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喬石邀請阮素雪去他的生日之後,她就一直都在猶豫。喬石的出現,仿佛在她沉緩的生活中帶來了一絲異動。她其實早就不再抱著喬石能夠回來的幻想,可是現在他就在她身邊咫尺之處,而她卻已經嫁給了江慎。每一次阮素雪這樣想起,心中總是有一絲隱隱而糾葛的疼痛。


    也許,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喬石的存在。


    所以,她絕對不能預見到,自己竟然忘記了與他的約會。


    大概是她與江慎的之間的氣氛太過融洽,她居然把剛才的猶豫不決忘了個一幹二淨。等到她再次抬起頭來看牆上的鍾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阮素雪臉色倏變,霍然地站起來,腦海裏隻剩一片空白。


    “怎麽了?”江慎低垂著眼睛,淡淡地問。


    “我——”她慌亂地試圖尋找一個借口。


    房間裏隻開著一盞落地燈,光芒從角落裏散發出來。她茫然地望著江慎,他也看著她,寡默的眼神裏隱約地有種尖銳。


    奇怪的寂靜中,她的手機突兀地響起,悅耳的電子音樂一次一次地重複,莫名地帶著一絲緊繃。


    “你不去接嗎?”他的聲音很輕。


    她走上前去,伸手拿起手機,機身在手心中不安地震動。


    身後的江慎站了起來,從她身邊走過,打開房門,“我叫小梅把晚餐準備好。”


    然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門外。


    阮素雪回過頭來,手機的音樂已經變得聲嘶力竭。她輕輕地摁下接聽鍵,然後把手機放在耳邊。


    電話的那頭隻能聽見背景的嘈雜,可是卻沒有人說話。然而,阮素雪卻早已經知道是喬石。她抬起眼睛,窗外的花園在略微發白的燈光下,散發著幽幽的涼意。


    “素素,”他在電話的那頭低喃,“我愛你。”


    阮素雪驀然地一顫,沒有任何動作,眼淚便無聲無息地掉了下來。


    “很可笑對不對?明明是我沒有履行承諾,”他在電話的那頭自嘲地笑,“在日本的時候,我對自己發誓,等到我出人頭地以後,一定會讓你比任何女人都幸福。可是,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卻嫁給了別人。”


    他頓了一頓,“你知道讓我最難堪的是什麽嗎?江慎是個比我更加優秀的男人。他比我更加有錢,更加有地位,他出生便是高貴人家的少爺,所以,你才沒有來,是嗎?因為,他比我好——”


    “不是這樣的。”阮素雪痛苦地低下頭,扶住窗戶,玻璃上的冰冷霎時間傳入她的手心。


    “素素,你愛江慎嗎?”


    阮素雪哽住了,她竟然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不愛他,回到我身邊來。”他的聲音夾雜著一絲急切,“我知道你和他是政策聯姻。跟他離婚,我一樣可以照顧你——”


    “離婚……”她癡愣地重複著喬石的話。隻是簡單的兩個字,她卻下意識地一顫。


    驀然,阮素雪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她猛地回過頭去。


    江慎就站在門口。


    她怔怔地看著他,沒有時間去掩飾臉上滿布的淚水。


    走廊上的燈光從他背後照射進來,他的身形在地毯上拉下詭異而修長的輪廓,仿佛是從低穀深處延伸出來的黯然的影子。背著光,他的表情模模糊糊地並不真切。


    “晚餐好了。”他隻說了這麽一句,就轉身下樓去了。


    她無聲地看著他的背影,喬石仍在她的耳邊說些什麽,可是她卻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別再說了——”她喃喃地在電話裏說了這麽一句,便掛了線。


    已經是半夜十二點鍾,party的人都散了,隻剩下喬石坐在安靜下來的酒吧裏。


    “你還要再等下去嗎?”


    喬石回過頭去,說話的是殷紅葉。


    她沒有等他回答,徑自走上前來,“她會來嗎?”


    喬石自嘲地微笑,盯著手中的酒杯,“不會了吧!”


