無端涼薄冷情。


    仿佛遠照繚繞的薄霧,抓不住摸不到,讓人覺得不真切。


    想起巷子裏, 小酷嬌吸煙的畫麵,蘇雲景有了幾分複雜。


    蘇雲景不吸煙,對吸煙不排斥,但他對傅寒舟吸煙有點接受不能。


    小酷嬌留給蘇雲景最深的印象就是乖巧。


    以前蘇雲景故意逗他時,他甚至能軟乎乎喊他一聲哥哥。


    那麽萌萌的小酷嬌, 一眨眼居然開始抽煙了。


    蘇雲景猶豫了幾番, 還是打破了車廂內的平靜,“你三千字的檢討怎麽辦?”


    “不寫。”傅寒舟很幹脆。


    蘇雲景被他硬氣的回答噎了一下。


    半晌後,他歎了口氣,“雖然這次罰的是有點狠, 但在學校吃火鍋,的確是我們的不對。”


    傅寒舟一臉平靜:“哦。”


    蘇雲景:……


    這個‘哦’意味深長。


    像極了吃火鍋前的他,知道學校不讓開火,知道這是犯校規。


    但還是幹了。


    傅寒舟的哦也是一樣的道理。


    雖然我知道我錯了, 但我就是不寫檢討。


    行吧.


    蘇雲景徹底沒話了。


    傅寒舟因為沒寫檢討,被袁梁單獨叫了過去。


    蘇雲景也不知道校方是怎麽處罰他的,從教導主任辦公室回來後, 傅寒舟什麽也沒說。


    三千字檢討,打掃一個月舊實驗樓,學校又把酒精爐跟兩口不鏽鋼鍋都扣下了。


    這事才總算過去了。


    搗蛋如唐衛,這之後也老實了幾天。


    傅寒舟還是那樣, 整個人懶洋洋的,對什麽都提不興趣的樣子。


    他們倆的關係,看著親近了不少。


    但蘇雲景仔細想了想,其實關係也沒多好,跟小時候差多了。


    小酷嬌隻是照單全收了蘇雲景的示好,要是蘇雲景不主動親近,他也無所謂。


    不過傅寒舟沒像小時候那樣尥蹶子,直接接納了他,蘇雲景覺得已經很不錯了。


    他對目前狀況十分滿意。


    聞燕來跟沈年蘊的感情一直很穩定,婚禮也在慢慢推進。


    聞燕來已經有退圈的打算,這些年她投資了不少產業,就算不混娛樂圈,每年收入也很可觀。


    先前聞燕來一直忙著電影宣傳,這段時間很少在家。


    短短十二天,聞燕來跟著電影宣發跑了19個大城市,17所高校。


    這麽高強度的宣傳任務,聞燕來咬牙堅持下來了。


    跑完主要大城市,她才坐飛機回來了。


    周五那天晚上,聞燕來敲開了蘇雲景的房門。


    聞燕來推開房門,就見書桌攤著厚厚一摞練習冊,蘇雲景埋在裏麵奮筆疾書。


    台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聞燕來垂眼看著桌子那堆練習冊,“你們作業這麽多?”


    “為了明年高考,所以多買了幾本題做。”蘇雲景合上了兩本高一的理綜練習冊。


    其實是給傅寒舟買的。


    這幾天蘇雲景瘋狂刷高一各科練習題,想把基礎題搜羅一遍,給小酷嬌出一張試卷。


    等他摸清傅寒舟的短板,才能針對性地補課。


    蘇雲景為了能跟傅寒舟考上一所好大學,挑燈夜讀奮鬥著。


    然而,他影後的姑姑卻說。


    “如果你喜歡學習,這麽好好學沒問題,但你要隻是為了高考考個好分數,以後上個好大學,畢業有個好工作。”


    “我覺得沒有必要。”


    蘇雲景被聞燕來那句‘沒有必要’驚到了,瞳孔括約肌放大。


    聞燕來身形高挑,頭發簡單盤起,隨意一站,氣質典雅出眾,像一幅濃淡適宜的水墨畫。


    她神情淡淡的,聲音卻很柔和,“你甚至可以不參加高考,我國外有認識的朋友,能送你去那邊讀書。”


    “或者是做點自己感興趣的事,就算搞藝術也沒事。你不用操心錢,我早給你存了一筆。”


    這一刻,蘇雲景無比清楚地感受到一件事。


    聞燕來是拿聞辭當兒子的。


    就是那種死後遺囑全部歸他的親兒子。


    天降巨額財產,蘇雲景被砸的昏頭轉向。


    這,怎麽說呢。


    聞燕來的話從側麵證明了,搞藝術很燒錢。


    真正的藝術是不會向市場妥協的,所以不僅燒錢,還不掙錢。


    蘇雲景腦袋卡殼了幾秒後,默默地說,“書還是要讀的,我不想出國留學,咱們華夏挺好的。”


