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雪站在餐廳的門口,一動不動,也一句話不說。旁邊的泊車小弟和侍者麵麵相覷,猶豫不決地走上前來。


    “小姐,你,需要一輛計程車嗎?”


    阮素雪淡淡地點點頭,卻在這個時候聽見身後熟悉的聲音。


    “小雪?”


    她回過頭,剛好看到娉婷站在她身後。


    “你來這裏吃飯嗎?”娉婷狐疑地盯著她蒼白的臉色,“你看起來好像不舒服的樣子。”


    “我沒事。”阮素雪扯出一個微笑,心中慶幸娉婷沒有看到剛才在餐廳裏的一幕,“有空送我一程嗎?”


    “當然。”


    泊車小弟把娉婷的車子開過來,兩人開車離開餐廳。


    半路上,娉婷奇怪地問她:“你剛才就一個人?怎麽沒有開車呢?”


    這家昂貴的意大利餐廳建在半山腰上,從餐廳裏望下去風景獨特。但是要說地點,走上去也真夠嗆的!


    “我——”阮素雪吞吞吐吐地回答,“是江慎開車把我帶過來的。”


    “那怎麽不見他?”


    “他公司裏有事,先走了。”


    “有什麽急事,把你一個人丟下?”她皺起眉,卻剛好捕捉到阮素雪尷尬的眼神,頓時明白了些什麽,“發生什麽事情了?”


    阮素雪無奈地躺在車座上,對好友敞開胸懷,“娉婷,我看不透他。”


    “江慎?”


    “嗯。”她眼神流露出孤寂,“算起來,我們結婚也兩年多了。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相敬如賓的關係能夠維持很久,可是就這幾個月,一切都亂了套……”


    “沒有一個引子嗎?”


    阮素雪的眸子微微一閃,“引子?喬石回來了。”


    娉婷在寂靜的山路上開車,聽到她說的話,竟然在路中間踩下刹車。隻聽輪胎一陣尖銳的摩擦,她們兩人的車子就停在半路中央。


    “你說什麽?”娉婷大聲驚呼,“喬石回來了?你怎麽都沒有告訴我?”


    “我不想提起。我怕提起了他,以前的回憶也就都會回來——”


    “他打算長期待在國內?”


    “應該是吧!最尷尬的是,他就在江慎手下工作!”


    “你現在,還愛著喬石嗎?”娉婷淡淡地問。


    阮素雪深歎了一口氣,望向車窗外麵。


    “我不知道。”她從來沒有想過不愛喬石,可是此時此刻,她卻不能說“是”。


    娉婷無奈地啟動引擎,車子緩慢地在寂靜無人的道路上行駛。


    “江慎因為喬石而生你的氣?”


    “大概是吧!”阮素雪心中充滿了憤懣,“他甚至不給我一個機會解釋,就把我一個人扔在餐廳裏!”


    想起那夜他對她的冷酷,她不禁愈說愈激動:“最讓我生氣的是,我們對彼此本來就沒有夫妻的承諾!他憑什麽因為喬石來懲罰我?”


    “沒有夫妻的承諾?”娉婷問道,“這是你和他共同的結論?”


    “這倒沒有。”阮素雪搖搖頭,又急切地補充,“不過這應該很明顯吧!他在外麵有別的女人,我從來沒有跟他生氣呀!”“他告訴你他有別的女人,還是你自己看見的?”


    “這——”阮素雪怔住了。


    是啊,她為什麽一直以來總覺得他在外麵有別的女人呢?除了那天宴會上葉錦華曖昧的話,報紙上從來沒有江慎的八卦新聞,她也從來沒有發現他有別的女人的證據。


    她總是覺得,他將近兩年來都不碰她,那麽應該是有另外的女人代替她的位置吧。


    也許,她錯了?