    “你想要喝醉,我可以陪你。”殷紅葉彈了一個響指,叫waiter上來,拿了一杯烈酒。


    “紅葉——”


    她不等他把話說完,痛快地把整杯威士忌喝了下去。


    “別這樣。”喬石奪過她的酒杯,“你的胃不好,不要這樣折騰自己。”


    “你不也是嗎?”


    她抬起眼睛,濃黑的睫毛上沾著濕潤的淚水,嘴角卻噙著諷刺的微笑。


    喬石的心猛然一痛,紅葉是個驕傲的女子,打從五年前在日本認識她,就從來不見她掉過眼淚。


    殷紅葉一手握著酒杯,低垂著眼睛,喃喃地說:“如果不是因為我,說不定你們現在就在一起了。你恨我嗎?”


    喬石一愣,沒有回答,卻避開了眼睛。


    “其實那天的車禍,我是故意的。”殷紅葉突然開口,緊緊地打量著喬石的反應,“是我故意撞上護欄,而且我也沒有傷重得要去醫院。我隻是不想讓你回來——”


    喬石猛然地站了起來,臉色一片慘淡。他沉默著盯了她好久,風一樣地衝出了酒吧。


    耳邊響著徐緩的吉他聲音,金色的燈光下,殷紅葉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裏。從遠處看上去,仿佛一幕悲傷的剪影。


    那夜,阮素雪始終沒有去見喬石。夜深的時候,她走出自己的房間,書房依舊亮著燈。


    她心中有一絲微妙的不安,卻管不住自己的腳步,悄悄地來到書房門口。


    江慎躺在窗前的沙發上,窗簾沒有拉上,月光清涼如水地灑了他一身。沙發不夠長,他一腿彎曲著,另一腿落在地毯上,腳邊放著一杯棕色的威士忌,他在抽煙,修長的手指夾著細白的煙身,煙氣淡淡地飄蕩在空氣中。


    良久,他並沒有任何動作。


    他醒著嗎?


    阮素雪輕輕地推開門,走在地毯上,發出很輕的聲音。


    然後他轉過頭來,看見了她。狹長的眸子極其淡漠,卻隱隱地帶著一抹冷酷。


    阮素雪心中一涼,停住腳步。她其實一直奇怪,江慎對於自己幾次異常的舉動都沒有任何疑問。可是她現在卻猛然察覺,他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要多。


    一時間,兩人都在沉默,隻有素淨的月光讓他們能夠看得清彼此的輪廓。


    “什麽事情?”他坐起身,站了起來,將手中的煙蒂摁進水晶煙灰缸內,舉動優雅卻透出一瞬的暴戾。


    阮素雪驀地感到危險,不由得噤聲沉默著。可是過了好半晌,他就直勾勾地盯著她,並不說話,仿佛在逼她啟口。


    她不得已地開口:“這麽晚了,還不休息?”


    他淡漠地微笑,“是啊,明天就要上班了。是該早點休息。”他瞥向她,眼神隻是很微妙地移動,滲出一絲詭譎,“對了,你認識喬石對吧?”


    阮素雪一震,“是的。”


    “明天開始,他會調到你現在的職位。因為你也要調到亞洲市場這邊來,正好可以和他交換資料。”他站在她跟前,微笑很優雅,眸子卻深沉如海,“不過既然你們認識,應該會合作很愉快才對。”


    喬石?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提起他?還是,他知道了些什麽?


    阮素雪驚訝中卻微微地感覺到了他情緒的波動,不由得倒退一步,卻被他一把拉住手臂。她向前踉蹌一步,撞進他的胸膛,頓時被濃烈的酒精味道包裹。她驚駭地倒吸一口氣,抬起頭來,望進江慎凜冽的雙眼。


    江慎鉗製著她的手,將她拉近到自己唇邊,冷峭地笑著,“你去哪裏?江太太?”