    聞燕來很開明,“既然你想好了,那就按你的想法來。”


    蘇雲景想跟聞燕來道個謝,但又怕說謝謝太生疏,隻能保持沉默。


    蘇雲景不說話,聞燕來似乎也沒其他話要說。


    氣氛一下冷了下來,空氣都充斥著尷尬。


    詭異的沉默,讓蘇雲景頭皮發麻,隻想趕緊給自己找點事做。


    他低頭去整理書桌那些練習冊,想讓自己看起來自然又忙碌。


    就在蘇雲景絞盡腦汁想緩解氣氛時,聞燕來又開口了。


    “我跟你沈叔叔快要結婚了,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蘇雲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抬頭一看,見聞燕來的神色認真,他愣了一愣。


    很快蘇雲景回過神,坐直身子,“我沒什麽想法,隻要您高興,我非常讚成。”


    聞燕來嘴角鬆了鬆,“如果你明天沒事,中午出去吃飯吧。”


    蘇雲景遲疑地問,“跟沈叔嗎?”


    聞燕來:“就我們倆。”


    蘇雲景知道她是想跟他多多相處,拉近姑侄倆的關係,所以點頭說了聲好。


    “那你早點休息。”


    聞燕來走後,蘇雲景提著那口氣才卸下了。


    他不是不想跟聞燕來親近,隻是相處起來總是很尷尬。


    蘇雲景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最終隻能歸結於影後氣場過於強大。


    聞燕來說是一塊吃午飯,但一早就開車帶蘇雲景出去了。


    先是去商場,開啟了瘋狂買買買的模式。


    馬上要換季了,聞燕來給蘇雲景采買了不少換季衣服。


    從頭到腳換下來,萬把塊就花出去了。


    “把他試過的都包起來吧。”聞燕來掏了一張卡給店內女銷售。


    蘇雲景換上自己的衣服從試衣間出來,正好聽見聞燕來這話。


    他連忙說,“姑,我穿不了這麽多的。”


    這個牌子的衣服,隨隨便便一件衛衣就要兩三千。


    蘇雲景一整個季度的衣服加起來都沒這件衛衣貴。


    店內銷售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聞燕來。


    “都包起來吧,我看都挺合適的。”聞燕來拍板。


    銷售眉開眼笑,她讓同事幫忙把衣服包起來,自己則帶聞燕來去結賬。


    “給您打了一個會員九二折扣,一共消費一萬五千六。”銷售把卡在pos機一刷,笑容甜美,“聞姐,您在這裏輸一下密碼。”


    這麽幾件衣服一萬五,蘇雲景聽得肉疼。


    聞燕來輸密碼時,銷售不方便看,視線自然而然落在了清正俊雋的蘇雲景身上。


    “聞姐,您外甥跟您長的好像,果然是侄子像姑姑。”銷售誇讚蘇雲景長相。


    聞燕來修長的指尖微頓。


    pos機很快打出了消費記錄。


    銷售雙手將銀行卡還給了聞燕來,“聞姐,您的卡收好。”


    聞燕來淡聲道了一句謝。


    從supreme出來,聞燕來帶蘇雲景去了一家數碼體驗店。


    她顯然是做過功課的,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是中二期,喜歡玩,也喜歡一切很酷的東西。


    比如籃球,比如滑板,又比如智能遊戲機。


    看著店內那台psp-go,濃濃的年代感頓時撲麵而來。


    蘇雲景當年做夢都想有個psp-go。


    但現在他對店裏任何一款遊戲機都沒什麽太大的興趣。


    就跟當初陸濤送他的那個四驅車一樣。


    能勾起他的青春記憶,卻勾不起他玩的欲-望。


    蘇雲景隻是摸了一下psp-go,又放了回去。


    他轉身問聞燕來,“遊戲機就不要了,我能買個手機嗎?”


    “可以。”聞燕來對老板說,“給他拿個最新款的智能手機。”


    “不要什麽新款的,諾基亞就好。”蘇雲景笑著補了一句,“要帶俄羅斯方塊的諾基亞。”


    手機是給傅寒舟買的。


    之前他送的那部被人摔壞了,老吳說小酷嬌一直沒買新的,蘇雲景想再送他一個。


    手機還是很有必要的,這是人跟人聯係最重要的工具。


    跟聞燕來吃了午飯,又看了一場電影,回到家已經下午三點了。


    聞燕來送他回來,接了一通電話,就出門辦事了。


    蘇雲景拎著大包小包進了房間,把衣服放進衣櫃後,拿著新手機跟連熬好幾晚寫出的卷子,去敲小酷嬌的門了。


    蘇雲景在門外喊他名字。


    傅寒舟還是那兩個字,“不在。”


