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八蛋,你可不能出事。 他想著想著,又開始恨不得掐死自己,幹嘛答應嚴主席去參加那個什麽破選拔評委。 他不去的話,寧見景好好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就不會出事了。 車開的飛快,這半邊並不堵車,很快他們就看到了出事地點。 已經被撲滅的油罐車,幾個連環相撞的車,還有另一側撞的幾乎報廢地寧見景那輛招搖的超跑。 “喂,這裏不能停車,你……”沈凱話音沒落,就見荊修竹看了眼身後直接拉開了車門,迅速跑到了綠化帶,利落的翻身過去。 交警伸手:“喂,幹什麽的!” 荊修竹不僅沒退卻,反而翻過了另一側的護欄,看著交警和警察說,“對不起警察同誌,我犯錯誤我領,我知道翻越護欄不對,但是我……我愛人在這邊受傷了,我實在擔心,麻煩你們讓我過去看看他。” “不行,高速公路上翻越護欄,誰教你的!這多危險,萬一過來輛車你的命還要不要了!” “我知道我知道,下次不敢了,警察同誌麻煩您通融一下,罰款也行,或者您回頭抓我去反省,我都認,現在讓我去看看他,行嗎?” 警察見他實在著急,像是個熱鍋上的螞蟻,焦躁的再不讓他過去可能會就地瘋了也說不定,於是鬆了口,“身份證呢,拿出來登記,結束了自己去派出所報到!” 荊修竹忙不迭把身份證掏出來遞給他,看著醫生護士來來往往的救人,一個個燒傷的撞傷的病人被抬出來,送上救護車。 他心急如焚地等警察登記,心髒收的越來越近,視線幾乎膠著在那輛幾乎報廢的車上。 “好了,去吧。” 荊修竹接過身份證忙不迭地往車邊跑去,“寧……”人已經不在車裏了。 荊修竹渾身一顫,握著變形的車窗幾乎站不穩,撈住一個人,抖著幾乎破碎的聲音問:“人呢,這個車裏的人呢?” “剛剛被醫生抬出來,哦,在那邊。”護士伸手一指,旁邊的空地上,寧見景正靜靜地躺在地上。 荊修竹腳底一軟,險些摔在了地上,手指必須狠狠地掐緊了車窗才能不讓自己倒下來。 他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連呼吸都沒有,一張臉煞白,平時那個小潔癖的樣子不複存在,衣服亂糟糟的,髒兮兮的被人放在了地上。 底下鋪了一層醫用白布,活像沒有了生命體征。 荊修竹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半跪在地上,伸出手微微探了他的鼻息,陡然鬆了口氣,心髒懸了一路,此時才狠狠地落了地,撞得他心也疼,骨頭也疼。 整個人都疼。 “寧見景。”荊修竹握住他的手,低聲說:“撐住,一定撐住,你才剛剛說喜歡我,不能說話不算話。” “這位先生,請你讓開,我們要將病人帶走了。”護士過來拉了他一下,急匆匆問道:“你是他家屬嗎?” 荊修竹看著一臉蒼白無意識的寧見景,忙不迭點頭:“是,我是,他狀況怎麽樣?” “那你跟我們一起走吧。”護士說完便將寧見景抬上了救護車,荊修竹忙不迭跟上去,到了車上,護士也沒顧得上跟他說話,一直在給寧見景進行急救。 他的問題很大,剛才那一撞,連自殺都沒這麽狠,幸好是他的車性能好一些,又在臨了踩了一下刹車,不然現在看到的就是一具屍體。 不過盡管這樣仍舊不是很樂觀,將他救下來的時候安全氣囊死死地抵著他,車前蓋成了廢鐵,玻璃碎成一個個小顆粒,散落的到處都是。 他幸好沒卡住,才能順利救出人。 身體器髒有可能損傷,頭部更是有可能受到重傷,這都是外表看不出來的,都需要回到醫院再說。 醫生們不說話,忙著救人,一臉嚴肅。 荊修竹坐在後麵眼睛一瞬不離的盯著寧見景,緊緊掐住了手指,在心裏想:小王八蛋,你講點良心,不能出事。 寧見景聽不見,隻是人事不知的昏睡著,臉色慘白地像是隨時會消失,仿佛你隻要一眼不看著,他就會偷偷從自己指縫間溜走。 