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媳婦捏下沾在臉上的一枚銅錢,冷冷笑了一聲:「莫小碗,想不到啊,平時看著憨憨的,嘴巴倒是挺利索!行,這話可是你說的!你給我等著!」說著,銅錢也沒撿,她轉身氣哼哼地走了。


    花大娘呆住了,扯了扯女兒的袖子,疑惑地說:「她這就走了?錢也不要了?還會回來嗎?」她的確有點怕這女人,這張大媳婦橫行陳家村,沒聽說她吃過虧。


    莫小碗氣哼哼道:「怕她怎地!要她真敢在條凳上安家,我拿掃把伺候她!」


    隔著牆,陳美嬌探在牆頭,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小碗威武啊!我實話跟你說,你今兒沒去,人家廚娘問都沒問一句,哪有這張媳婦說的這麽大事!哦,還有,我娘方才瞧見她兒子了,下巴早就給安回去了,好好的呢!真是閑的蛋疼純粹找茬!」


    聽她這麽說,莫小碗心裏倒是鬆了一口氣,但是方才瞧著張大媳婦的架勢,並不像是要善罷甘休的樣子。他們一家人在村裏從來都本分,她就想不明白,為啥張大媳婦這麽不依不饒的。


    花大娘扶著莫奶奶從門檻上站起來,莫奶奶看了小碗一眼,歎了一口氣,一句話沒說就進自個屋去了。


    花大娘曉得她的心思,想當初莫奶奶也是個要強的,可惜如今年紀大了家裏也窮,所謂人窮氣短,兒子坐了牢,到最後靠著一個小丫頭撐著家,她心裏難受。


    花大娘以為危機過去了,轉頭想勸小碗幾句,見她臉上還氣呼呼的,也不好多說些什麽,轉頭看見氣呼呼的兒子,想著他先生還生著他的氣,又頭疼怎麽把他重新送回學堂,不由得心裏歎了一口氣。


    外頭幾個女人鬧翻天,裴遠在柴房裏隔著牆聽得耳朵疼。他掏了掏耳朵,現在總算清淨了些。他也想不到這村裏女人罵起人來還真是跟刀子刮肉似的,個頂個的行。


    他也沒想到,像莫小碗那樣看起來憨憨的女孩子,居然還挺能說。


    柴房推開,女孩進來了,臉色並不好。她是進來收拾碗筷的。


    玉米窩窩都吃幹淨了,蛋花湯也喝完了,莫小碗頭也沒抬,將他剝下的雞蛋殼掃進了碗裏,端著碗正要出去。


    「等等……」


    男人喊了一聲,莫小碗停了腳步,紅著眼睛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什麽事?」


    裴遠挑了挑眉,這是什麽表情?


    「你比看起來要聰明。」


    莫小碗一愣,這是什麽話,她怎麽聽著不對味,如果說是誇她聰明,意思是她看起來很笨嗎?


    她撇了撇嘴,鬱悶道:「那又怎麽樣?」


    「你覺得她會就這麽算了?」


    莫小碗倒是想不到他居然問起自家的事情來。


    「張家媳婦自然不能善罷甘休,我從前聽她跟人爭吵扯皮,就沒見她輸過。現在若是說她就這麽算了,我不信。」


    裴遠的眼底倒是浮起一絲讚賞,「你覺得她會如何?」


    莫小碗歪著腦袋想了想:「這個我可真想不出,大約會再找幾個女人過來一起鬧,」她哼了一聲,「她來便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她麽!」


    「沒你想的那麽簡單。」裴遠眼底浮起一絲狡黠之色,修長的手指摸了摸下巴。若過他猜的沒錯,那女人後麵應當還有大招。


    下午十分安靜,莫家一家人現在開始發愁怎麽把莫小瓢送回學堂。


    花大娘道:「照我說,多拿幾個雞蛋,去跟先生賠不是,大約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她看了一眼倔強的小瓢,勸道:「如今你爹還在牢裏,別人說些什麽你就忍著,這個時候若是惹出事兒,也每個人給咱們做主。好歹等你爹……」說起自己男人,她忍不住眼圈又紅了。


    莫小碗心不在焉的擦著桌子,外頭太安靜,她心裏不踏實。明知道張媳婦會帶人過來,可又不知道啥時候過來,總覺得異樣的安靜讓她怵的慌。


    「他三舅啥時候能去衙門說句話呀?」


    花大娘又問起來,莫小碗想起那家夥一臉的冷漠,覺得應該跟她娘說老實話了,省的白讓她娘期待這些時候。


    她才要開口,便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來了不少人。


    她探頭一看,大吃一驚,帶頭的就是張媳婦,後頭有一個穿著藍色長袍子的老者,正是村裏的裏正,再後頭跟著兩個長大的漢子,這兩個漢子她認得,是在張家幫工的人。不說別的,就這麽兩個高大的男人,能把她家給掀了。來者不善氣勢洶洶,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來了!」她叫道,花大娘也探頭到了門口一瞧,頓時臉都灰了。


    張大媳婦得意洋洋地到了門口,指名道姓地說:「莫小碗,我又回來了!我呸,你當我叫花子呢,拿三十文錢打發我?!這兒是咱們村的裏正,你們都是認得的!今兒就請他作證,當初你爹買這個房子的時候合計是十兩銀子,這事兒是過的裏正的手,如今你欠我五兩銀子,我倒給你五兩,你們把房契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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