    蘇雲景有點囧,“我知道你在,開一下門,我給你買了神秘的禮物。”


    他側耳聽了一會兒門內的動靜。


    不知道是不是隔音效果太好了,蘇雲景什麽動靜也沒有聽見。


    蘇雲景隻好沒什麽驚喜的親自揭露‘神秘禮物’。


    “我聽吳叔說你手機摔壞了,逛商場的時候,給你買了一部新的,手機還自帶俄羅斯方塊遊戲。”


    蘇雲景的誘惑起到了效果,沒過一會兒,房門從裏麵打開了一條縫。


    房間好像拉著窗簾,光線十分暗。


    傅寒舟俊美的麵容隱在黑暗裏,黑梭梭的眸子,顯得有幾分莫測。


    蘇雲景一怔,接著就有點想笑。


    傅寒舟吝嗇地開了一條窄窄的門縫,蘇雲景隻能看見他半張臉。


    怎麽搞得跟特務接頭似的?


    是不是隻有對上暗號了,小酷嬌才會給他開門?


    “給你買的手機。”蘇雲景把手機盒塞進了門縫。


    傅寒舟沒說話,掠了一眼諾基亞的手機盒。


    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眼尾像黃蜂尾後針一樣尖翹。


    似乎在審視,又似乎隻是隨意瞟了一眼。


    蘇雲景發現他的不對勁,正要開口時,傅寒舟接過了那部手機。


    “對了,還有這個。”蘇雲景連忙將四張卷子一並塞給了傅寒舟。


    傅寒舟眼眸微垂,掃了掃那四張紙。


    上麵滿滿當當的題。


    字跡相當飄逸隨性。


    看似潦草,其實仔細看,每個字還是很好看的。


    為了看清楚上麵的內容,傅寒舟的上半身小幅度前探了一些。


    他的臉從黑暗中解放。


    蘇雲景這才看見他精致的眉梢微微挑起。


    傅寒舟:“這是什麽?”


    蘇雲景為他解答,“卷子。”


    傅寒舟沒瞎,看出這是卷子,他問題的重點也不在這兒,而是……


    “給我這個幹什麽?”


    “讓你做題。”蘇雲景耐心跟他解釋,“我把高一到高二的基礎考題都歸納總結了一遍,你閑著沒事的時候,就做做這些題。”


    “不會做的題就空著,我主要是想看看你不擅長的題型。”


    摸清這點後,就能針對他薄弱的地方補習了。


    見蘇雲景想給他補課,傅寒舟很冷淡地把卷子又還給他了,“我不用。”


    蘇雲景像摸到什麽蕩手山芋似的,立刻又推給了傅寒舟。


    “你放心,我要是給你補課,肯定會勞逸結合,不會讓你一天24小時都學習。”


    蘇雲景曉之以理,“離高考還有一年的時間,咬咬牙努力一把,或許就能考個好大學。”


    其實,依傅寒舟的家世,他就算不用努力也有花不完的錢。


    聞燕來雖然沒沈年蘊那麽有錢,但聽她那話的意思,她存的錢也能讓蘇雲景衣食無憂過完下輩子。


    這事要是放到以前,蘇雲景肯定會當一條鹹魚。


    誰還沒個瀟瀟灑灑環遊世界的夢想?


    但現在蘇雲景不是一個人。


    身邊有了陪伴的人,就會生出往前衝的動力。


    如果傅寒舟是個喪心病狂的偏執病嬌,蘇雲景的動力就是把他變好。


    如果傅寒舟隻是沒有上進心,那蘇雲景想拉著他一塊前行。


    總之,蘇雲景已經把傅寒舟規劃進他人生的每一個階段。


    蘇雲景很自然地表露著內心想法,“我們能一塊考上京都大學最好,不能上京都大學,那就一起去南華,或者是其他985、211。”


    他毫不掩飾地袒露出,他們倆的大學生活要綁定在一起的意思。


    傅寒舟眯了下眼,目光極度幽深。


    在蘇雲景的直男想法裏,他們倆就是綁定的。


    沒有傅寒舟,他不可能活到現在。


    所以如果他在這個世界有未來。


    那未來的他身邊肯定是有傅寒舟的。


    見傅寒舟不說話,蘇雲景抬頭看他。


    不知道什麽時候,傅寒舟又融入了黑暗,眉眼一片模糊,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隻覺得那雙漆黑的眼睛格外幽邃,細細的眼尾像鋒銳的刀刃。


    裏麵好像翻滾著什麽似的。


    蘇雲景還沒來得及看清,傅寒舟就垂下了眼睛。


    所有情緒被不著痕跡地抹去,仿佛一切都是錯覺。


    蘇雲景的長篇大論,隻換回傅寒舟一句平平淡淡地,“哦。”


    哦完,傅寒舟就關上房門。


    哎?


    哎哎?