    “小雪,其實我在你的訂婚上第一次見到江慎的時候,就覺得他是個很不錯的男人。這個人出身富貴,相貌也是百裏挑一,可是舉手投足之間成熟內斂,毫不浮誇。更重要的是,他在你身邊的時候,雖然並不多說話,可是看著你的眼神卻很專注。”娉婷歎氣道,“但是你啊,固執而冷漠,所以看不見他的好。”


    車子停在阮家大門口,娉婷在車子裏靜靜地說:“假如說,我隻是說假如,他很認真地對待你們之間的夫妻關係,那麽他的憤怒可以理解嗎?至於喬石,小雪,你真該好好想清楚,你到底還愛不愛他。”


    阮素雪看著娉婷,心中波濤洶湧。


    放下阮素雪,娉婷的車子從阮家門前圓形的跑道開走,阮素雪回過頭來慢慢地走上台階。


    冷漠?娉婷說她冷漠?可是她一直以為,江慎才是那個冷漠的人才對。


    回到家,阮素雪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其實她本來該回公司上班的,但是經過剛才的事情,加上她本來身體就不舒服,最後決定偷懶一次,蹺班半天時間。


    她把自己扔進柔軟的沙發裏,從窗戶望下去。冬天快要過去,花園裏麵已經有了點點春色。不但成叢的灌木開始抽芽,怯生生地隱藏在墨綠色的枝葉中,連迎春花淡黃色的花苞也零星可見。再過一陣子,說不定桃花也要開了呢。


    阮素雪窩在沙發裏,任和煦的陽光灑了她一身,空氣中飄蕩著一種空靈的味道。她一直是很喜歡陽光的,因為有陽光照耀的地方,連心情仿佛都溫暖起來。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再也沒有這樣簡單而喜悅的想法。也許,大學的時候她比較年輕,而時間慢慢地改變了些什麽。


    好想喝一杯熱可可啊!


    阮素雪將頭枕在沙發柔軟的靠墊上,懶得下樓去。最近她總是很累,懶得都不想動彈。或許自己真的該去看看醫生?冬冬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


    打開門的是小梅,手裏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可可。


    “太太,要喝一杯熱可可嗎?”


    阮素雪驚訝地直起身子來,接過小梅手中的杯子。


    “你怎麽知道我正想喝熱可可?”


    “太太每到疲倦的時候總喜歡喝熱可可!”小梅笑眯眯地回答。


    阮素雪低下頭去,嘴唇蹭著杯子的邊沿,溫婉地展開微笑,“小梅真是聰明,每次都能猜中我在想的。”


    “不是小梅聰明,是江先生都告訴我了。”


    “先生告訴你什麽?”


    “就是太太的喜好啊!”小梅一板一眼地說,“小梅剛來江家的時候,江先生就把太太的習慣和愛好都說了一遍。像太太喜歡早餐喜歡吃甜食,晚餐愛喝湯,尤其是芙蓉蛋湯。太太累的時候愛喝熱可可,平常不愛喝咖啡,即使喝咖啡也一定要加兩塊糖。”


    阮素雪垂下眼睛,輕咬著杯子的邊沿,“還有呢?”


    “還有啊,就是些小事情。先生還說太太喜歡穿喀什米爾的毛衣,所以他特地請專門的服裝設計師幫太太辦購了好多件。太太每次出差回來,喜歡去二樓靠窗的沙發上休息,所以先生要我在太太回來之前把那裏打掃幹淨……”小梅看著阮素雪奇怪的臉色,不禁發問,“太太,你怎麽啦?”


    “沒什麽,謝謝你幫我拿來的熱可可。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噢。”小梅乖巧地點點頭,歡快得像一隻小鳥飛了出去,還體貼地把門關上。


    阮素雪輕輕地放下手中的杯子,陽光照耀在她的身後,眼前一片明亮。心中有一絲絲的波紋,然後蕩漾著擴展著,愈來愈大——


    先生還說太太喜歡早餐喜歡吃甜食,晚餐愛喝湯,喜歡穿喀什米爾的毛衣……


    小梅的聲音還在耳邊嗡鳴,阮素雪閉上眼睛,感受著熱可可的濃香氣味。


    很難以想象江慎會留意到她零零碎碎的喜好,畢竟他是那麽繁忙。同樣細碎的事情,她與他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兩年,卻對他的習慣愛好熟視無睹。


    突然回想起橙橙來的時候對她說的話:你和姐夫的生疏就是個陌生人都能看出來。比如昨天晚飯的時候,姐夫明明不喜歡吃茄子,整盤茄子他一次都沒有動過,可是你卻還一個勁地往他碗裏夾。


    她垂下頭,雙手掩蓋著臉,一股深深的內疚與感動同時湧了上來。


    他是在乎她的,可是為什麽她會完全感覺不到他的關懷呢?


