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山好可怕好可怕……——有我這禦廚罩你,怕什麽——怕你不頂用= =“其他人也加油吧,多嚐試新菜,多學習些新東西,步家沒有老本可吃,”主廚最後下了結語,“我一直很欣賞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努力的廚師,但我還是要求你們不僅努力,還要更有創造力,這也是微少的希望。”晚餐前步朗尼果然穿著白色廚師製服過來了,雖然往常也來廚房打混,但今天的氣勢明顯有變化,叫阿榮形容的話,是更專注更冷漠了一些。嚴格檢視著每道菜的製作,空閑時會及時詢問自己不明白的事,連帶著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緊了。相處時間長了,自然明白步朗尼是個性相當較真的人,也許還有遺傳自歐洲人的死板和精力過剩,對自己角色的轉換也拿捏得準確,舉止中恰到好處地演繹了認真的繼承人角色。麵對繼承人,所有廚師就不再隻是他的師長朋友,而是他的雇員和手下。幾天下來,在廚師心目中,步朗尼的形象已經超越了他隻在宴會上忙活的父親大人。黎向榮做的素菜並沒有被端上宴席,每次何之山嚐一口就讓他拿走,說水準太差。呂大師傅早就把屬於主廚的試菜定菜的部分權力交給何之山,他不同意的話當然就是白做了。不僅作品被否認,何之山還會附送更沉重的嘲諷。黎向榮不得不用更多的時間來閱讀食譜,被嘲笑文化太低也隻能忍著淚去圖書館學習更多的曆史、民俗、社科類知識。早上無論哪個廚師排班去早市采買也都厚臉皮的當跟班,一有機會就偷偷嚐試做菜,份內的切配工作和洗碗也絕對不能偷懶,還要忍受著每天的否定和譏笑。雖然譏笑隻來源於何之山,但也沒有別人會阻止,包括步朗尼。其實比起譏笑,更難忍受的就是大家的冷漠吧,也許這種刁難是每個人的必經之途,而廉價的同情心根本就沒意義。忍著忍著也就習慣了,阿榮通常都是靠在腦子裏和徐疾鬥嘴來排遣壓力,徐疾給他的指點還是需要足夠的練習才能體現進步,不過再笨的人這樣用心工作了都會得到些收獲的。漸漸的阿榮已不想把何之山的嘲諷放在心上,實實在在的進步比任何口齒之爭都有說服力。由易到難,黎向榮不斷試做著在曼殊院記住的各式素齋,材料和工藝都在和徐疾的默然交流中反複論證,實力的增強自然帶動自信的增長。一個月很快就這麽過去了。黎向榮還沒有一道菜送上步家賓客的餐桌。不用懷疑,現在的何之山根本是無條件拒絕他的菜,無論他用什麽方法都不可能讓對方說出肯定的話,阿榮覺得這已經不是他自身的問題了。想要打破這個局麵,隻有在一月一次的臨時考試中脫穎而出,要是呂大師傅和家主步微給了好評,何之山當然就不能再行阻攔。想法很好,但是三個月過去了,三次考試中,黎向榮的菜都沒有得到承認。從初春到現在的仲夏,黎向榮在步家已經呆了將近五個月,依然不能算是步家的廚師。多寶魚事件之後,衛生署接連下發文件要求提高餐飲業的管理製度,審查和抽檢的次數比以前多出幾倍,步家一邊小心翼翼地應付著政府和媒體的監控,拚命做出公共形象的補救,一邊不斷做出充滿誠意和新意的新菜品以其拉回老食客的心,在社會慈善事業上也高調出擊,強化步家的存在感。