    蘇雲景懵逼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


    談的好好的,怎麽突然關門了?


    無奈蘇雲景隻能隔著門說,“總之你好好做題,有什麽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傅寒舟什麽也沒說。


    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蘇雲景才滿頭問號地回房間了。


    小酷嬌現在的心思,真是比被海底針還難撈。


    最近聞燕來因為有一些事又忙碌了起來,沒時間繼續拉近姑侄關係。


    蘇雲景倒是樂得輕鬆。


    小酷嬌還是跟過去一樣,上午睡覺,下午玩掌機俄羅斯方塊。


    散漫優哉的樣子,讓蘇雲景有些頭疼。


    也不知道那天的話,他到底聽沒聽進去。


    蘇雲景抱著‘他晚上可能偷偷做卷子’的想法,沒強行勸小酷嬌好好學習。


    一晃好幾天過去了,傅寒舟一張卷子也沒給他。


    在回家的路上,蘇雲景實在忍不住了,“卷子你做了沒?”


    傅寒舟窩在車廂後座,上車之後就沒怎麽動,好像睡著了。


    一頭長發隨意披散在腦後,五官是雄雌莫辯的美。


    聽到蘇雲景的話,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微微滾動了一下,但卻沒睜開眼。


    傅寒舟嘴裏發出含糊的‘嗯’。


    蘇雲景一頭霧水,也不知道他這個嗯是做了。


    還是渣男在回複某個敏感問題時,慣用的模棱兩可,含糊其辭的嗯法。


    蘇雲景追問,“你說什麽?”


    “嗯。”


    “……”


    淦,這個嗯又是什麽意思?!


    蘇雲景不跟他打啞謎,直接問,“你到底做沒做卷子?你就直接跟我說,做,還是沒做!”


    傅寒舟終於支起了漂亮的鳳眼,“嗯?”


    蘇雲景嘴角抽了抽,脾氣很好的沒拿書包砸他的臉。


    怎麽感覺小酷嬌學壞了?


    晚上聞燕來跟沈年蘊都在家,難得他們一塊吃頓了整整齊齊的晚飯。


    見聞燕來氣色不好,沈年蘊關心,“電影的宣發不是結束了,怎麽還是這麽忙?”


    聞燕來很淡地笑了一下,“這兩天好多事擠到一塊了,不過快忙完了。”


    沈年蘊是搞互聯網的,跟娛樂圈能沾上點邊,但他畢竟不是圈內人,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沒深問。


    蘇雲景一想自己衣食住行都是靠聞燕來,看她這麽疲憊,知道幫不上什麽忙,默默給她盛了一碗湯。


    聞燕來的心情似乎變好了一些,低頭喝著那碗湯。


    傅寒舟抬眸,掠了一眼蘇雲景跟聞燕來。


    吃了晚飯,蘇雲景尋思著親自看看傅寒舟的勞動成果。


    所以見傅寒舟起身離開餐廳,他緊隨其後跟著上了樓。


    沒想到傅寒舟進了房間,理都沒有理身後的蘇雲景,直接關上了門。


    嘿!


    蘇雲景用拳頭敲了敲傅寒舟的房門。


    門內的人嗓音涼涼,“我不在。”


    蘇雲景:“……”


    眾所周知,蘇雲景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但最近被小酷嬌接二連三的叛逆,多少拱出了一點火氣。


    以前小家夥渾身是刺的時候,起碼他知道怎麽避開那些明晃晃的刺。


    蘇雲景也能從他的表情看出,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現在根本不知道傅寒舟在想什麽。


    就,無從下手。


    胡亂揮出去的拳頭,全砸到了棉花上,蘇雲景都不知道怎麽改變招數。


    十七歲就這麽難搞,二十七歲他還了得他?


    蘇雲景慪氣的第二天都沒怎麽理傅寒舟。


    下午上計算機課時,最後進來的李學陽走過來,對蘇雲景說,“外麵有人找你。”


    蘇雲景看了一眼計算機室門口,沒見門口有人,不由問李學陽,“哪個外麵?”


    計算機室跟他們班不是一個教學樓。


    所以蘇雲景不太知道,李學陽說的外麵是哪個外麵。


    李學陽滿臉不耐煩,口氣也很不好,“問問問,光問有什麽用,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拔高的音量,讓坐蘇雲景旁邊機位的傅寒舟抬了一下眼皮。


    漂亮的鳳眼內勾外翹,尾端向外延伸。


    李學陽似乎被他細長的眼尾蟄了一下,小腿肚子顫了顫,心虛地避開了傅寒舟的眼睛。


    “在校門口。”李學陽低聲不自然的說。


    蘇雲景:……


    蘇雲景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就你這個表達水平,我勸你,以後別攬給人傳話這活兒了。”


    這活兒有技術含量,需要那種能把話說清楚的人。


    李學陽的臉黑了黑,但沒敢說什麽。


    蘇雲景在京都沒什麽認識的人,也不知道是誰在校門外等他。


    跟計算機老師請了幾分鍾的假,蘇雲景朝校門口走去。


    蘇雲景一路小跑著過去了。


    在校門口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他疑惑地上前,隔著一道鐵柵欄問對方。


    “請問是你找我嗎?”


