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徐疾大爺開坑了3333、31 ...   31.安東偏好做葷菜,而黎向榮隻做素齋,如果一人隻做一份,未免太容易被識破,既然要比,就得比個懸念。懸念是布朗尼提出來的,何之山不置可否,安東在他手下三年多了,做什麽菜他嚐不出來?把一道菜的比試拖成三道菜,也就是給少東家個麵子好了。一葷一素一湯羹,三道菜,看誰能勝兩道以上。布朗尼抱歉地看著黎向榮堅持著比試的方法,相比黎向榮不喜歡做葷菜,安東也不擅長做素菜,彼此對這樣的安排也就都能忍受。一個小時,兩個人,對決。黎向榮知道徐疾要給自己找一次測試,好踩著對方的肩膀站穩站直,接著往下爬,而安東在維護師門的驕傲的同時,何嚐不是想奪得一點矚目。此時是宴會散盡的深夜,夏末的涼風柔軟綿長,淡青色的月光鋪滿流月台,眾人卻沒有飛觴醉月的興致,嚴肅沉默地各自落座。空氣中依然飄散著清幽的香氣,那淺淺湖水中的蓮花,卻已零落了一半。40分鍾後,被扣在不鏽鋼罩子中的兩個瓷盤,被送上了眾人圍坐的圓桌中間,室內畢竟有柔和的光線,更利於鑒賞菜肴的色澤和形態。步朗尼麵無表情地揭開左麵的蓋子,那是一群閃耀著淡黃色光澤的小魚兒,眼睛是碧綠的豌豆,脊背是黑亮的發菜,鱗片是青翠的黃瓜絲,尾鰭是半透明的某種物質,魚兒靜靜臥在香菇絲和玉蘭片中,清麗淡雅猶如工筆畫。“咦,金魚鴨掌,”陶星明瞅到蓋子下麵的名牌驚歎道,“這菜我隻見師傅做過一兩次,沒想到誰還有這麽逼真的手藝。”何之山慢慢拎起筷子道,“清宮滿漢全席中第一道宴席所上的一品菜,賣相不錯,師傅先嚐嚐看,”用調羹幫忙將一隻小魚放入碟子,恭敬地遞給閉目養神中的呂永。步朗尼本來是想叫父親過來的,可呂永剛才隻是似笑非笑地說難道少爺如今做不了主?一個廚師對抗一個廚師,一個人對抗一個陣營。這魚兒是用雞肉為茸,加入料酒攪拌後再放雞蛋清,拌成糊狀,並用糊擠成約一寸的金魚形狀,而尾鰭的鴨掌是在清湯中煮過15 分鍾,五成熟時取出,剔除掌背骨頭與掌心硬黃,再把掌心向上,然後上屜蒸6 至8 分鍾取出;最後用清湯、料酒、精鹽、玉米粉在鍋中調勻,淋上雞油,倒在菜上,魚肉細膩滑嫩,鴨掌口感爽脆,此菜自清亡之後流傳民間,至今也是經典的大菜。右邊的蓋子掀開,是一片荷塘景色。幾隻淡粉色的花苞迎風欲立,已經盛開的蓮花是番茄片迭出的豔麗血紅,香菜和水發金鉤勾勒出水麵,幾粒青豆嵌在淡白色的蓮蓬之中。“荷包豆腐,”封一帆舉起勺子,“   辣手摧花的事我先做吧~正好想吃豆腐了。”話雖如此,還是將勺子挖出來的第一支花苞放到主廚麵前。將豆腐去掉表麵粗皮,搗爛後用細密籮篩過濾成細泥,加入雞蛋清、精鹽、味精,攪拌均勻,備小調羹數片,抹上油,將豆腐泥舀入調羹的一半,放入一些用豬肉茸金鉤幹貝末調製的肉餡,再蓋上一層豆腐泥,用細細的火腿絲和香菜梗做出花苞的紋路,上籠蒸5 分鍾取出,鍋內放油燒熱,加入雞湯、精鹽、味精,用濕澱粉調稀勾芡,淋雞油,撤蔥花,出鍋澆上。這道菜鮮嫩清爽,營養豐富,同樣也在紀要上。