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悶悶不樂?」傅翌容駕著馬車,瞥向一直吭聲的朗晴。


    「我也不知道。」她歎氣,「事情解決了應該高興才是,可就是感到失落。」


    他明白道:「過一陣子就好了。」她的失落與空虛待慢慢撫平。傅翌容抬手撫上她的眼角。「疼嗎?」


    並不是很疼,但朗晴點了點頭。「疼。」


    他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按著她的太陽穴,她輕靠在他肩上,唇角自然勾起,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心裏的空虛正被一股暖意填滿。


    「往後你有何打算?」他問。「在臨安城懸壺濟世嗎?」


    他奇怪的問話讓她不明所以。「為什麽這麽問?」他們不是一起的嗎?


    見她一臉困惑與不解,他想他是問得太含蓄了。


    「你還想跟我去山上見師兄們嗎?」他又問。


    她不假思索地點頭。「想。」


    傅翌容盯著她好奇的雙眼,仍不確定她的心意。「真的想?」


    她怪異地看他一眼。「你在打什麽啞謎,你若不樂意就算了。」她不高興地坐正身子。


    他在心裏歎氣。「我沒有不樂意。」


    「那不就好了嗎。」她蹙緊眉頭,難道是有什麽話外之意她沒有聽清。「你到底想問什麽?」


    他瞅著她圓圓的眼睛,問道:「你師姐真的叫梁婍?」


    她僵住,逃避地低下頭。


    他擰下眉心,「霍遠知道她是假的。」


    她驚訝地又抬起頭。「他知道?那他為什麽要跟她成親——」她張大嘴。「他喜歡梁婍……不是,她叫柳芳華,他喜歡芳華?」


    他失笑。「沒有,他不喜歡柳姑娘。」


    「那為什麽……」她不解。


    「婚禮隻是想把真正的梁婍引出來。」


    朗晴蹙眉,「怎麽把婚禮當兒戲了?」


    「霍遠不知道柳芳華的話是真是假,但為了找梁姑娘,已耗了十一年,他不想再拖下去,如果婚禮真能把梁婍逼出來,也算了了一件心事,不然心裏總有疙瘩。」


    她歎氣。「他就這麽在意那婚約,不過是兩家母親口頭說了一句,怎麽就……」


    「成親事小,主要是想確認人是否還活著,梁家遭盜賊而亡,雖然一直沒找到梁婍屍首,可他心裏也明白應是凶多吉少,但霍夫人到過世前都念念不忘,霍遠隻是想盡力完成母親所托,若梁姑娘已成親或心有所屬,他自然不會強求,畢竟成婚是一輩子的事,總得講求你情我願。」


    朗晴若有所思地盯著膝蓋,傅翌容也沒逼她,默默地等她自己想清楚,見到沈令颺前,也無法確定朗晴是否隱瞞了真實身份,但與沈令颺見麵後,他有意無意在話語裏強調朗晴、梁婍等話語,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默默望向路麵,朗晴腦中千思百轉,遲遲未下決定,忽地想起傅翌容方才問她有何打算,還問她是否仍要跟他回山上,莫非……他是擔心她改變心意,轉而與霍遠在一塊兒?


    她怨嗔地瞥他一眼,把她當成什麽了,如果她真喜歡霍遠,早膩在對方跟前了。


    「怎麽?」他挑了挑眉,怎麽突然對他橫眉豎眼?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讓他摸不著頭緒,轉念想了想,才露出笑。「不是小人之心,是小心謹慎與朋友之義。」