    男人手裏拿著一張照片,他看了看蘇雲景,又看了看照片。


    確定了蘇雲景的身份後,男人才開口了,“你就是聞辭吧?方便出來談談嗎?”


    蘇雲景有些警惕,“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說吧。”


    “不是我找你,你稍等一下。”男人拿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那邊接通之後,男人簡單跟他說了一下情況,就把手機遞給了蘇雲景。


    蘇雲景遲疑著接過來,放到了耳邊。


    “喂,你好,我是聞辭,你找我什麽事?”


    那邊傳來幾聲很重的咳嗽,咳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了,“聞燕來可能沒跟你說過我,但我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蘇雲景:……這麽狗血的開場白嗎?


    蘇雲景遊蕩回計算機室的時候,半堂課都已經過去了。


    計算機老師衝他擺了擺手,蘇雲景坐回了自己的機位上。


    他們學校的計算機課都隻講半堂課,下半堂給學生練習的時間。


    講完最後那點東西,計算機老師說,“剛進來那位同學,一會兒你找個熟悉的朋友,讓他教怎麽操作。”


    蘇雲景應了一聲。


    但等老師出去後,他卻打開網頁搜了搜許弘文這個名字。


    許弘文就是剛才那個自稱是他親生父親的男人。


    跟聞燕來一樣,許弘文也是一名演員。


    還是國家一級演員,戲劇家協會副會長,華夏戲劇學院教授。


    許弘文出演的影視劇不多,但每一部都是像《帝國王朝》這種史詩級的恢弘製作。


    兩部參演的電影,也是國家40周年,50周年的獻禮片。


    除此之外,他還帶了兩屆非常出名的明星班。


    其中一個明星班,出了一個大滿貫影後,兩個視後,一個視帝。


    這個大滿貫影後就是聞燕來。


    蘇雲景看著許弘文的照片,心裏複雜難言。


    原主跟聞燕來也不是姑侄,而是母子。


    難怪他總覺得跟聞燕來相處時怪怪的,原來是因為這個。


    算算年紀,聞燕來生聞辭的時候也才二十歲,還是個大三的學生。


    跟自己的老師師生戀,生下聞辭後,可能是為了自己的事業、名聲,就把兒子給了自己的親哥哥養。


    這麽多年,聞燕來對原主肯定是愧疚的。


    所以跟聞辭單獨相處時,她才會那麽焦慮不自然。


    蘇雲景沒想到這次的身份,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尷尬的設定。


    許弘文找上門,看意思是要認他。


    但聞燕來這邊似乎沒挑明他身份的打算,或者是有,隻是怕他接受不了,才一直沒開口。


    夏末的陽光並不毒辣。


    金色的光線層層落下,被繁茂的枝葉切割成千萬道光,透窗灑進來,在清雋帥氣的少年身上畫了斑駁的陰影。


    明明暗暗的光影裏,蘇雲景眉頭緊蹙,心情似乎很煩躁。


    傅寒舟掃了一眼他的電腦屏幕。


    蘇雲景心裏揣著事,一下午過的渾渾噩噩。


    聞燕來是個公眾人物,要是不小心曝光了他們倆的關係,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因為這個許弘文早就結婚了。


    八卦新聞上麵說,他跟妻子在大學認識,畢業後又談了幾年才牽手走進婚姻殿堂。


    結婚二十多年,夫妻倆恩愛有加,是圈內出名的模範夫妻。


    還孕育一雙兒女。


    大女兒在國外讀博士,小兒子在戲劇學院讀導演係。


    去年許弘文接受采訪時,還感謝妻子這麽多年不離不棄的陪伴,一副深情好男人的形象。


    如今深情人設崩塌,私生子都蘇雲景這麽大了。


    許弘文明顯是婚內出軌,聞燕來是……


    蘇雲景不了解當年的實情,不好妄加猜測,更不想去評判什麽。


    他頭疼的是該怎麽辦,裝糊塗等聞燕來攤牌,還是主動找聞燕來談談?