呂大師傅點點頭道,“這兩個小子還算坦蕩,沒故意做出偏題,現在大家姑且不要猜測出自誰手,每人各吃兩口,各自將意見寫在紙上吧。”眾人嚐了菜,低頭自寫評語,步朗尼握住筆卻不知怎麽開口,平心而論,兩道菜都有驚豔之處,也同樣都有不可忽視的缺陷,那是新手初露鋒芒的忐忑,飽含著鮮活的意誌,也暴露出技藝尚淺的生澀。他本以為黎向榮可以做得更好或者更糟,卻偏偏沒想到是一個恰恰好的狀態,有潛力也有短處,有野心也有勤奮,表現出來的境界與安東相當,無論勝敗都不會拉開太遠,而且造成了難以分辨的巧妙狀態。此時第二輪菜又送了過來。一邊是裹著麵糊炸製的藿香嫩葉,獨特的香草氣息沁人心脾。一邊是魚香濃重的鮮辣鱔絲,這一回合是素齋,所以鱔絲也是作假的。霍香具有類似薄荷的特殊香味,“炸藿香”同“炸薄荷”、“炸山豆苗”並列為山東泰山寺院的“三炸”美味,是寺院素齋中廣為流傳的藥膳,不僅酥脆鮮香,氣味芬芳,而且行氣化濕,健脾和胃,藿香葉本來在春末季節食用更好,不過現在托溫室蔬菜的福,一年四季都能享用了。“有點意思了,”呂大師傅悠閑地啃掉一根金黃色麵糊裹住的香脆葉子,“用了酵麵和花生油,沒有雞蛋,很好,這才是純素。”步朗尼聞言仔細咀嚼了一口鱔絲,這是用水發香菇煮過切絲,上湯煨過,再拌上菱角粉入鍋炸透,用冬筍絲和豌豆配菜,最後炒製時加了薑米、料酒、醬油、白糖、味精、精鹽、高湯,勾了薄芡。不過這高湯——步朗尼猛然一震,這道菜不是黎向榮出品!阿榮絕對不會用大骨湯來做素菜,即使隻是調味的一小勺也不可能打破原則,對出身寺院的廚師來說,選用材料是原則性的問題。剛才師傅點明炸藿香中連雞蛋都沒有用,這兩道菜的出處那就顯而易見。抬頭悄悄觀察眾人神色,何之山向來麵癱,而封一帆則露出了明顯的笑意——有好戲看的那種笑意。步朗尼判定安東輸掉了這一回合,連原料都用錯的話,不需要再看其他色香味意型。步朗尼想象著此時廚房中的兩人相視如仇,揮汗如雨,不管為了什麽理想,總歸是在全心全意的努力,他感到很欣慰,這兩個很年輕的廚師,應該都是他最可信賴的依靠。他一廂情願地認為黎向榮已經贏了一局,第一輪本身不分軒輊,那麽下一道湯羹隻要不出大錯,阿榮的贏麵就很大了。他也不是不待見安東,他甚至認為安東今天的行為不過是在何之山麵前不得而為之的某種表態,作為一個老板,他既然能接受精英的威脅,也能容忍小工偶爾的爆發。步朗尼有時候高估了別人的野心,有時候又低估了別人的欲望,他還需要成長,成長的道路上得有一些教訓讓他悔恨,也得有一些遺憾讓他反省。限定時間的最後一分鍾,兩碗熱氣騰騰的湯羹同時上桌。菊花竹蓀湯和半月沉江。前者顯而易見是用了新鮮的菊花和竹蓀為主料,肉圓在雞湯中載浮載沉,後者兩片香菇沉落碗底,麵筋冬筍切成碎粒。何之山譏笑著說,“哦,又是一道寺院菜,黎向榮這底露得也太快了吧,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來自和尚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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