    現在想起來,江慎並不總是冷漠的。剛結婚的時候,他經常會帶她去外麵吃晚餐,或者僅僅是去逛街。他在她身邊的時候並不怎麽說話,隻是很安靜地陪著她,隨她的心意做她想做的事情。可是那時她並不熱衷,他也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便慢慢地不再帶她出去了。後來她又轉到歐洲工作,他們之間也就更加冷淡下來。


    其實,江慎隻是寡言吧!而自己,則從來沒有費心去了解他——


    四月二十號是阮橙橙的生日,阮家舉行了盛大的宴會為她慶生。阮素雪與江慎也一起前往。


    他們的轎車來到阮家的大門口,才發現門前停滿了華麗的車子,緩慢地在停車道上移動。大廳裏金色的燈光灑在門前,喧鬧的聲音夾雜著男男女女的笑聲,整個別墅燈火通明,熱鬧無比。


    阮素雪和江慎下了車子,一起走進阮家的別墅。她輕輕地挽住他的手臂,往上望去,他的麵容平靜,卻依舊沉默。那天的事情,他似乎再不提起,隻是,他總是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阮素雪低下頭,挽著他的手微微地緊了一些。


    江慎感覺到了,偏過頭來對她說:“怎麽了?還是緊張嗎?”


    還是?阮素雪突然意識到,他一直知道她不喜歡華麗的交際場合。


    她搖搖頭,對著他微笑,“不是。不過,謝謝你知道。”


    江慎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唇角淡淡地揚起微笑。


    進入阮家,碩大的客廳幾乎站滿了賓客,而阮素雪卻一個都不認識。她四處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見橙橙,也沒有看見母親。


    “先上樓去吧,這裏太吵了。”阮素雪隻好對江慎提議,“媽媽和橙橙大概在樓上。”


    來到樓上,稍微安靜了一些。阮素雪來到自己原來的房間跟前,猶豫地推開房門。


    還好,她的房間還留著。


    她把江慎讓進自己的房間,打開頭頂的水晶吊燈,關上房門。


    “先在這裏待一會兒吧,下麵的人……我都不認識。”


    阮素雪一邊說,扭過頭來看見江慎安靜地打量著自己的房間。她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剛好看到牆上《亂世佳人》的海報,美麗的斯嘉麗被瑞特斜摟在懷裏,兩人眼波傳情,頗為煽情的一幕。


    她有點窘迫,“小時候的東西——”


    江慎揶揄地看著阮素雪,“你喜歡瑞特?”


    “隻是一部電影而已。”她撒謊道。


    他很輕易地看穿她的偽裝,不由得歎氣,“這年頭做好男人真難,總有瑞特.巴特勒這樣的男人相比較。”


    她頓時覺得有點好笑。


    “隻可惜斯嘉麗不愛他。”


    她的笑容驀地淡了。斯嘉麗並不是不愛瑞特,隻是她不知道……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打開了,進來的是坐在輪椅上的阮橙橙,驚喜地叫道:“姐姐,你回來啦!”


    “橙橙。”她婉約地笑著上前。


    橙橙滑動輪椅進入房間,拉住阮素雪的手,“我看見姐姐的房間裏有燈,就知道是你們回來了。姐夫!”她親切地喊了江慎一聲。


    江慎溫和地點點頭,“今天你是小壽星,怎麽不見你在樓下?”


    “樓下太吵鬧!”橙橙無奈地翻翻白眼,“都是媽媽非要請這麽多的人來,雖然都是我的同學,可是有一大半我都不認識。”


    “媽媽呢?”