    這兩天聞燕來一直在家,看樣子她還不知道許弘文打電話找過他的事。


    許弘文沒通過聞燕來,直接找到他。


    間接說明,聞燕來不同意許弘文打擾他的生活。


    蘇雲景幾經猶豫,最終決定等聞燕來跟沈年蘊婚禮過後,再找她談一談。


    她馬上就要結婚了,蘇雲景不想在這個時候破壞她的心情。


    最近蘇雲景興致不高,也沒像前幾天那樣追著傅寒舟讓他學習。


    傅寒舟還是老樣子,作息極其規律,上午睡覺,下午玩遊戲,要麽就是看著窗戶外百無聊賴地發發呆。


    一天就這麽耗過去了。


    蘇雲景看著傅寒舟宛如退休般的老年生活,都替他無趣。


    “你這麽虛度光陰,有意思嗎?”蘇雲景特別特別誠懇的發問。


    傅寒舟看著窗外的渙散目光有了一絲焦距,他撩了下眼皮,去看蘇雲景。


    就在蘇雲景以為他會說點什麽似的,結果他模糊的“嗯”了聲。


    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確定的‘嗯!’,還是含含糊糊,閃爍其詞的‘嗯~~’。


    蘇雲景:……


    這下破案了。


    小酷嬌每次這樣‘嗯~~’,就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他才十七歲,渣男式的敷衍竟然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蘇雲景歎為觀止。


    這十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小酷嬌變成這樣了?


    媽蛋。


    心好痛。


    聞燕來跟沈年蘊的婚禮,確定在十月八號。


    這天正好是沈年蘊的生日,而且還趕在開學的最後一天。


    婚禮的規模不大,隻請了最親近的親朋,加起來也就是二十左右的人數。


    沈年蘊包了兩架寬敞舒適的私人飛機,接親朋好友直接飛到風景優美,私密性很高的小島上舉辦婚禮。


    聞燕來提前一個星期,就來小島籌備婚禮了。


    婚禮前兩天,沈年蘊將蘇雲景跟傅寒舟接了過來。


    婚禮流程一切從簡,沒有花童在教堂撒花這個環節,也沒有伴娘伴郎。


    給他們倆遞婚戒的人,是蘇雲景跟傅寒舟。


    蘇雲景第一次坐私人飛機,也是第一次來這種私人小島,多少還是有點興奮的。


    他的房間有個小露台,可以看到私人小島的全貌。


    整個小島飄滿紅色的鳳凰花,鮮豔如火舌,將小島燒的絢爛。


    傅寒舟就在他隔壁,房間同樣有個小露台。


    蘇雲景在露台喊隔壁的小酷嬌。


    叫了好幾聲,傅寒舟才懶懶散散地走了出來。


    他耳朵塞著一隻白色的耳機,修身的居家服顯出他優越的身形。


    冷白修長的脖頸,線條清晰流暢。


    傅寒舟神情淡淡懨懨的,一看就是被迫出來營業,滿臉寫著幹什麽,有事快說。


    兩個露台的距離很近,中間隻有十公分的間距。


    蘇雲景扶著露台的欄杆,看著總是睡不醒的傅寒舟,“你看外麵藍天白雲,多好的景色,要不要去島上轉轉?”


    傅寒舟反應冷淡,“不去。”


    蘇雲景就知道他會這麽回答,“你晚上睡不好,就是因為白天睡的太多,作息不規律,再加上不運動導致的。”


    “以後我們倆一起晨練,多活動活動,我保證你晚上睡得香。”


    傅寒舟覷了一眼蘇雲景。


    他身後是一片海域,海水的顏色從淺藍到水藍,再到深藍,顏色一層層遞進。


    就像一幅層次鮮明的油畫。


    輪廓幹淨柔和的蘇雲景,也被框進了畫裏,跟這水天一色相得益彰。


    蘇雲景難得勸動小酷嬌出去走走。


    他們光著腳踩在柔軟的白色沙灘上,細沙從腳趾縫隙滑過,涼涼軟軟的,很舒服。


    傅寒舟一言不發地跟在蘇雲景身後,墨色的長發被風吹的有些淩亂。


    揚起的細沙在他修長的腳踝打著轉。


    懶散的神情跟剛才沒什麽區別,特別像某個養老院裏出來溜達的退休大爺。


    蘇雲景嫌他沒有少年該有的活力,轉頭去海邊捧了一把水,朝傅寒舟潑了過去。


    傅寒舟上衣被濺濕了一小片,洇出深色的痕跡。


    然而他隻是用眼尾掃了掃蘇雲景,眼神淡漠,波瀾不驚。


    冷淡的反應,襯得蘇雲景像個小傻逼一樣幼稚。


    蘇雲景:淦!


