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剛才卻不笑了,還恍神地出現許多笨拙的行為,若沒人看著,難保不會出事……


    以他以往的性子,不會被這種無聊的事絆住,也不會認為留下來能幫到什麽,可奇怪的是,這次他走不開。一想到她那張明明傷心得要死、卻故作輕鬆的笑臉,他就走不開。


    再三猶豫後,他打電話到機場取消機位。


    而在那之後,他也不去打擾她,因為他知道那女人隻怕善良到擔心自己的情緒會成為別人的負擔,才會在他麵前忍著不掉淚,硬要到回房關起門才哭。


    她哭泣時他去敲門,隻會強迫她收起情緒,又偽裝起自己。


    一個多小時過去,吉麗娃蒼白著一張臉,眼睛紅腫地拖著行李走出房門。


    約莫同時,jerry也把房門打開。


    她詫異地看著他,“你不是去機場了?”


    他淡淡地開口,“機場隨時可以去。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吉麗娃有些詫異他的話,但隨即一想,攝影師的研究都很銳利,他一定是看穿了什麽了……


    他是為了她留下的吧?


    他們非親非故的,他是在不必這樣做。這男人這麽認真地很討厭,討厭到……


    又惹得她想哭了。


    其實,他除了嘴巴有點壞、態度有點欠扁外,稱得上是個好人。


    “你其實不必特意留下的。”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嘴巴這樣說,可她真的很感動,在異鄉後知後覺地知道自己被甩了的悲慘時刻,居然有個人願意打亂自己原本的旅程,給她溫暖。


    “雖然你說實在不太喜歡我這種人,可人的一生中,總會遇到一兩個不對盤的朋友,讓人生變得不同,對嗎?”jerry又是一臉欠扁樣,“得先說啊,認識我這個不對盤的朋友,你的人生不見得前途光明。”


    吉麗娃笑出來。“我也真沒想。”眼眶又不爭氣地紅了。


    這個男人,盡管在安慰別人時,嘴巴一樣不饒人,就連表現溫柔的方式也是夾槍帶棍,可那也許隻是他想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也好像懂得避開那些虛張聲勢的嘲諷,直探他的溫暖了。他想給出暖意,她感受到了。


    “說吧,想去哪裏?”


    “每當我遇到傷心的事,我就會自己一個人跑到ktv唱一夜的歌。”


    在那裏付了錢、待服務生送來餐點後,門一關起來,愛哭、愛笑,高興發瘋、高興大吼大叫、大醉一場,都沒人會管。


    ktv?jerry微蹙起眉。


    美國哪裏有ktv他不知道,但是他家的度假別墅就有一間隔音好、設備一流的影音播放室。


    於是,他帶著她來到這裏。


    她果然卯起勁來選歌,從“聽海”、“別讓我最後才知道”、“傻瓜”到“分手快樂”……清一色全是情歌,而且都是失戀情歌。


    原先隻是猜測,但看了這些歌名,他已可以確定令她心情沮喪到極點的事正是情傷。


    吉麗娃每唱完一首歌,就會回到jerry身邊和他聊上幾句,喝了幾口酒才又繼續唱,唱完“分手快樂”走回來時,她步履已經有些飄浮,一坐下,手就又往酒瓶伸去。


    不過,有人的手早先一步將她的手按住。


    “呃,我要喝……”


    “你有點醉了。”


    吉麗娃往沙發椅背靠去,她的酒量自己很清楚,還不到醉,隻是走路有點飄,她的神智其實很清醒。


    不過,如果不想醉,是真的該打住了。


    她靠在沙發上,jerry則正品嚐著他手上的紅酒,這個角度,她可以看到他俊美的側臉。


    “jerry,你真是我這幾個月來遇到最好的事了。”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緊接著道:“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說‘相反的,你是我這幾個月來遇到的最大的麻煩。’”她學著他酷酷的,有些不耐煩的表情,jerry失笑回應,“你真了解自己。不過,我倒很好奇,這幾個月來誰找了你麻煩?”


    直接問情傷,她不見得會願意說,先讓她吐吐苦水,也許就會把今日的傷心順道說出來。


    吉麗娃隨機語氣不平衡地說:“我啊,從小就長得比同齡的女生大一號,長輩師長因此常把我當男孩子看,連我爸都當他有兩個兒子。其實……我很女生的,我想撒嬌。想要有人疼……可是,也許是長相一副很‘堅強’的樣子吧,我常被忽略了。


    而我哥從小身體就不好,我爸媽出於擔心,不知不覺就過度溺愛。大概也是因為這樣,養成他任性、不負責任的個性,連娶老婆也敢……咳……”她說到一半連忙打住。


    看來她酒真的喝多了,差點連著不能說的秘密都守不住。


    jerry看了她一眼,不否認他的好奇。不過她打住不說,他也不勉強。


    “那個……總之比起我哥,身體強健到連冬天淋了一夜雨都還感冒不了的我,理所當然的被父母晾在一邊,所以很小的時候,我就把‘被寵愛’這件事寄托在戀愛上。”


    “你很小就想戀愛?”


