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去叫老爺來。”  辛綠痕一回到家,衣裳也顧不上換,叫了老媽子去喚她的寶貝爹娘。


    “小姐,您又出去了。”林媽見怪不怪,小姐就是怕她貪汙銀子,哪敢呀。


    “快去。”辛綠痕瞪了林媽一眼,殺氣騰騰好不嚇人。


    “哦。”林媽趕緊跑出房去。


    好一會兒,辛老爺才磨磨蹭蹭地現身。


    辛綠痕寒著一張臉,坐在房中,麵前放了一條白綾和一把剪刀,見了她爹話也不說一句。


    “女兒,喚爹來有何事?”辛老爺心虛氣短。


    “爹,您是不是嫌棄我?”辛綠痕憤恨地問。


    “哪有,爹怎麽會嫌棄你。”辛老爺不敢正視女兒。


    “那麽爹為什麽要做出令女兒蒙羞的事?如果您嫌棄女兒,不如女兒一死了之落得幹淨!”辛綠痕拿起剪刀就要戳喉嚨。


    “不要啊——”辛老爺迅若閃電,搶過女兒手中的利器,嚇得老臉慘白。


    “女兒死了算了!”辛綠痕抓起白綾,作勢要上吊。


    “不要啊——夫人快來啊,女兒想不開啦!”辛老爺一邊拉住女兒,一邊回頭喚老婆。


    “女兒呀,你死了娘也不活了——”躲在門外的辛夫人終於現身了。


    “進來,你們給我站好。”辛綠痕換了一張冰冷的臉,她不過是耍些手段,要不然她的寶貝爹娘才不會乖乖出來。


    驚覺中計的辛家二老相對苦笑,愛女心切的他們難道還能眼看女兒去死不成。


    “說吧,你們都做了什麽丟臉的事?”辛綠痕坐下,喊老媽子泡了一壺茶,慢慢審問父母。


    下人們見勢不妙,紛紛避難去了,家裏小姐最大,誰也惹不起。


    “我查了一下賬本,這三天少了五百兩,整整五百兩!夠咱們家三個月的開銷了!爹,您從小就教導女兒銀子掙來不易,要珍惜一分一毫,可是如今您卻自己食言,真讓女兒痛心!”辛綠痕的心確實很痛,五百兩要掙多久才掙得回來呀。


    辛老爺慚愧地低下頭小聲嘟噥:“我也不想……”


    “娘,您也不勸勸爹,跟他一塊兒胡鬧。”辛夫人躲在辛老爺背後,被女兒淩厲的眼光一掃,渾身打了個哆嗦。


    “女兒呀,不是爹娘浪費,還不是為了你的婚事。”辛夫人大著膽子說,好歹女兒是她生的,她不信女兒能對她怎麽樣,最多氣個幾天就沒事了。


    “對對對。”  辛老爺連連點頭,可憐天下父母心,他這麽做還不是為了女兒的終身大事。


    “還說,你們知不知道外麵的流言,他們說你們的女兒我又老又醜沒人要,所以才不惜血本招親!”說到這裏辛綠痕更氣了,尤其是今天在街上遇見的那個小子竟然說娶她是倒黴。


    “誰說的!敢說我女兒壞話,我找他算賬去!夫人,走,我們去找那些人算賬!”辛老爺給辛夫人遞了個眼色,兩夫妻心有靈犀,借機想開溜。


    “阿財。”辛綠痕豈會不知道她爹娘在打什麽算盤,拉長了聲音叫下人,有個長工馬上出現在門口,手裏還拿了根扁擔。


    “你們要找誰算賬啊?爹,這五百兩的賬您打算怎麽辦?”