    “我——”


    她還沒有說完,話就被他的吻給堵了回去。他的手臂將她包圍,輕輕一提,她不得不踮著腳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他切斷。胸腔中劇烈地疼痛,她的眼淚不由得掉了下來,掙紮著想要推開他。


    他放開她,慍怒在眼中閃過。他一把將她抱起,扔進沙發,身體壓住她的。


    “別這樣——”阮素雪偏過頭去,不去看他寒冷的眼睛。


    “為什麽不?”他用手指用力地扳過她的臉,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你在想著誰?看著我!我是你的丈夫!”


    然後,他垂下臉,吻住了她。他的長發散落了下來,籠罩著她的臉龐,她的視野中就隻有他,阮素雪抬起含著淚水的眸子,從他發絲的縫隙中能夠看見窗外白色的月光,還有路邊的柏樹在幽靜的花園裏映照著稀疏的影子。


    她的心,亂了,縷縷思緒絞纏在一起。


    這個與她頸項纏綿的男人啊!在他心裏,她是什麽?


    他的溫柔讓她沉醉,他的冷漠讓她迷惘,而他的鬱怒帶給她貫徹心扉的銳痛!為什麽他的身體是這樣的炙熱,可是他的吻卻如同冰一般讓她寒冷——


    阮素雪在他懷裏輕輕地啜泣,任他掠奪自己身上最後的一點溫暖。


    幾天後,江慎接到段澈回國的消息。


    “上次我回來,我老媽差點沒有哭出一條河來,非要讓我回國工作。”段澈誇張地歎氣,“再說,凝兒也懷孕了,我又要工作。剛好,老媽也可以幫忙照顧她。”


    “恭喜。”江慎微笑著說。


    段澈歎了一口氣,“雖然在美國的事業就這麽不顧,實在有點浪費。不過,還是家人重要嘛!尤其是老婆,她一個人在美國陪著我,父母又不在身邊,心裏一定很孤單。但是凝兒那個柔順的性子,她不會告訴我的。”


    “看來,你是打算在國內長住了?準備開個律師事務所嗎?”


    “是啊!不過自從畢業,我都是在美國工作。這次回來,大概要重新建立客戶網絡。”


    “劍橋的畢業生還怕找不到客戶嗎?”江慎從辦公桌後麵走出來,拍拍好友的肩膀,“你在美國幾年前的那些案子,在國內也是很有名的。就算你一時找不到客戶,我恐怕也有需要你的地方——”


    段澈微微一愣,“你有官司要打?我怎麽沒在新聞上聽說?”


    “倒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江慎坐在巴台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微微半斂下眸子,沒有繼續說下去。


    “該不是你要離婚吧?”段澈開玩笑,卻發現江慎的臉色不對,也逐漸嚴肅起來,“你,是認真的?”


    澄澈的陽光從四十多層的落地窗照射進來,江慎的半邊輪廓浸在陽光裏,徐緩地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他沒有說話,隻是眸子裏劃過一絲黯然。


    “慎,我們是這麽多年的朋友了。我太了解你的脾氣,”段澈猶豫了一番,“有的時候,你要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不然,小雪不會懂的。”


    江慎持著酒杯的手微微地一抖,他斂下眼眸,突然想起了那夜她在他的懷中啜泣。


    “說什麽,都可能已經晚了。”


    段澈站起來,臨走之前勸說道:“至少,你還沒有離婚,不是嗎?”


    阮素雪一直到十點鍾才去公司,因為早上還沒起床就被胃中突如其來的酸意而驚醒。她趴在廁所馬桶旁邊幹嘔了半天,什麽也沒吐出來,隻覺得一陣頭暈眼花。她好不容易壓下嘔吐的感覺,勉強地喝了一點水就趕到公司來。


    因為要與喬石調換職位,之前的工作資料要全部整理一番,她也變得格外忙碌。小劉和kate在她的辦公室裏進進出出,地上辦滿了一箱一箱的資料。


    “小劉,我們上一年在法國的一批設計。”阮素雪把一疊厚厚的文件交給小劉,“喬經理有可能想要過目。”


    “好的。”小劉一邊收拾,一邊歎息,“前幾天剛剛交上的調職申請,這麽快就批準下來了。阮小姐,我和kate都會舍不得你的。還是,你幹脆把我們兩個人也調到你的部門去吧!”