讓人再也抓不住,找不著。 荊修竹是絕對的無神論者,可這一刻他卻突然希望這世上有神仙,有鬼怪,看在這個小王八蛋命運多舛的份兒上,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久一點。 一年、十年、五十年、八十年。 ** 到了醫院,寧見景立刻被推進了手術室。 荊修竹坐在手術室門外,眼睛一瞬不離的盯著紅色的燈牌,一秒鍾、一分鍾、一小時。 沈凱來到的時候,看到他雙目赤紅,拍了下他的肩膀,“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荊修竹收回視線,眨了下酸疼難耐的眼睛,“你跟我說實話,他今天去哪裏了?” 沈凱攥了攥手指,到底還是說了,“他調查出來自己的身世,有可能是一個陳姓人家,今天他跟我說你正好出去做評委了,他抽空過去一趟中午就回來,不打算驚動任何人。” “不打算驚動任何人是什麽意思?” 沈凱怕他誤會,忙說:“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認親,沒打算打擾別人的家庭,過去看一眼就回來,也不想讓你多想,覺得他心念這個,他說斬斷過去了好好跟你在一起。” 荊修竹擰緊了眉,剛想說話,手機卻想了,他捏了捏眉頭接起電話,“什麽事。” “dna比對結果出來了,雙方為父子關係,他應該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荊修竹手一鬆,手機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沒顧得上去想這件事,滿腦子都是他如果早一點告訴他,他有可能是林述,他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他為什麽要等結果確認! 荊修竹將臉埋進手心裏,心如刀絞地想,如果他知道寧見景這麽為了他,哪怕是他躺進去替他受這些苦。 地上的手機又響起來,他低頭一看,寧見藥。 荊修竹撿起來,按了掛斷。 他又不依不饒地打過來,荊修竹煩躁又疲憊地接了,“說。” “小寧呢,那天的那個項目,他是不是故意挖坑讓……”寧見藥話音突然一停,敏銳的發覺他的語氣很不好,擰眉問:“發生什麽事了?你跟小寧吵架了?” “關你屁事。”荊修竹雖然常嘲諷人,但這麽直截了當地爆粗卻是頭一回,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裏頭受苦生死不明的寧見景,沒空應酬他。 “你欺負他?!”寧見藥聲音揚高,有些尖銳,“我早說過,你隻能帶給他傷害,事到……” 啪。 手術中的燈牌滅了,荊修竹沒空搭理他,直接把電話掛了,走到醫生麵前,緊張地問:“醫生,怎麽樣?” 醫生說:“器髒受到撞擊有破裂出血的狀況,但不是很嚴重,至於頭部的傷要再做進一步的掃描,建議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以防有後續的問題出現,這段時間不要讓他吃東西,小心照顧。” 荊修竹鬆了口氣,腳底發軟的扶住了牆,直點頭:“是是,我知道。” 護士將人推出來,揚頭說:“你們誰是他家屬,跟我去辦手續。” 荊修竹剛想說話,沈凱忙說:“我去吧,你陪他。” “嗯。” 荊修竹跟著護士一道將人送回病房,吊上了點滴,白皙的手背上細針挑進去,輸送藥水。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安靜地不得了,和平時那個張牙舞爪,一張口出了撩火就是氣人的模樣截然不同。 