    蘇雲景的腳沾了水,踩了一腳底的沙子,他越走沙子越多。


    蘇雲景欠欠兒上前,踩了傅寒舟腳背一下,笑著跑開了。


    傅寒舟沒搭理他。


    蘇雲景去海邊洗了洗腳,又滿腳沙子地跑過來踩了一下傅寒舟的腳背。


    在小酷嬌腳背反複橫條,踩完就迅速溜。


    等蘇雲景第四次去踩時,傅寒舟反應神速,右腳後退了一步,上手扣住蘇雲景的胳膊,將他兩條胳膊反剪到了後背。


    被逮住的蘇雲景也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對嘛,你多動動,單從咱倆的走路姿勢看,不知道還以為是爺孫攜手逛沙灘呢。”


    傅寒舟:……


    傅寒舟麵無表情地放開了蘇雲景。


    蘇雲景活動了一下胳膊,跟在他身後念叨。


    “你說你才多大,活得跟八十歲老人似的,小心不到二十就骨質疏鬆。”


    夕陽西下,海麵仿佛披了層錦色的綢緞,水光瀲灩。


    傅寒舟眸底映著海水的波光,太過光亮,反而讓人看不清楚裏麵的情緒。


    散完步回去,正好看見婚禮策劃師在客廳跟聞燕來和沈年蘊確定流程。


    因為流程裏還有蘇雲景他們一點點戲份,所以也被叫了過去。


    他們的戲份很簡單,就是給聞燕來沈年蘊遞戒指。


    流程很簡單,說一遍蘇雲景就記住了。


    第二天賓客分兩撥到了私人小島,其中還有原主的爺爺奶奶。


    蘇雲景幫忙招待親朋,一整天都沒清閑的時候。


    到了晚上的單身派對,蘇雲景穿著正式的西裝跟在聞燕來身後送伴手禮。


    好在來的人不多,都是認識很多年的老朋友。


    聞燕來不過是借著送伴手禮的機會,把蘇雲景介紹給她的朋友認識。


    聞燕來也知道蘇雲景忙了一天,所以送完伴手禮,就讓他先回去休息了。


    蘇雲景回房後,隨手扯開領帶,放鬆了自己的脖子。


    用發膠定型的頭發,也懶散地垂下了幾綹,蓋在光潔飽滿的額頭。


    蘇雲景活動著發酸的肩膀,朝露台走去。


    隔壁房間已經熄了燈,紗質的白色窗簾被夜風吹得鼓起。


    兩個露台隻有十公分的間距,蘇雲景單手撐著露台,輕鬆跨了過去。


    這一天蘇雲景忙的腳不離地,小酷嬌則安安逸逸地窩在房間,跟個大家閨女似的沒露麵。


    蘇雲景跳到傅寒舟的露台,掀起了窗簾的一角,想看看他有沒有睡著。


    房間沒開燈,光線十分暗,隻有一個圓點散著猩紅的光。


    窗簾被人拉開一條縫隙,像是黑暗裏撕開了一個口子,有光照了進來。


    傅寒舟倚在牆壁上,嘴裏叼著一根煙。


    燈光投進他黑黢黢的眼睛,立刻被吸附了,隻餘著看不見盡頭的黑。


    蘇雲景就知道他還沒睡,見他又在抽煙,無聲地歎息了一下。


    “你吃了飯嗎?”蘇雲景沒進去,站在陽台外扔給了傅寒舟一袋三明治,一盒酸奶。


    “少吸煙,早點睡。”蘇雲景囑咐他,“臨睡之前別忘把露台的門關上,這地方半夜起風了特別冷。”


    傅寒舟看著他不說話。


    “我先去睡了。”蘇雲景打哈欠又跳回了自己房間。


    等蘇雲景走後,傅寒舟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動。


    直到嘴裏的煙燃盡了,他才起身將煙蒂跟蘇雲景給他的酸奶三明治,一塊扔垃圾桶了。


    第二天傅寒舟居然不見了。


    一大早他們還吃了個速戰速決的早飯,但等大家陸陸續續進了禮堂,蘇雲景卻找不到傅寒舟。


    婚禮策劃也著急。


    婚禮進行曲已經響起來了,等聞燕來和沈年蘊宣誓,就要交換婚戒了。


    結果其中一個遞戒指的人不見了!


    “我去找他。”蘇雲景說。


    婚禮策劃看了一眼時間,麵色發愁,“不行來不及了,隻能改一下流程。一會兒他們宣誓時,你把這倆婚戒都拿過去。”


    蘇雲景無奈,也隻能這樣了。


    之前他也沒有感覺出小酷嬌排斥聞燕來這個後媽,怎麽關鍵時刻掉鏈子子了?