    阮素雪溫柔地笑,“我一走,就剩下你和kate了解這個部門的運轉,我怎麽能把你們兩個人也調走呢?再說,喬經理也不是個難相處的人。”


    “阮小姐認識喬經理嗎?”


    阮素雪一頓,突然想起情人節那天夜裏喬石來過的電話。自從那通電話,她就再也沒有跟他聯係。大概是公事上的忙碌,江慎也很少在家裏。


    江慎沒有對她解釋那夜的舉動,而她也不想麵對他。


    “見過幾麵——”


    “那真是希望是阮小姐說的,他不是難相處的人。”小劉一邊祈禱地說著,一邊繼續收拾東西。


    這個時候,kate走進來,對阮素雪說:“阮小姐,總裁在線上。”


    阮素雪猶豫地盯著電話,小劉識趣地離開辦公室,隻有她默然地站在辦公室裏。


    她輕輕地接起電話,“喂?”


    “是我。”江慎在電話的那頭說,“我來接你吃午飯。”


    “嗯?”


    “我有話想跟你說。”


    她靜靜地持著電話,半晌才回答:“好。”


    然後他就掛了線。


    阮素雪幽寂地歎了一口氣,曾經她心如止水,可是現在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她的心。那夜他凜冽的掠奪,近似偏激地在她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痕跡。可是第二天他便消失了,很少回到別墅去。就在她以為他會這樣銷聲匿跡的時候,他又打來電話——


    他到底想要什麽?他要跟她說些什麽?是……關於喬石的事情嗎?


    想到這裏,阮素雪心中一沉。經過那夜,她幾乎可以肯定,江慎早就知道自己與喬石的過往。雖然她並不清楚他是從何而知,也不明白他為什麽一直都沒有跟她提起,隻是冷漠地站在一旁看著事情的發展。可是她卻清楚地知道,他在懲罰她。


    從江慎的辦公樓到這裏,要一段時間吧?


    她揮去腦海中的混亂,走出辦公室,正要去找小劉繼續剛才的工作。然而她剛打開門,一陣眩暈倏地襲來,她猛然往前倒去。她聽見kate在門口的驚呼,卻並沒有感到自己跌在地上。等她睜開眼睛,才發現是喬石抱住了她。


    “你還好吧?”


    喬石焦急而擔憂的眼神映入眼簾,阮素雪急切地想要站起來,一時之間卻沒有力氣。


    喬石把她攙起,小心翼翼地扶她回到辦公室裏,坐在沙發上。


    “我沒事。”阮素雪閉著眼睛,一手扶著額頭,“大概是得了感冒,最近比較奇怪……”


    “你該去看看醫生!”喬石皺著眉頭斥責道。


    kate剛好從茶水間倒了一杯熱水,端到辦公室裏。喬石不顧她奇怪的眼光,一把接過她手中的水杯。他半跪在沙發跟前,把水杯送到阮素雪眼前。


    “你以前身體就弱,到春天總是第一個得病。這樣你還不好好照顧自己?”


    阮素雪伸手去接水杯,心裏也有些納悶。雖然她身體並不算強壯,可是也並不常有眩暈的毛病,再加上今天早晨的嘔吐——


    突然,她錯愕地想到,有沒有可能是——懷孕了?


    就在她怔愣的時候,聽見kate在門外的聲音。


    “總裁,您來啦!”


    他怎麽來得這麽快?明明剛剛才打過電話!


    阮素素想趕緊把水杯拿過來,卻還是來不及,江慎已經就站在辦公室門口。她的手與喬石的手同時握著那個瓷杯,雖然並沒有實際觸碰,卻帶著一絲隱隱的曖昧。


    她看見他的眸子,濃雲般驟然陰暗下來。


    阮素雪沉默著把水杯從喬石手中拿過,然後筆直地站起來,眼睛凝視著他一眨也不眨。她並沒有做錯什麽,所以更不能表現得心虛。她看見他手中拿著手機,心裏頓時明白他來得這麽快的原因。什麽樣的事情那麽急?