寧見景長得非常漂亮,睫毛又黑又長,像是兩隻小扇子細細絨絨地微微上翹,嘴唇豐潤鼻梁挺拔,連脖子的弧度都很好看。 他就像是個精心雕琢出來的工藝品,碰一下就會碎。 他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可還是一樣好看,靜靜躺在那裏的時候,讓人心疼的恨不得將他揉進懷裏,替他擋去一切風雨。 把命都給他。 他總是受傷,隻要一離開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受各種各樣的傷,讓人氣也不是心疼也不是。 明明想揍他一頓讓他知錯,可臨了卻怎麽也舍不得了。 ** 寧見景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睫毛像是幼蝶的翅膀,顫顫巍巍的輕顫了兩下,指尖又動了動,荊修竹立刻就發現了,“醒了嗎?有沒有哪裏痛。” 這三天裏他幾乎沒怎麽合過眼,一直坐在他床頭,睡著也隻是打個盹,又很快驚醒。 他不敢睡,怕一睡著好不容易尋回的寧見景就會棄他而去。 “荊……”剛一開口,寧見景就停住了,嗓子沙啞的像是被塞過幾萬斤的沙子,沙啞又痛。 “別說話,醫生說你撞到氣囊的時候上了嗓子,這幾天會有點疼。”荊修竹說著,伸手按了下護士鈴,又按著他的手說:“別怕。” 寧見景眨了下眼睛,還有些迷惘地看了看病房,現在應該是晚上,角落裏開了一盞落地燈不是特別亮,外頭一片漆黑。 荊修竹看著憔悴極了,雙眼滿布血絲,一看就是很久沒有睡過覺,硬生生熬的。 他抬起手,荊修竹立刻將臉靠過去,放在他的掌下,任他摸了摸,聲音嘶啞地說:“你……怎麽又……熬夜……想猝……死嗎?” 荊修竹握住他的手蹭了蹭,又在手心裏吻了吻,“沒有熬夜,我睡了,剛剛跟你一起睡醒的。” 寧見景艱難地笑了下,可這個動作也扯動了嗓子,疼得他手指一顫,瑟縮了下。 “好了好了,我沒事,你別亂動。”荊修竹心疼極了,將他的手放在被子上,摸摸他的臉,又有些不解氣地說:“小王八蛋,可嚇死我了,等你好了我非揍你一頓不可。” “那……你要等我……好了才……行,不能……勝之不武。” “你當我是什麽人,等你好了也讓你一隻手。”荊修竹狠狠剜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個破鑼似的嗓子,好好消停點兒吧,難聽死了。” 寧見景眼睛微彎笑了下,襯著屋裏不大亮的暖光,像是閃著星星。 荊修竹這下才是真正放下心來,真怕他就那麽睡著一輩子也不會醒來,他要在床前守一輩子,給他這個小混蛋講一輩子的故事。 護士聽見鈴聲,快步和醫生一起進來,打開了燈。 醫生過來做了些常規的檢測,又問了不少問題,寧見景都能比較利落的回答,也沒有其他的狀況出現,恢複還算良好。 醫生鬆了口氣,笑著將手塞進白大褂,揶揄道:“你啊,受個傷不要緊,可把你家先生給嚇死了。” 寧見景偏頭,先生? 荊修竹咳了聲,一臉大尾巴狼似的裝作沒看見。 醫生又語重心長地說:“他在手術室門口都要急瘋了,下回開車可要小心點兒,不是鬧著玩兒的,好了休息吧。” 寧見景眼底含著一絲柔軟,規規矩矩的說:“謝謝醫生。” 荊修竹送走醫生,又走回來將病床稍稍搖起來一點,喂他喝了點水,寧見景疼得喝不下去,一口就不喝了。 “好,好,不喝了。”荊修竹忙放下水杯,本用棉簽沾了點水給他沾濕嘴唇,可一回頭看見他亮晶晶的視線,忽然改了主意。 他微微俯身欺近,含住了他的嘴唇,輕輕舔舐,直到上麵的幹皮全都服帖下去。 “……假公濟私。”寧見景含笑。 荊修竹理所當然地說:“什麽假公濟私,我親我先生是天經地義的,醫生說別讓嘴唇太幹,又沒規定我用什麽辦法。” 寧見景嗓子疼,理論過他,稍稍偏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