    “她呀!和黃太太一起出去了。說是不願意攪了我和‘好友’的聚會。”


    阮素雪了然地點點頭。母親的性格向來如此,總覺得她為兒女的安排是最妥當的。


    “啊!”橙橙突然搖晃著阮素雪,“姐姐,上一次我去畫廊實習的時候照的照片都洗出來了,你陪我一起去看啊!”


    “嗯,好——”阮素雪回頭看著江慎。


    “姐夫,讓我借姐姐一會兒哦。”


    江慎溫柔地揮揮手,“你們去吧,我可以在這裏等。”


    阮素雪被阮橙橙拉了出去,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江慎緩慢地走到床頭前,拿起櫃子上的一個相框,裏麵是阮素雪十八歲時候的照片。她是個矛盾的女子,似乎有著極其溫潤柔軟的性格,卻又固執得讓人驚訝。


    就像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綰著長長的頭發,穿著一身絳紅色的長裙,筆挺地坐在黑色三角鋼琴之前。素白的手指纖細而靈巧,優雅地展開,平放在黑白分明的鍵盤上。她閉上眼睛,呼吸似乎有點急促……


    然後她弓起手指,指尖在鍵盤上狠狠地摁了下去。


    他以為她會彈《月光曲》一類的古典音樂,可是她彈的是莫紮特的《安魂曲》。驚愕的人群中,他就在她身邊咫尺之處凝視著她,近到能夠聽到她的呼吸。江慎那個時候已經掌權江氏集團幾年,例如這樣的商業宴會比比皆是。他向來不太在意這樣的宴會,出席也隻是為了場麵。可是那次,他不知怎麽的就記住了她的名字,阮素雪。


    江慎放下手中的像框,嘴唇勾起一抹微笑。


    床頭櫃上擺放著一個精致的音樂盒,樣子很漂亮,保養得很好。他隨手打開,盒子裏的芭蕾舞伶在光潔的平麵上劃起優美的舞姿。旁邊的凹槽裏放著一塊小小的雨花石。他有點好奇,撿起那粒石子翻過身來,粉紅色紋理中刻著一個清晰的“喬”字。


    江慎的手微微一顫,那顆石頭就掉了下去,碰撞在櫃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在隔壁房間裏,阮橙橙和阮素雪如同童年時候一樣,趴在寬大的沙發上,翻著相冊。


    “你看,這一張,是最近很走紅的畫家穆玉宏的畫作。在範思啟畫廊裏賣到了五百萬呢!”


    “他就是畫那張紅衣女孩的畫家,對嗎?”


    “姐姐還記得?”橙橙驚訝地瞥了阮素雪一眼,“沒錯,就是他。那幅畫也賣出去了,不過沒有這一張名貴就是了。其實,我很想把那幅畫買下來。可是我又不想在實習生裏麵顯得太突出——”


    阮素雪明了地點點頭。


    “這一張,是範思啟自己的畫!”橙橙微笑著撫摸那張照片,“他運用顏色的手法,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阮素雪觀察著妹妹眼中蕩漾出來的溫柔,淡笑著開口:“這個男人一定還有別的什麽魅力,能夠讓我們家橙橙這般稱讚。”


    橙橙臉色一紅,嬌嗔著:“姐姐,你別拿我開玩笑。”她甜甜地微笑,可是眼睛裏卻透出落寞,“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阮素雪沒有說話,心中悶痛無比。


    阮橙橙看了姐姐一眼,聰明地了解到她心裏想的,“姐姐,你誤會了。不是因為我的腿,是因為他心有所屬。”


    橙橙歎氣道:“這麽多年了,姐姐還是在為我內疚嗎?其實,坐在輪椅上,就像你們別人會跑會跳一樣,因為是與生俱來的,所以談不上痛苦。隻是別人看到我,會同情我而已。”


    她繼續翻著相冊,翻過了畫廊的照片——


    “咦!姐姐,你還記得這一張嗎?”