    好在他不來也出不了什麽大事,要是他把婚戒拿走了,那才麻煩了。


    就在蘇雲景慶幸時,禮堂突然嘈雜了起來。


    蘇雲景站在禮堂外,有些納悶地朝裏看去。


    禮堂有一個很大的led顯示屏。


    一般人結婚都會放新郎跟新娘相遇到相識的照片,或者是鮮花,氣球這些溫馨浪漫的圖片。


    聞燕來不想搞那麽花哨,就讓策劃放了一張素雅的靜態圖。


    但現在那張圖被兩張親子鑒定取代。


    一張是蘇雲景跟聞燕來的親子鑒定報告。


    他們的累積親權指數是,親權概率為99.99%。


    一張是蘇雲景跟許弘文的親子鑒定報告。


    他們的累積親權指數是,親權概率為99.99%。


    看見這兩張親子鑒定報告,聞燕來血色盡失,下意識去看站在門口的蘇雲景。


    不光是聞燕來,所有人都在看蘇雲景。


    一旁的婚禮策劃都懵逼了,沒想到出了這麽大的差錯。


    蘇雲景尷尬的要死,想當場表演個社會性死亡。


    突如其來的狀況,打破了婚禮的節奏。


    沈年蘊並不知道蘇雲景跟聞燕來是母子,心裏微妙又複雜。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成熟,有閱曆的好處了。


    沈年蘊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讓人趕緊把led的照片撤換掉。


    見聞燕來驚慌失措,幾乎快要站不穩了,他上前扶住了她。


    聞燕來在娛樂圈經曆了不少大風大浪,再難堪的事,她也不至於如此失態。


    但凡事都有例外。


    這個例外就是她的兒子。


    這麽多年她沒認回聞辭,一是不知道怎麽開口,二是想要保護他。


    畢竟當年那段感情不光彩,她跟許弘文的事曝光了,聞辭會被打上私生子。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這麽多,也不想他承受。


    蘇雲景雖然二十多歲,但也沒經曆過這種事。


    尷尬了片刻後,意識到這裏最尷尬的人不是他,而是聞燕來跟沈年蘊。


    尤其是聞燕來。


    蘇雲景硬著頭皮,頂著一眾人的視線走過去,抱了抱聞燕來,“祝您新婚愉快。”


    他這麽走進來,顯得戲劇又矯情,但現在這個場麵,不管做什麽都不對。


    既然都不對,那也就無所謂了。


    蘇雲景隻想安撫聞燕來,讓她知道他理解她,不怨恨她。


    就算當年聞燕來是個小三,也輪不到蘇雲景去指責。


    誰都有這個權利,就蘇雲景這個外來戶沒有。


    聞燕來眼眶一下紅了,但礙於其他人在場,她隻能維持體麵。


    沈年蘊也在維持體麵。


    婚禮繼續進行,蘇雲景站在他們身後,盡量顯得雲淡風輕。


    等他們宣誓完了,把戒指遞了過去。


    聞燕來跟沈年蘊給彼此戴上了戒指,蘇雲景才拿著空戒指盒,背脊筆直地離開了。


    他表麵鎮定,其實心裏虛得不行。


    長這麽大,他從來沒這麽引人注目過,簡直就是尷尬他媽給尷尬開門,尷尬到家了。


    蘇雲景走出了禮堂,剛要鬆口氣時,就瞥見站在棕櫚樹下,神情冷漠的長發少年。


    蘇雲景的心突了一下。


    短暫的供血不足,讓他整個人麻了麻,指尖無意識地蜷縮。


    剛才他隻顧著尷尬,沒工夫去想是誰放的那兩張親子鑒定。


    看見傅寒舟那刻,他的腦子浮現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是小酷嬌做的嗎?


    蘇雲景抿著唇朝他走了過去。


    離傅寒舟越近,蘇雲景反而越覺得他五官模糊。


    不是看不清楚的模糊。


    而是朝夕相處了半個月的人,你認真看他時,竟然覺得他的模樣很陌生,仿佛一直以來看見的不是這張臉。


    一股寒氣,從蘇雲景尾椎最後一根骨頭,直躥脊椎第一節。


    “你……”


    一開口,蘇雲景才發現自己聲音發澀,他咳了一下,問的很迂回,“你剛才去哪兒了?”


    傅寒舟沒說話,將蘇雲景之前送他的那部諾基亞,扔給了他。


    蘇雲景茫然地看著傅寒舟。


    傅寒舟回以目光,隻是很冷漠,“從我家滾出去。”


    傅寒舟的聲音沒有半分戾氣,蘇雲景卻猛地一震,表情定格在不可置信上。


    許久,他慢慢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手機。


    手機還全新著,像是一下都沒用過,電話簿跟短信息都是空的。


    蘇雲景這才想起,自從他送了傅寒舟手機後,就一次也沒見他用過。


    蘇雲景一直以為,傅寒舟雖然沒完全接納他,但他們倆起碼能和平相處了。


    現實正好相反。


    傅寒舟還是那個渾身帶刺的小酷嬌。


    隻是十年後,他的刺不像過去那麽明顯,他學會了蟄伏,會在關健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而不是像當初那樣,恐嚇似的送你一隻死老鼠,明晃晃展現著自己的惡意。


    所以這麽久以來,他都是在跟他虛與委蛇?


    蘇雲景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眼前這個人了。


    或者,他一直沒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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