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昨兒個她進宮伴駕,不管怎麽想,他都覺得泰漠太子這個行為太不合情合理,明顯帶著某種意圖,他不信堂弟看不出來,就怕他思妻太過,會著了泰漠太子的道。


    李彧炎緊抿著唇,怒目直瞪他。「朕,自有打算。」


    「皇上……」他不禁急了,多怕皇朝初開,就要毀在一個妖姬手中。


    「皇上三思。」李家一派的官員見狀,終於全數出動,跪伏在地。


    李彧炎不禁頭疼地扶額。


    雖然他已經確定小滿兒的身份,但此刻卻不能說。


    「啟稟皇上,泰漠太子求見。」殿外侍衛踏進殿內稟報。


    他微揚濃眉。說完,手一揚,示意眾官員起身後,又垂睫思忖穆納嶽特地求見到底是為哪樁。他明知道再晚一些,自己必定會到迎賓館,又何必特地走這一趟?


    正想著,就見穆納嶽一身泰漠皇室打扮,踏進殿內。「拜見鳳皇。」


    「殿下特地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本王要回泰漠了,特地來告知鳳皇一聲。」


    李彧炎驀地站起身,問道:「為何?月盈身子骨不是還弱著,何不讓她多歇息幾日?」


    他焦急的神情看在百官眼裏,令他們一個個都暗叫不妙。


    隻見殿外,明小滿身著泰漠皇室的立領直袍,腰束玉帶,更顯他纖瘦清麗,外頭則罩了件及膝的貂裘鬥篷,漾著笑意緩步走來。


    朝臣看賂她的眼神也是五味雜陳,隻因為女人愈看愈像皇後,也難怪皇上會執著於她,然而這明明是個陷阱,就算他寧可跳,他們也必須阻止。


    「月盈拜見鳳皇。」她福了福身,抬眼,發現他身上的黑影更重,心頭不禁隱隱抽痛。


    李彧炎快步走來。「你昨兒個才掉進河裏,今日該要好生歇息才對,怎麽急著回泰漠?」


    他難掩心急,隻因她這一走,豈不是要逼他與泰漠兵戎相見?


    明小滿抬眼,笑眯杏眼。「許是有些水土不服,月盈想念家鄉菜肴了。」


    胡扯!他暗罵,卻揚笑。「你不是挺愛吃杏餅?朕這就馬上為你準備。」他探手就要牽住她,她卻避了開。


    「不,不用了。」她擺著手,寬袖滑至肘間,露出鳳銜月環,更露出腕間的燙疤。


    百官的視線立時落在閃動光澤的鳳銜月環上,然而李彧炎所看見的卻是她的傷痕。


    「這是怎麽回事?」他不由分說的抓過她的皓腕,正要仔細看時,就聽穆納嶽涼涼的出聲。


    「該怎麽說呢?昨兒個突然有刺客闖入迎賓館,差點傷了月盈,所幸本殿下一整夜都守在她身旁,才讓她隻在閃避間燙著了手,要是本殿下沒陪她,說不準一早醒來,迎接本殿下的就是一具冷屍了。」


    李彧炎聞言,橫眉瞪去,目光落在李家一派的官員臉上,那眸色,像是認定刺客必定是他們派去的。


    李派官員見狀莫不暗聲叫苦,更加確定穆納嶽居心不良,然而此刻卻由不得他們辯解。


    明小滿垂著眼,沒想到穆納嶽連這傷痕都能作文章,甚至故意要讓哥哥對百官起疑,她立即深吸口氣,徐聲道:「鳳皇,這鳳銜月環太過珍貴,請收回吧。」


    「……」李彧炎回頭注視著她,手緊握她的,不讓她將手環取出。


    一旁的穆納嶽見狀,笑著接話,「可不是嗎?本殿下聽段宰相說,這鳳銜月環是皇後所持有的,鳳皇將鳳銜月環贈與月盈,這……於禮不容。」


    李彧炎沒看見百官不安的神情,更聽不見穆納嶽話中的含意,隻是死死盯著眼前女人,看著她漾笑,眼裏卻沒有他。


    【第十六章】


    「……別走。」他啞聲道,破碎的沉嗓帶著祈求,教百官不禁麵色全變。


    李彧炎知道,在臣子麵前他成了個昏君,更知道話一出口,他等於是被穆納嶽掐住喉頭,但他不在乎,他隻要她在身邊,就算要他用皇朝江山去換都可以。


    明小滿心頭更痛,卻仍得強迫自己笑。「鳳皇,你抓疼月盈了。」


    他卻置若罔聞的直睇著她,深眸漾著一抹紅。


    不放手,他不想放……


    上官淩見狀,隨即徐步走來。


    「皇上。」他沉聲提醒他,不得在穆納嶽麵前表露弱點。


    然而李彧炎說不放就是不放。


    穆納嶽抱著她一夜……要不是穆納嶽在她身旁,要是真讓一具冷屍迎接他,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處置這個他一手開創的皇朝。所以,要他怎麽放得開手?


