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說,“早點兒睡說不定還能再長長個兒。”  冼子玉笑起來,“我知道啦。”  韓思博是第三波進來的。  他來時已經洗漱收拾完了,上了床鑽進旁邊被子裏,也學冼子玉半躺著靠在牆上。見他捧著牛奶若有所思,打趣道,“怎麽不喝?漂亮姐姐給的,舍不得喝嗎?”  “是有點舍不得。”  冼子玉小聲嘀咕了句,也不管他聽沒聽清,終於開始喝掉牛奶。  他捧著杯子小口地啜飲。牛奶剛熱好時是滾燙的,這會兒溫度正好適口。夜間溫度低,能看見杯子上升起白色的熱汽,在他細密卷翹的長睫毛上凝結了小小的水珠。整個染得濕漉漉的,垂眼時會不經意的顫動,脆弱又精致的美感。  再配上因為低燒而微微泛紅的臉頰,這他媽也太……  韓思博離得近,看他動作跟看特寫似的,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  咕咚一聲,動靜有點大,他回過神來,尷尬的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  冼子玉也聽見了,懵懂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自己手裏的牛奶,終於下定決心般往他那兒伸了伸,“你想喝嗎?”  “不不不,不用了。”  韓思博連連擺手,剛想說什麽,就見他迅速舉起杯子噸噸噸把剩下的牛奶一飲而盡。  ……生怕他反悔跟自己搶似的。  “我喝完啦,去洗杯子。”  冼子玉掀開被子下床,“小博哥早點睡。”  “哦。”  韓思博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覺得他的情緒看起來比之前歡快了些。再一想,莫名有點可愛。  就一杯牛奶?  也太好哄了吧。  **  第二天送別姐妹花時,冼子玉已經沒有了昨天初見時的拘謹。再見的話說得很順暢,甚至還非常和諧地交換了微信。  接下來的日子,他也漸漸地,對這裏的生活節奏越來越適應了。  在劇組之間奔忙的生活過久了,總是得一個人麵對各種狀況,總要提著一顆心。在這裏真正的放鬆下來,是意外的享受。  有活的時候認真幹活,休息時就自己抱著小黃狗坐那曬太陽,也不用去刻意在鏡頭前表現什麽。  特別真實,就很舒服。  沒有活兒幹的時候,冼子玉喜歡抱著小黃狗坐在田埂上發呆。  春天就快過完了,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撩動衣角的風裏有了初夏的味道。閉上眼睛放空,思維好像能飄得很遠。  轉眼十天過去,節目錄製接近尾聲,他卻有點舍不得這樣的日子結束了。  下午時他躲著攝像機,在角落裏偷偷跟連棣聊了會兒天,被告知,“明天有一份驚喜給你。”  “是什麽樣的驚喜?”  冼子玉追問了兩句,他卻一個字都沒有透露。  “明天你就知道了。”  不大不小的懸念吊得人心癢癢。冼子玉想了半天,覺得可能是個禮物,還跑去問文姚,“文老師,我們這兒有收快遞的地方嗎?”  “有吧,不過得到村子裏去。”文姚說,“怎麽,你買什麽東西了?這個節目可不允許的。”  “沒有沒有,我就問問。”  冼子玉笑著說,“關心一下父老鄉親的生活嘛。”  相處的時間久了,他漸漸也會開些玩笑。文姚眼見自家孩子越來越開朗,心裏欣慰,也沒多問他什麽。  第二天上午,客廳裏的電話像往常一樣響了起來。  韓思博跟他商量,“今天的嘉賓電話你來接吧?”  “好。”  冼子玉態度自然地答應了,走過去拿起聽筒,“喂……您好?”  “你好。”  冼子玉:“?!”  作為爹不親娘不愛又沒什麽朋友的小白菜,他接過的電話實在寥寥可數。幾乎在聲音響起來的一瞬間,就把熟悉的音色辨認了出來,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你……?!”  “是我。”  背景有些嘈雜,連棣的聲音卻含著清晰的笑意,“本來應該下飛機之後再打給你的。怕你著急。”  “我不著急,不著急。”  冼子玉雙手握著老式電話的聽筒,激動得小奶音都快飆出來了。  “你是今天的嘉賓啊?我怎麽不知道。你現在在哪兒啊?什麽時候起飛?那個,你想吃什麽菜?文老師什麽都會做……”  他說著說著直接在矮桌旁盤腿坐下了,大有陪人嘮嗑的架勢。韓思博在旁邊看的嘖嘖稱奇,等他掛了電話才問,“是誰啊,你朋友要來?”  冼子玉驕傲地點了點頭,“我朋友。”  作為星二代中的一員,連棣的國民關注度不低。本來節目沒想過能邀請到他。但既然對方主動拋出橄欖枝,哪有不接的道理。  