    吉麗娃笑了,幾許醉意讓她更顯嬌憨,“不,是想被疼愛,不過,我國小的戀愛記錄是0,國中還是0。因為長得太高又一頭短發,沒哪個男生當我是女的,男朋友沒交到,哥兒們倒一堆。”她幽怨一歎,眼尖地發現jerry居然笑了。


    哼,笑吧,她情路的“坎坷”還不隻這樣呢。


    “我高中念女校,放學後卻沒男生在校門口為我站崗,就算有,也不會是來送情書告白的,想單挑還比較有可能。沒有異性緣,倒是一堆學妹、學姐哈我哈得要死,情書收到手軟。還好本人意誌堅定,很確定我愛的是男人,要不然早早就‘出櫃’了。”眼角餘光瞄到有人笑得更開心了。


    “咳……不錯啊,桃花還是滿旺的。”他勉強克製笑意,安慰地說。


    吉麗娃橫了他一眼,“好不容易,上了大學有人追了,交的第一個男友竟是雙性戀,戀情隻有短命一個月,最後慘敗在男人手上,對我打擊很大,還因此恍神了一個月。


    之後,我心理就有點‘變態’,討厭花樣美男,懷疑帥哥全是同性戀。然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看到兩個不怎麽美麗的男人在接吻,我打擊更大了……jerry先生你可以大方笑,我不會怪你,我現在回憶起那段日子,也覺得自己怪怪的。


    大學四年級下學期,又有了一段戀情,也被以個性不合為由分了。後來我才知道,所謂的個性不合是因為我太依賴,那個學長原本以為我是個很獨立的女生。然後就是、就是現任男友了……不,現在隻能說前男友。”


    jerry啜了口紅酒,靜靜地聆聽。


    “他很平凡,長得順眼但稱不上帥,是某上市公司的工程師,身家也平凡,隻是農家子弟。我爸不喜歡他,但那個人對我很好,算得上寵我,也會製造一些小浪漫讓我很感動,有一天,他送我一朵紅玫瑰、一張自製的小卡片,我就這樣被打動了。想一想,我其實很容易被討好。


    交往近半年,那段日子我很開心,雖然雙方各自忙碌,見麵機會不多,約個會也得偷偷摸摸地找盡借口,可第一次有男生對我這麽好,我很珍惜。我知道這段感情給彼此壓力不小,但我以為可以和他攜手走過來的,現在我才知道,原來這麽想的人隻有我自己。


    我以為他提出冷靜期隻是想好好地思考,怎麽讓情路走得更穩健、更踏實,諷刺的是,在我這麽以為的時候,他已經交了新女友。”她笑了,眼眶中的淚終於跌落,“更教我傷心的,是他還挽回都不給我機會,直接就判我出局,原來是早打定主意拋下我。


    我的位置總是這麽容易被取代,曾經圍繞在我身上的寵溺原來這麽容易就收了回去。一想到他是不是也費神地替新女友做卡片?是不是也傻乎乎地 帶著玫瑰想給她驚喜,一想到這些我就……就……”說到傷心處,她的手又摸上酒瓶,想借酒燒愁。


    “你的前男友隻能說是喜歡你,稱不上愛,真愛上一個人,感情不會回收得那麽快。”這麽說也許很傷人,卻是事實。


    這種感覺他清楚,他也曾遇過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兩人交往了兩年多,對方也是說放手就放手。


    她吸了吸鼻子,“女生的感情比較堅定,我又好像挺吃得開的,幹脆出櫃算了。”


    “胡說八道!”他又好笑又無奈地說。


    聊著聊著,吉麗娃又多喝了幾杯,突然身子一偏就倒在jerry身上,“借我靠一下,頭有些昏昏的。”


    “得寸進尺。”他側過臉,故意瞪了她一眼。


    彼此的距離好近,近到能感覺對方的呼吸,吉麗娃的腦袋瓜隨著酒精在體內作用,越來越不能運轉。“jerry先生,雖然你常對我露出很冷、很不耐煩的表情,可是……我還是收到了你心底的溫暖。”


    “謝謝你中肯的評語。”jerry失笑道。


    女人通常很容易被他的外貌迷得暈頭轉向,可他的毒舌和冷漠,更常讓那些女人很快就找到回家的路。


    “不!被我發現這一點對你來說,也許有點不幸,因為知道你不是真的很討厭我,我就會真的得寸進尺地黏住你……”她腦袋開始糊糊的,無理的渴望就這麽脫口而出,“你寵我好不好?在我找到真正會寵我的男人前,你寵我。”


    “你真的醉糊塗了。”本來有些開心的情緒,頓時轉成惱火不快,他先寵她,那她的真命天子出現後,他算什麽?感覺他像個備胎一樣,他這輩子還沒受過這樣的侮辱。


    他將身子往旁邊挪,不悅地想拉開彼此的距離。


    吉麗娃糊掉的腦袋雖沒有作用,可四肢還在,早一步由側邊擁抱住他,他一移動,她就是去平衡地往他身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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