    “女兒,有事好商量。”


    “就是啊,女兒,你累不累,娘去給你端碗參湯來。”


    辛家二老一搭一唱,企圖蒙混過關,然而他們的女兒顯然精明過頭,不是那麽好哄的。


    “爹,您上前一步,女兒有話說。”辛綠痕起身將辛老爺拉到一旁,回頭對她娘說,“娘,您不準偷聽哦。”  辛夫人本來已經挪了兩步,聽到這話又退後兩步。


    “有什麽話連你娘也不能聽的。”  辛老爺不知女兒葫蘆裏賣什麽藥。


    “後院第八棵樹下。”辛綠痕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辛老爺臉色立變,額頭上冒出冷汗。


    “我相信爹知道該怎麽做。”搞定了一個,辛綠痕誌得意滿。


    辛老爺像霜打的茄子,不發一言,蹌蹌踉踉走出房門。


    “你爹怎麽了?”辛夫人不明就裏,傻乎乎地問。


    “娘啊。”辛綠痕挽住辛夫人的胳膊,甚是親熱。


    “女兒。”辛夫人又驚又喜,女兒已經好久沒對她撒嬌了。


    “三月初三,待月亭。”  辛綠痕對她娘眨眨眼睛。


    辛夫人的臉色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由白轉青。


    “女兒想買些胭脂水粉,不知道爹肯不肯給銀子?”


    “哎呀,小事就不要麻煩你爹了,娘還有私房錢,給你吧。”辛夫人拉著他,欲哭無淚。


    “娘真好,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辛綠痕笑眯了眼。


    不錯不錯,損失五百兩,賺回一千兩。其實辛綠痕的那兩句話大有深意。辛老爺在後院第八棵樹下埋有私房錢,他最喜歡半夜起來數銀子,數完了又埋回去。本來辛家有那麽多家產,辛老爺大可不必如何,但他有數銀子的嗜好,女兒卻把銀子鎖起來不給他數,無奈之下他隻得偷偷摸摸攢了點私房銀子,藏起來滿足自己的唯一嗜好了。很不幸,有一晚辛老爺數銀子數得迷醉時被辛綠痕撞見了。


    至於辛夫人呢,在嫁給辛老爺之前曾經和青梅竹馬的表兄情投意合,但後來表兄奉父母之命娶了別人,辛夫人也與辛老爺私奔,從此有情人勞燕分飛再無往來。二十年後,辛夫人與表兄又相遇了,兩人感慨萬千就訂下了三月初三再次相見的約會。其實也不是再續前緣,隻不過想坐下來好好敘舊。誰知又讓辛綠痕撞見了。


    本來辛綠痕打算睜隻眼閉隻眼,爹喜歡數銀子就讓他數好了,娘會舊情人去會好了,反正她也沒有拋夫棄女。但是,爹娘這次太過分,讓她名聲蒙羞不說還當散財童子。要不是她出門一趟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驚人的舉動。所以,損失的銀子自然要由始作俑者補上。她爹存了不下千兩銀子,娘也一樣。沒挖幹淨已經夠厚道了。


    “小藤,我把阿旺阿福送來了,快快,我還要做買賣呢。”一個胖男人牽著兩個小孩進來,把孩子往藤井樹懷裏一塞,馬上就走了。


    藤井樹抱住兩個孩子苦笑一下,正要進屋,一個大嬸又塞了一個小孩給他,此後不到一個時辰,他家裏的小孩增加到二十個。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哭鬧不休,弄得他頭都大了,為了賺銀子,也隻好忍了。


    沒錯,我們的大好青年藤井樹當起了男奶媽。專門幫別人照顧小孩子。事情的起因是某一天,他去一家酒樓麵試當夥計。當時麵試的人太多了,他的希望不大。排隊等候時,有兩個小孩坐在酒樓門口哭鬧,他一時好心去哄他們,結果就這樣誤入歧途。兩個小孩是酒樓管事的孩子,管事的老婆早死,自己又要做工很辛苦,正想找人幫忙帶孩子。恰好見藤井樹有哄孩子的天賦,就硬塞給他帶了。在管事的介紹下,很多因為做生意無暇照顧孩子的人都把孩子交給藤井樹,還付了他一筆可觀的費用。於是,誤打誤撞之下,藤井樹在家辦起來托兒所,雖然堂堂兒郎當奶媽有損顏麵,但工作難找,他隻有屈就了。