    阮素雪垂下頭去,照片上是江慎和她全家的合家照,是在婚禮上照的。


    “姐姐和姐夫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那天婚禮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說你們兩個怎樣怎樣般配呢!”阮橙橙一個人自言自語,“你大概不知道,爸爸為了幫你找到一個好丈夫,花了好多工夫!爸爸知道你不喜歡經商,不忍心把公司的重擔交給你,所以想找一個會經商的人來幫你。可是他又怕別的男人隻是為了公司才娶你……幸好,姐夫符合了他的要求。”


    橙橙還在說些什麽,阮素雪卻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


    過了一會兒,橙橙被同學叫到樓下去,阮素雪把她送下樓梯,然後一個人上樓來。走過橙橙的房間,從門縫裏可以看見剛才她們看過的相冊,依然翻開著。


    從她的角度,可以隱隱地看到父親蒼老的麵容,還有江慎,他注視著她,完全沒有去看鏡頭。他的臉上並沒有笑容,可是眼睛裏卻流露出淡淡的溫柔。


    她一直以為父親並不喜歡自己。其實,父親早已經把她的幸福安排妥當。


    慎,她默默地喚著這個名字,心中有什麽東西驀地融化著。


    她疾步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推開門,房間裏沒有人。阮素雪的胸腔裏驀地一陣慌亂,她回過頭跑下樓梯,穿過嘈雜的人群,四處尋找著江慎的影子。很早以前她就有種感覺,在她需要他的時候,他總是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以至於現在,她竟然開始依賴他,哪怕他隻是遠遠地看著。


    然後,從穿梭的人群縫隙中,她看見他一個人背對著她站在大廳門外的樓梯上。阮素雪緩下步子,微微地舒了一口氣。


    走出大廳,她站在他背後,輕聲說:“怎麽一個人出來了?”


    他回過頭來,“透透氣。”


    遙遠的月亮盈盈地散發出淡然的光芒,身後是燈火通明的宴會,而眼前卻是萬籟俱寂的夜色。她在他身邊,陪著他站了良久。


    然後,阮素雪抬起頭來望著江慎,一字一句地說:“喬石,已經是過去了。那天你在辦公室裏看見我們在一起,那隻是一個誤會。”


    他凝視著她,眼眸黯然而深沉,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說一句話。然後,他鎮定地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拿出一根夾在手指之間,卻似乎忘記要點燃——


    “如果說,我希望你從此不再見他呢?”他淡淡地問。


    不再見喬石?可是——


    阮素雪一愣,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江慎倏地笑了,笑容中有一抹寥落的孤寂。他張開手掌,手心裏躺著一塊粉紅色的石頭。


    “剛才,我在你的房間裏看到一樣有趣的東西——”他盯著她,眼神中帶著銳利,可是嘴角卻古怪地保持笑容。


    阮素雪拿過那粒石頭,翻過來看見石頭中間寫的那個字。她驀然一顫,有點急切地上前一步,想要說什麽。


    “你不需要對我解釋任何事情。”江慎平靜地打斷她,“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建立在商業的利益上,所以沒有必要幹涉彼此的私生活。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態度嗎?”


    “我——”


    她曾經的確是這樣想的,可是那已經改變了。她在乎與他的婚姻,她在乎他的快樂,她在乎他的憤怒,她在乎他!


    江慎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頜,在她的唇上淡淡地吻了下去,然後把她摟進懷裏。阮素雪從他的臂膀上方看過去,橙橙剛好瞥向他們兩個人,看到他們之間的親昵,調皮地擠眉弄眼。


    “就像現在,你雖然在我的懷裏,心裏卻想著其他的男人。不過你不用解釋,因為我也不在乎。”


    他摟著她,明明靠得這樣近,可是又那麽陌生。


    不是的!她想的,一直是他。


    可是,她卻不知道怎樣回答他的問題,從此不去見喬石。她不知道自己心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矛盾,她甚至沒有心思去想。


    阮素雪緊緊地摟著江慎,一絲也不肯鬆開。她怕一旦她放開了手,他就會像風一樣離去。當她終於發覺自己多麽的渴望這段婚姻維持下去,他卻離她越來越遠。不管她怎樣努力,有什麽東西就像是流沙一般,竭盡全力地收緊五指卻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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