    這時,喬石也站起身,麵對江慎。


    “總裁。”


    江慎站在辦公室門口,並不進來,也並不移動,隻是眼神已經恢複了淡漠。


    “喬先生,這麽巧?你來找小雪嗎?”


    “是的。工作上的需要。”喬石一字一句地說,然後斜眸看著站在身後的阮素雪,“剛好碰上素素身體不舒服。”


    素素?


    阮素雪心中一擰,不悅地瞥了一眼喬石。他在說什麽!


    江慎感覺到了喬石口中的挑釁,卻似乎並沒有在意,“是嗎?那我要多謝你的提醒。”


    他走上前,一把摟過阮素雪,在她耳邊低喃:“我可舍不得小雪生病。”


    喬石臉色有點僵硬,寒暄了幾句轉身離開。


    等喬石一離開,江慎就放開了阮素雪,“你不舒服嗎?”


    阮素雪垂下眼睛,“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還不想告訴他自己的猜測。畢竟,對於他來說她的懷孕也許是個壞消息。她還記得他臨去美國前的那通電話。


    江慎一挑眉,似乎欲言又止,然而到最後卻隻是說:“那就好。我們走吧!”


    阮素雪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淡淡地歎了一口氣,便快步追了上去。


    銀色的跑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耳邊能夠聽到風湧進車窗的聲音。阮素雪悄悄地瞥了一眼駕駛座上的江慎,他的臉色嚴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明明是他把她拉出來,卻一句話不說。


    他在生氣?


    她是不是該跟他解釋剛才與喬石的那一幕?


    他的車子在一家意大利餐廳跟前停下,他邁出駕駛室,“砰”地關上車門。而她也緊跟著他,看著他筆挺的背影,思緒紛亂。


    餐廳前身穿製服的侍者立刻殷勤地上前接待,泊車小弟從江慎手中接過車鑰匙,將跑車開走。


    他們兩人在靠窗的一張方桌旁落座,侍者恭敬地擺上金色的餐具。


    阮素雪躊躇地拿起水杯,輕輕地酌了一口。


    “你不是有話跟我——”


    “這裏的蘑菇燴牛肋排很有名,你想嚐試一下嗎?”江慎手持一份菜單,頭也不抬地打斷她。


    “剛才喬石——”


    她還有把話說完,他突然“啪”的一聲合上菜單,扔在桌子上。他緩慢地抬起頭來,眼神犀利中夾雜著忿怒。


    她喉中倏地一緊,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


    然後,他扯出一抹笑容,可是笑意並沒有映在眼裏。相反的,他的眼睛裏卻矛盾地流露出一絲寥落與頹廢。


    “再也裝不下去了嗎?”他的嗓音略略嘶啞。


    “什麽?”


    “我們虛假可笑的婚姻。”


    她怔怔地看著他,竟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慎——”


    他沒有理會她的聲音,霍然站起身來朝餐廳門口走去。侍者拿著一個銀色的托盤向他們走來,剛巧與疾步的江慎撞在一起。


    “天啊!真是對不起!”那年輕的侍者慌忙道歉。


    一片狼狽之中,江慎絲毫不在意西裝上的汙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華麗的餐廳內,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偏著頭打量仍然坐在原位的阮素雪,禁不住小聲地寒暄。


    “是情人分手吧?”


    “可憐那女人一個人坐在那裏。”


    阮素雪靜靜地放下手中的水晶杯,將剛才舒展開來的餐巾放在餐桌上。她站起來,迎接著所有人同情的眼光,筆直地走出餐廳。


    站在餐廳門口,她剛好看見江慎銀色的跑車風馳電掣般地離開。


    虛假可笑的婚姻——


    阮素雪一直以為她不在乎這個事實,但是現在想來她大概是有點在乎的。不然,又為什麽會有著隱隱心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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