    “好吵呀,我說兒子,你就不能讓你爹我睡個安穩覺嗎?”  藤大叔打著嗬欠,從內房走出來。


    “阿福——”藤井樹看見三歲的小男孩爬到桌子上,嚇得驚叫一聲,“你乖乖不要動。”然後他飛速跑過去把孩子抱住,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又有一個孩子不知從哪裏拿了一把刀舞得虎虎生風,“嬌嬌——”他尖叫一聲又衝過去。


    “哎,這孩子真夠辛苦的。”藤大叔歎了一口氣。


    “兒子賺錢不容易,不如我們去幫幫他。”藤大嬸挽起袖子想去幫忙。


    “回來回來。”藤大叔拉著老婆,“你不要去添亂了,兒子生來就是要掙錢養家的,你還嫌十幾年的勞累不夠呀,現在就是我們享福,兒子勞累的時候了。走,我們去喝茶看戲。”


    “可是……”藤大嬸心疼兒子,頗不忍心。


    “不要說了,走,我們去輕鬆一下,小聲點,要是讓爹娘聽見就不好了,快。”藤大叔藤大嬸小心翼翼溜出了家門。


    兒子,爹雖然同情你,但也愛莫能助,誰讓這是咱家的傳統,爹也是這麽辛苦熬過來的,你就忍忍吧。


    藤大叔壓下心中的愧疚,和老婆出去喝茶看戲。當初就是為了早日脫離苦海,所以他才早早娶妻生子,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明智的。


    “兒子都十九了,不如我們給他尋個媳婦,早點生個孫子,那麽兒子再辛苦也有個盼頭。”  藤大嬸說。


    “對呀,我都忘了,回頭找媒婆說去,不過現在看戲要緊。”


    藤井樹不知道,他的爹娘已經準備偷偷算計他了。


    “事情不好辦了。”辛老爺捋著胡須搖頭。


    “鎮上的未婚男子我們都瞅了幾百個,為什麽都沒有一個可以的呢?難道我們的女兒命中注定無姻緣。”辛夫人扶著額頭喃喃自語。


    “胡說,廟裏的算命仙說過,我們的女兒是天生富貴命,隻是姻緣多有波折。女兒的容貌百裏挑一,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女紅手工又絕妙無比,再加上豐厚的身家,怎麽會嫁不出去?”說到自己的女兒,辛老爺可是無比自豪。


    “哼,當初要不是你被那算命仙的鬼話糊弄,堅持要攀高枝,女兒的婚事早就成了,說不定現在孫子都生一堆了。三年前那黃秀才雖然家境一般,但人品好有才學,要不是你不答應,女兒早做了官夫人。”辛夫人也數落起丈夫來。


    辛老爺一聽這話,心裏直添堵,誰能想到那黃秀才後來中了進士,還當了縣官呢。不過當時那黃秀才剛死了老婆,要他寶貝女兒去做填房肯定不答應。


    “娘,什麽生一堆?”辛綠痕在門外偷聽,見爹娘越說越不像話,幹脆推開房門走進來。


    “呃……”辛夫人半天接不上話。


    “剛才添財說豬場裏的老母豬生了一堆小豬崽,嘿嘿。”  辛老爺給老婆解圍。


    “是嗎?阿財、添財、招財、來財——”辛綠痕大叫一聲,四個長工兼轎夫馬上出現。


    “小姐,您有什麽吩咐?”四人眾口一詞,低眉順眼垂手恭立。


    “添財,豬場裏最近添了多少隻豬崽呀?”辛綠痕問。


    “回小姐話,暫時沒有,不過有五隻母豬懷胎,要過一段日子才能生。”添財老實回答。


    “知道了,你們下去吧。”辛綠痕揮揮手,四個壯漢馬上消失。


    辛老爺和辛夫人麵麵相覷,背心涼颼颼的,寶貝女兒演這一出戲,分明就是要逼宮篡權,也太、太過分了點。


    “辛綠痕,你反了你,敢質疑你爹,不給我麵子是不是?”辛老爺一拍桌子,威風凜凜站起來。老虎不發威還當他是病貓,想當初他辛大可是混江湖的。


    “老爺……”辛夫人傻眼了,多久沒見丈夫這麽有男子氣概了,自從女兒出生後,丈夫都是一副溫吞吞的老好人模樣。啊,真懷念以前年少輕狂的歲月。


    “爹,您別生氣,來,女兒為你倒杯茶。”