    朋友之義四字倒讓她又沉默下來,自己似乎陷他於不義了。


    傅翌容摸摸她的頭,柔聲道:「我說笑的,別多想。」


    她點點頭。也是,既然霍遠找梁婍並非為了婚約,隻想確認人是否安在,自當不會在意此事。如此一想,她心情又好了。


    他低頭凝視她,雙眸隱著波光,像陽光照在水麵上,波光瀲灩,朗晴恍然,終於明白為何他能讓她安心,他令她想到碧海藍天,讓她感到愜意自在。


    「反正我一定要去見你的師兄們的,你不教我穿雲掌,我叫他們教我。」她笑著說。


    他微笑,簡簡單單地應和。「好。」一顆心安穩下來,她既然決定與他在一起,他便不會放手。


    忽然想起一事,朗晴立即問道:「你與沈令颺是死對頭嗎?所以他才冒充你?」


    他遲疑了下後,才道:「一年前是我把他打下海的。」


    她驚訝地望著傅翌容。


    「江湖上有不少類似伏雁樓的組織,除了殺人,也能押鏢護人,訓練打手護院,反正拿錢辦事,買主出得起錢,他們就幫你打理得妥妥帖帖,伏雁樓以殺手聞名,我與他們向來沒什麽關係,直到去年他們派人撀殺一名朝廷官員,我得了消息,趕去阻止,費了一點功夫才將沈令颺打下懸崖,隻是沒想到最後變成這樣……老天實在狡猾得很。」他望向遠處的青山白雲。


    她呆愣了一下,才道:「果真太狡猾了。」她對天皺眉,忽然想到一個疑點。「為什麽你會得到消息?伏雁樓的任務應該不容易探得吧?」


    他微微一笑,對她的機敏露出讚賞之色。「我底下有很多探子。」


    她疑惑道:「為什麽?」她以為他隻是個江湖俠士。


    「我不能對你透露太多,簡單說我屬於一個秘密組織,組織隸屬於朝廷,主要探聽金國有無不尋常的活動,另外留意江湖上的動靜。」江湖人士個個有武,通常不會與官府作對,更別說殺害朝廷命官,但林子大,什麽鳥兒都有,偶爾會出幾個像沈令颺這樣,不認為謀害官員有何大不了的人。


    為免她再探問下去,傅翌容轉了話題。「山上有一座湖泊,你可以在那裏垂釣。」


    「好啊好啊!」明白他不想說得太多,她也順勢轉了話題,「別忘了你們家宅子的大魚歸我。」


    他淺笑,「我沒忘。」


    她甜笑地重新將頭靠回他肩上,故意道:「我頭還痛。」


    他抬手撫上她的眼尾,黑眸噙著笑意,朗晴舒服地歎口氣,隨意與他說著閑話,日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還有他的體溫,讓她身子愈發軟綿,忍不住打了嗬欠。


    他將她攬在懷中,為她擋去些許日陽,低頭看著她沉睡的秀顏,回去的路還很長,但有人相伴,感覺真好。


    【第八章】


    回到霍家堡時,天色已暗下,賓客們泰半已離開霍家堡,新娘被伏雁樓擄走,而新郎中毒在床,明天的婚禮想來是成不了了。


    有不少江湖中人想留下來幫忙,還說要去伏雁樓要人,但霍家堡都推辭了,見堡主欲言又止的模樣,想來是另有隱情,眾人不好再問,便陸陸續續告辭。


    為了不引起騷動,傅翌容駕著馬車從後門進入。霍堡主與王通接獲通報之後,急忙趕到後院,見到他們平安回來,自是喜不自禁。


    他們不知柳芳華與伏雁樓掛鉤,也不知她對霍遠下毒,隻當傅翌容本事了得,把人從伏雁樓那兒救了回來。


    「梁姑娘怎麽了?」王通示意婆子把昏迷不醒的梁婍抱下。


    「她也中毒了。」傅翌容簡單問答。


    「伏雁樓這些人——」霍麒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


    「先讓梁姑娘歇著吧!」傅翌容說道。


    霍麒示意婆子把梁婍抱回房內,黃霽則由小廝挽著到客房休息,霍麒轉向朗晴,急道:「聽說朗姑娘醫術了得——」


    朗晴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道:「我這就去看大公子。」


    「勞煩了。」


    霍麒難掩焦慮。先前找了大夫,還讓唐公子看了,都說是難解的劇毒,兩天之內,大兒子、三兒子依次中毒,他如何放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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