很多事情都是步朗尼的操作,他曾對父親說過不希望步家的賓客隻停留在少數自以為高雅上流的圈子裏,也不是誰仗著有錢就能隨便來。客人決定餐館的水準,餐館也要對客人的品味負責。步家的客人要既有底蘊內涵,也要有積極的心態和足夠的親和力,無論是誰,都應該以能在步家吃飯為榮耀。這就是步朗尼的目標。 作者有話要說:俺有罪……扔進存稿箱,但是沒有改時間囧裏格囧。這章應該是昨天的- -1919、第七章 夜飲 七月馬上就要過完了,最炎熱的季節才剛剛開始。被通勤裝束縛了整天的白領們一走出空調領域立刻汗流浹背,一點精神也提不起來,商務應酬繁忙的各式餐館也隨之進入了蕭條期,而同時更加繁榮起來的地方是夜市和大排檔。暑氣褪去夜色漸深的時候,穿著短褲背心的人們才會走上街頭消遣,吃燒烤喝啤酒,看露天播放的球賽,聽抱著吉他的年輕人唱歌,孩子們歡快地舔著甜筒,老年人隨身帶著裝滿涼茶的水壺,蚊子偶爾地偷襲讓人忍不住豪放地當街用指甲抓癢,夏夜的氣息熱鬧又愉悅。步家常客們非富即貴又重養生,在這樣的暑天裏一是那魚翅燕窩之類激不起食欲,二是不少人選擇了外出度假休閑,生意也就越發清淡了。往年步朗尼並不把這事放在心上,父親和師傅也說過一切要順其自然,淡季旺季本來如此,而今年或許是把自己的責任看得更加重要,對竟然每天隻有一桌客人,整個預定時間也短到了一月之內的狀況感到非常焦躁。恰巧暑假,步朗尼又沒有去其他地方搞社會實踐的打算,整天呆在步家大廚房裏,除了呂大師傅,每個人都感到了凝重的壓力。盡管步微提醒過他不要太鋒芒畢露,但一旦決定做什麽就會全心全意的兒子和當慣了甩手掌櫃的父親性格原本不同,大師傅看在眼裏,也隻是淡淡地提醒眾人要更加用心工作。今晚還好又是步微的老友鍾誠代訂了席位,這回他隻是陪客,主客是一位年過四十的女演員,曾經大紅大紫過,現在有些過氣,但身價還是不菲,做東的是某位年紀更長的企業家,來步家吃飯最少也要四人,於是又叫上了一位熟人。步朗尼代替討厭那個女演員的任性父親去打招呼的時候立刻認出了那是曾經來過的小鄭先生。四人餐桌設在了流月台,露台上月光雖好,卻難免湖水邊蚊蟲突襲,還是選擇坐在有冷氣的室內,燈光明豔更能襯托出女客人的華服鑽飾富貴逼人。鍾誠當得了風流才子的名號,自然對女人是極其殷勤的,那位東主更是把女主角視為女王一般,兩位加起來超過百歲的老男人左右侍候著畫著濃妝更顯裝模作樣的阿姨,步朗尼勉強敬了杯酒,實在是找不到什麽話好恭維。和同樣滿臉鬱卒的鄭先生多聊了幾句,青年才俊全名叫鄭浩,也是農大動物學院畢業,剛畢業的時候鬧著為了理想逃出家去外地一家動物園還真養了一年老虎,最近老老實實回去繼承家業了,步朗尼有心結識,幹脆親熱得以學長稱呼。通常喜歡宴請演員的多半是有錢無名的暴發戶,還想不到要來步家這種低調奢華的地方,再看女演員刻意冷漠的神色和鍾誠看好戲的目光,想必是一場真真假假的中老年情感糾葛。模模糊糊察覺到情況的鄭浩更加黑線,完全是被湊人數就算了,還要被迫聽八卦,又要保證不外泄,真是太無聊了。步朗尼雖然同情他,又忍不住好笑,心想鍾伯伯要拉人也太過胡來,不過訂餐的時候說過是應該是照顧到了女演員的意思,也許她和鄭浩本身就有點關係,要不也不會允許一個毛頭小子出現在這種私密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