    辛綠痕笑得如沐春風,不知不覺間辛老爺突發的男子氣概又軟了下去,捧著女兒給他倒的茶,開心得跟彌勒佛似的。


    “哎。”辛夫人歎口氣,丈夫一遇到女兒的軟語撫慰,馬上就變成稀泥任由女兒搓圓捏扁,哪還有半點果斷英明呀。


    “老爺,我想通了,為了讓辛家的香火延續下去,為了我身後不背上罵名,我決定了!”辛夫人眼珠一轉,突然靈感頓現,“我、要、讓、你、納、妾!”


    “啊?”毫無思想準備的辛老爺被老婆的話嚇得夠嗆。雖然——他年少時風流多情,但是——自從成親後就改邪歸正,與外麵的花花草草斷絕了關係,一心一意當個好丈夫、好父親,現在老婆說出這樣的話,不是要讓他多年的操守毀於一旦嗎?


    “娘。”辛綠痕也沒料到她娘會來這一手,憑她精明的腦袋,馬上明白娘的用意,無非還是為了要逼她出嫁。她才不信娘肯找個狐狸精進門來迷惑爹。


    “我說的是真的。”  辛夫人堅定地點頭。


    “那——女兒馬上去叫苟媒婆來為爹挑選一個家世清白的女子,再去請算命仙相看誰有生男相,說不定三年抱二,我們家的香火就有繼了。”辛綠痕作驚喜狀。


    不孝順的孩子!辛夫人噙著兩泡淚,怒瞪女兒。豁出去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她用手絹抹掉眼淚,對辛老爺說:“我就要給你納妾!哇,沒良心的老頭子,看把你樂的,這樣就昏過去了。哼,原來你早就嫌棄我了!”


    冤枉啊,人家哪是樂的,明明就是驚嚇過度。


    辛家小姐要招婿的風波還沒平息,辛家老爺要納妾的傳聞又傳開了。鎮上最近真是熱鬧,每位鎮民都在熱烈談論辛家的一舉一動。


    “你們說說,辛家招婿又納妾的,太奇怪了。”一個在菜市買豬肉的客人說。


    “辛家小姐急於招婿還說得過去,畢竟一個老姑娘再不嫁人就真的沒人要了。可辛老爺年紀一大把還納妾,真是不知羞恥。”賣豬肉的麻嬸接話。


    “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辛夫人連個兒子也蹦不出來,辛小姐又嫁不出去,這辛家眼看就要絕後了。辛老爺納妾也在情理之中。”麻嬸的丈夫麻叔插嘴。


    “死鬼,莫不是你也想納妾?休想!”