隻是橄欖枝來得不太順暢,航班延誤了好幾個小時,最後還被取消了,最快也要第二天到。  冼子玉期待了一下午,最後得到這個消息,開心的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整晚都有點悶悶不樂的。睡覺也睡不著,裹在被子裏眨著眼跟房頂眉目傳情。  韓思博見他一臉鬱悶,自覺地撿起知心哥哥的擔當:“你跟連棣關係很好?”  冼子玉一陣猛點頭。又一想,大家的朋友都常來,也沒像自己這樣激動。於是又低調地改口道,“還行吧。”  “那還挺神奇的。我沒見過他,不過聽說他對朋友很好。”  韓思博說,“他現在在自家公司裏工作?大概以後是要繼承下來吧。”  “嗯。特別辛苦,每天都加班。”  冼子玉說著,忍不住地皺眉,“有家業要繼承的人真可憐。”天天工作,都不給睡覺的嗎?  “……”  可憐?  “估計也就隻有你會這麽想了。”  韓思博哭笑不得,“那像我們沒有家業可以繼承的人是不是要先睡了?”  “別皺著臉了,像個小朋友一樣。委屈巴巴的。”  他說,“睡覺吧,明天中午肯定就能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連棣:那麽請問今天的我可以擁有姓名嗎?  作者:可以,夢裏見好了(安排小公子鑽進被窩  連棣:……(一個人在候機室孤苦伶仃地想媳婦兒第17章   冼子玉被說服,乖順地閉上了眼睛。  過去許多天的生活都很放鬆,他的睡眠質量也在快速好轉。經常一躺下就一夜無夢睡到天亮。  因此當夢境再次闖入時,甚至有一絲不習慣。  不知道是否被睡前聽到的話影響,這晚的夢裏,他真的見到了兩個小朋友。  在不知何處的洞穴裏,用樹枝燃著小小一堆篝火。一簇微小明亮的火焰搖晃著映在臉上,化成融融的暖意。而灰頭土臉圍坐在火堆旁的,赫然是縮水般的小冼子玉,和另一個裹著粗布麵巾的小少年。  少年的眼眶通紅,漆黑如墨的漂亮眼睛浸在眼淚裏。卻緊緊咬牙不肯哭出聲,淚水把髒兮兮的麵巾都打濕了。  “你為什麽要戴著麵巾?”  “因為我長得很醜。”  “可是麵巾被弄髒了,你戴著會不舒服的。”  小公子拍拍胸脯保證,“現在隻有我們倆,你可以摘掉一會兒。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也不會笑話你醜。”  他猶豫片刻,抬手把那片粗布從臉上扯了下來。  冼子玉站在不遠處,第三者視角看得真切。  少年眉宇間還殘留些許青澀,稚氣未退的眼神染了深重的悲愴。似乎經曆了什麽重大的變故,他一夜之間迅速長大,眼中還有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茫然。  第一眼看過去就覺得五官很熟悉。可再看過去,他的臉卻像蒙了一層馬賽克,怎麽都看不清了。連帶著第一眼的印象,也開始模糊。  冼子玉想往前探身,卻怎麽都靠近不了。正心急時,見那小公子尚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刷地一下紅了,“你,你怎麽騙人。明明就長得很好看。”  “你在諷刺我嗎?”  “我沒有!”  “可我跟別人長得都是不一個樣。大家都不是這樣的……隻有我跟我娘。”他說著,強裝淡定的聲音又顫抖起來。  世人多冷眼對人,他從小因為相貌受到的苛責尤甚。偌大的家族中找不出一個真心以對的人,唯獨隻有一個娘親能跟他相依為命。  半個時辰前,因著莫名的家族禍端,他連這唯一的親人也失去了。  他從未見過善良的模樣,對誇獎更不習慣。看見這養尊處優的小公子,聽見他說的話,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受到了反諷嘲弄。  可他的眼神那麽清澈,亮得好像能照見人影,又讓人覺得他的話是句句真心的。  少年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論斷。  “若天下人都長得一個樣,不是很恐怖嗎?”  “我沒出過門,見過的人不多。但我想,既然你這麽好看,你娘一定也很美。”小公子並不知道他心裏的糾結,細想了一會兒,笑著說,“前些日子我讀書,見書上說‘物以稀為貴’。大抵說的就是你們這樣的。”  “世人目光大多短淺。他們審美不行,我的審美就不錯。”  他用稚嫩的小奶音,信心滿滿地下了結論,“你真的很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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