    就算他明知道穆納嶽突然決定回泰漠,必定是在算計著自己,他還是寧可往陷阱裏跳,隻因她就在陷阱裏!


    「鳳皇,你這是怎麽著?」在旁看戲好一會兒的穆納嶽終於笑著湊近他。「鳳皇可別忘了,月盈是本殿下的侍妾。」


    聞言,李彧炎惡狠狠地瞪向他,那眸色冷鷙,噙著殺意,難以掩飾,一時之間竟連穆納嶽也瑟縮了下。


    明小滿見狀,立刻低呼。「好疼。」


    李彧炎這才回神,隨即鬆了手,而她也趁機收回手,取下鳳銜月環遞上。


    「鳳皇,請收回。」


    她願意在早朝上現出鳳銜月環,是為了要讓百官想辦法阻止他隨行……千萬別讓她的心意成空,她能做的,就隻有這樣了。


    隻見李彧炎緩緩垂下長睫,好半晌後,突地笑開。


    「好,朕收回。」裹著笑意的低喃,聽在明小滿耳裏,像極了摻血的哀鳴。


    她的心頭緊抽,卻不容許自己將情緒表現在臉上。


    「殿下是要走砂河回泰漠?」李彧炎眼也不抬地詢問,接過鳳銜月環,輕撫著環身,感覺她殘留的體溫。


    「不,預計是要走山道。」


    「那麽會經過北驛的行宮?」


    「是。」


    「朕還沒去過行宮,正好趁此時朝中無事,送殿下一程後,順道去行宮看一看吧。」


    話一出口,穆納嶽笑意更深,明小滿則和滿朝文武一樣白了臉,想要阻止又不適宜,隻能將希望盼在百官身上。


    「皇上,朝中還有數件大事。」李垂陽火速出聲。


    是誰說沒事的?就怕在他眼中,除了明小滿以外的事,全都不能稱之為事吧!


    「暫時由國師和宰相打理。」李彧炎冷聲回應。


    「皇上……」


    「此事不用再議,退朝!」他低喝,接著又溫柔的看向明小滿。「晚些再出發吧,朕先派人買些杏餅,讓你可以在路上吃。」


    她抿緊嘴,氣惱地連她身份都搞不清楚,便執意要跟著她,簡直像個昏君!


    她自顧自的惱著,卻不知道李彧炎的心思。


    穆納嶽想要設陷,他就如他所願踩進陷阱,反手捕捉他,還要整個泰漠陪葬!


    北驛設在皇城西北郊三百裏處,是西北諸國進入金雀的邊境哨站。


    從皇城到北驛,快馬大抵要一天的時間,然而由於這回是一輛馬車與一頂鑾駕徐徐前往,再加上漫天大雪,所以直到第二天的深夜,他們一行人才抵達北驛。


    「記住,你要想辦法牽製住他,別讓他立刻回去。」


    投宿在驛站的迎客樓,在李彧炎的注視下,穆納嶽牽著明小滿進客棧雅房,一身厚實披風未脫,等李彧炎離開之後,他才沉聲交代。


    「……我知道。」她麵無血色端坐在錦榻上,暗自生悶氣。


    一路上,為了想讓那個傻男人吃醋離開,她故意在他麵前和穆納嶽表現恩愛,然而他卻視若無睹,執意跟著,壓根不知她擔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到底該怎麽做,他才願意離開她?


    「怎麽,心疼他了?」


    穆納嶽戲虐的笑聲在耳旁響起,明小滿撇唇,笑得自嘲。「倒不如是說擔憂自己的將來。」她抬眼問:「我的孩子呢?」


    「放心,不會傷著他。」他勾笑退開一步。


    「我想見他。」


    「那可不成,我要帶他回金雀皇宮。」


    明小滿驀地站起,怒目瞪著他。「你要我做的事,我都照辦了,為何不將孩子還給我?」


    「要是本殿下現在把孩子還給你,天曉得你是不是會帶著孩子和李彧炎遠走高飛?」他低笑,臉上寫滿狡猾。「本殿下相信你,但是也該替自己留點後路。」


    他太清楚李彧炎隻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心態,更篤定隻要明小滿待在這裏,他就哪裏也不會去。


    「……那麽,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回皇宮帶回孩子?」


    「可不是?你不來,李彧炎又怎麽會跟著來?」他要的不隻是金雀天下,還包括李彧炎手中的水凰印,和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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