    “娘,我去看菜攤去了。”這時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姑娘走過來對麻嬸說。


    “麻嬸,你家的小彩長得也算標致,不如去給辛老爺做妾,生個兒子的話你們家下半輩子就不愁了。”買豬肉的客人開玩笑。


    “呸,你怎麽不把你女兒送去做妾,我們家小彩花兒一般的模樣隨便找戶好人家,你女兒又矮又胖倒和那辛老爺蠻匹配。”麻嬸挖苦他。


    “你——”客人氣憤起來。


    “謝大叔,這是您的三斤排骨。”麻叔趕緊過來打圓場,老婆嘴賤,得罪老主顧就不好了。


    “你這張嘴比豬屎還臭,去,去後麵洗豬大腸去。”麻叔將麻嬸支開,賠了笑臉才將客人送走。


    “豬大腸不見啦!”麻嬸在後麵驚叫。


    “一定是你生的好女兒又拿去倒貼小白臉了!”麻叔臉都黑了。


    “嬌嬌,不要跑。”大街上藤井樹懷裏抱著一個小男孩,背上背著一個小奶娃,正奮力追趕一個不乖的小女孩。


    要死了,搬米袋都沒有這樣累。呼呼,藤井樹粗口喘氣,抬起沉重的腳步,跑得比蝸牛還慢。今天有兩戶人家沒空來接孩子,他隻好親自送。


    “小藤。”小彩老遠就看見他,歡快地打招呼。


    “嬌嬌……”他無力地舉起手指頭,示意小彩幫忙截住那個活潑過頭的小女孩。


    小彩自然樂意幫忙。


    送完了孩子,藤井樹掬了一把汗,和小彩坐在街邊歇氣。


    “小藤,你幹嗎那麽累呀,藤大叔也太過分了。”熟知藤家底細的小彩經常為他打抱不平。


    “我習慣了。”藤井樹苦笑一下,俊朗的五官看起來那麽吸引人,小彩羞澀地偷看了他好幾眼。


    “這不是藤家小哥嗎?”一陣尖銳的聲音插進來,打斷了小彩的胡思亂想。


    “苟大嬸好。”藤井樹點頭問候。


    “喲,你太客氣了。”苟媒婆從這條街過,看見藤井樹和麻屠夫家的小彩坐在一起,以她當媒婆二十年的經驗看,這對少年男女之間肯定有私情,就忍不住過來八卦一下。


    “苟大嬸,您不知道小藤賺錢有多辛苦,剛才才送完孩子回家呢。”小彩與苟媒婆的女兒是手帕交,看見熟人也不忘抱怨一下。


    “小彩,你這麽心疼藤小哥,莫不是中意人家吧。”苟媒婆半真半假地開玩笑。剛才藤大嬸才找她給兒子說親,就說很中意麻屠夫家的小彩,這麽巧,小彩這丫頭好像也有意。


    姑娘家臉皮薄,小彩被說中心事,小臉張得通紅。


    “苟大嬸別說笑了。”藤井樹勉強一笑,他可不想引人誤會。


    “放心,我苟媒婆專門撮合良緣,你們的事包在我身上。”苟媒婆本來就誤會了,她立即滿臉喜色往小彩家的方向走。擇日不如撞日,這就去麻屠夫家提親。


    “小藤,我們回去吧。”小彩害羞地說。


    “我還有事,你先走。”藤井樹連忙找借口開溜,他很怕小彩突然跟他表白,那就不知道要怎麽麵對了。


    天色還早,藤井樹不想回家,沿著街道漫無目的亂走。小彩對他的仰慕實在是種負擔。他隻把她當兄弟,就和小顧一樣,大家從小一起長大,從來沒有別的想法。


    如果他知道苟媒婆已經去小彩家提親,說不定會口吐白沫先暈倒。還好麻叔麻嬸堅決不同意這門親事,他們可不想把女兒嫁去藤家受苦。小彩知道後又哭又鬧又上吊,麻叔麻嬸鐵了心不答應,苟媒婆討了個沒趣。


    上天注定藤井樹和小彩沒有做夫妻的緣分。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麻叔麻嬸迅速給小彩定了一門親事,半個月就把她嫁了。直到失落的小顧來找兄弟安慰,藤井樹才得知實情。他一邊安慰好兄弟,一邊在心裏祝福小彩,這事算告一段落了。他的生活照舊,帶孩子、掙錢、養家,不知何時到頭。


    辛家老爺要納妾的傳聞早已平靜,辛家小姐要招婿仍在進行,不過由明轉暗,再也不大張旗鼓就是了。辛家二老為了瞞過女兒,私底下給了下人封口費,還給了苟媒婆很多好處,許諾找到合適人選再封個大大的紅包。苟媒婆每天奔走於市,到處尋覓人選,奈何都入不了辛家二老的眼。


    這日,辛綠痕再次換裝出門,距離上次有兩個月了。很不巧,她又跑到前次那個害她摔了一跤的賣菜大嬸那裏問價。賣菜大嬸認出她來,又推了她一把。這次辛綠痕再不忍讓,幹脆和賣菜大嬸當街吵起來。


    “你怎麽可以隨便推人,你看,我的裙子都髒了。”


    “活該,誰讓你問東問西又不買,把我的菜都捏蔫了。”


    一老一小兩個女人在菜市吵得唾沫橫飛,引來很多人圍觀。這時有許多人認出辛綠痕,大家都遭遇過她的“問候”,於是你一言我一語,濺出的唾沫星子差點沒把她淹死。她發現自己成了眾人聲討的過街老鼠,好女不吃眼前虧,隻好撤退,拎著裙擺殺出人群,一溜小跑逃走了。


    可怕,這些刁民太蠻橫了。辛綠痕跑到一座石橋邊,坐在台階上歇氣,大小姐做久了,隻有她頤指氣使的分,沒想到今天受這份氣,她一定要讓家裏的老媽子不跟那些人買東西。


    涼風習習,柳枝擺擺。辛綠痕坐在石橋邊看風景,平時在閨閣裏哪曾有這等閑情。


    突然,她的目光被一處大大的美景吸引。河對岸,有一棵好大好大的桃樹,枝幹上掛滿了好大好大的桃子。


    辛綠痕的視力很好,河麵又不寬,所以她瞧得很清楚。正好口渴了,去摘一顆桃子吃,順便摘點回家當飯後水果,又省一筆錢。


    像她這樣眼裏隻有元寶的俗氣女子,自然無法靜心觀賞自然風光。


    蹦、跳、攀,個子嬌小的女子圍著桃樹一番折騰,可惜那好看又好吃的桃子結得太高,她夠不著。


    “我非吃到你不可!”辛綠痕不認輸,打算找根竹竿來打,竹竿是找到了,不過她也沒力氣折斷。


    “哎。”她累了,蹲在樹下休息。


    “嬌嬌想吃桃子。”


    “阿福也要。”


    細小的童音在背後響起,辛綠痕回頭一看,耶,什麽時候多了兩個小鬼。


    一大二小三人大眼瞪小眼,然後,又將渴望的目光移到頭頂。


    桃葉被風吹出沙沙聲響,又紅又胖的桃子在枝葉間晃啊晃。


    咚!一隻紅豔水蜜的桃子熟透了,掉到地上。


    三個人六隻眼全聚焦在那隻桃子上,三張嘴撇了撇,又將目光調回高處,那隻本來很好吃很多汁的桃子,皮開肉綻摔個個稀巴爛,沾上泥土,寂寞地等待化肥,再無人理睬。


    然後,再沒桃子掉下來。


    “哎。”三聲長歎。


    “姨,嬌嬌好想吃桃子。”


    “阿福也是。”


    兩個小鬼求助於辛綠痕,誰讓她最大。


    辛綠痕不想被小鬼看扁,裝模作樣站起來,將裙子打了個結,抱住粗壯的樹幹考慮要不要犧牲形象往上爬。


    這時一個人影比她更快,噌噌噌爬上樹,又噌噌噌滑下來,衣擺裏兜了好多胖桃子送到她麵前來。


    “小藤。”辛綠痕抱著樹幹,張大嘴傻傻地看著人家。


    “桃子。”俊朗的少年眉眼間帶著暖暖的笑,遞了一顆桃子給她。


    “你家就住在這裏啊,”辛綠痕的臉有些發燙,“我不知道桃子是你們家的。”


    藤井樹把桃子分給嘴饞的小鬼們,不介意地對她笑笑。


    他們坐在桃樹下,分吃桃子。


    “這桃樹是我曾祖父栽種的,有五十多年了,年年結果,我們吃不完就拿去送人。”


    “怎麽不拿去賣錢?”辛綠痕到哪兒也改不了本性。


    “沒想過。”藤井樹搖頭,他見辛綠痕吃完了一顆桃子,又遞給她一顆。


    “吃不下了。”桃子太大,她的胃口又很小。


    “一會兒我多摘些給你帶回家吧。”


    “謝謝。”


    她記得他,是因為他說過娶她倒黴。


    他記得她,不知是為什麽,反正看到就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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