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姝跟著行禮,見韶樂還在發呆,忙抬手摁住她的頭。


    敦儀拍去嘴角叼著的發絲,冷哼一聲,扭頭賭氣。裴蓉扯她衣袖提醒,她隻憤憤甩開,還回瞪一眼。


    顧泊如麵無表情,目光冷冷地掃過四人,如數九寒冬的風雪般銳利,轉到敦儀身上時,她終於受不住,心虛地垂下頭。


    視線落到韶樂身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眼睛微微眯起,怒意更甚。四人臉上多少都掛了彩,獨她瞧著最嚴重。


    因她的皮膚生得白嫩又脆弱,稍用力一碰就容易留下紅痕。現在手腕、脖子,甚至臉頰上,有掐的有擰的,痕跡清清楚楚,著實招人心疼。


    偏她還一副不服氣的模樣,粉唇撅得老高,同之前唯唯諾諾的鵪鶉模樣截然相反。


    顧泊如眉心微蹙,不動聲色地捏緊拳,肚裏暗罵:笨蛋。


    蕭謙和裴澤得到消息時,二人正在商討西涼戰事。


    慶幸顧泊如隻派人通知了他們,而不是直接上禦前吆喝,讓皇上親自來領人。畢竟……這事,他真幹得出來。


    火急火燎趕來,屋裏狼藉已打掃妥當,四個呆頭鵝正懸腕抄書。


    嗯,還好隻有五十遍


    ……的《資治通鑒》?!


    敦儀已抄得手臂發麻,頭昏腦脹。瞥見兩位哥哥,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頓時笑開花,不斷朝他們打眼色。被顧泊如寒冽的目光一瞪,又悻悻縮回去。


    蕭謙和裴澤互視一眼,齊齊上前行禮:「見過顧先生。」


    顧泊如淡淡點頭,卻沒有要搭理的意思,自顧自看書。


    銅漏壺趁人不注意,又悄悄滴答下幾珠。


    敦儀寫兩個字意思一下,不斷抬眸偷瞄;裴蓉則垂頭無聲地哭,渾身都在顫;李靜姝寫幾個字就擱筆舒展一下僵麻的五指;隻有韶樂一直憋著股勁寫得飛快,把氣全撒在筆墨上。


    來的路上,蕭謙已聽小廝講過來龍去脈。腹內盤算好言辭,便硬著頭皮求情道:「今日之過皆由敦儀而起,實在無理由牽連三位妹妹一塊受罰,不如就先讓三位妹妹回去歇息,留敦儀一人在此受過。」


    敦儀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憑什麽把所有錯都歸到她身上?他真是自己的親哥哥嗎?


    裴澤見敦儀要開口,搶白:「四位妹妹都是姑娘家,傳出去難免累及名聲,懇請先生就在此發落,莫要驚動聖駕。」


    敦儀一聽父皇的名頭,瞬間蔫巴了。想起之前頂碗罰站的事,不禁抖三抖。


    顧泊如掃了他們兩眼,不由好笑,還真是護短又機靈的哥哥。


    知道他吃軟不吃硬,便主動把錯都攬過去,以進為退,然後再服個軟,討個饒,隻要不驚動皇上,就什麽都好說。


    「四人都有錯,無論輕重,要罰便一塊罰。既有緣在一處念書,便要懂得榮辱與共。倘若今日單饒了誰,又或是輕饒了誰,豈不縱容她們日後遇事推脫,袖手旁觀?」他合上書,從桌案下頭抽出一柄戒尺。


    老竹厚重柔韌,輕輕一晃,呼呼帶風。


    敦儀嚇軟一半,裴蓉麵如紙色,搖頭直哭,李靜姝吞了口唾沫自認倒黴,韶樂細細打顫,明明害怕極了,卻硬是不服氣地把背挺直。


    蕭謙和裴澤知道,顧先生肯答應在皇上麵前隱瞞此事已是仁慈,便不再討價還價,靜立在旁看著。


    顧泊如抄手走到敦儀麵前,眼神冰涼:「七公主可知錯?」


    敦儀最是欺軟怕硬,適才的氣焰早去了九霄雲外,結巴道:「學、學生知、知錯。」


    「錯在何處?」


    「不該、不該挑事打、打架。」說完便沒了下文。


    顧泊如不吭聲,耐心侯著。


    敦儀扯著衣角,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又道:「不該、不該嘲笑九妹妹的出身。」


    見顧泊如還沒有動的意思,她咬牙:「不該……偷拿九妹妹的書,捉弄陷害她。」


    三條罪狀一出,顧泊如這才開口替她總結:「七公主之錯,歸根結底緣於一個妒字。妒雖不在七情之中,卻為七情所化之外象,乃萬惡之源,若不能控此邪念,終有一日會遭其反噬。害人終害己,今日罰你十下手板,望你今後切記要戒妒。」


    十下手板?!


    敦儀刷地把手藏到背後,央求地看向他,不住搖頭。


    顧泊如也不催她,不緊不慢道:「若公主不肯領這板子,在下就隻好去叨擾皇上。」


    這話立竿見影,敦儀一下就老實了,心不甘情不願地伸手,結結實實地挨了十下。捂著左手哀叫,哭成淚人。


    蕭謙心疼又不好阻攔,攥緊拳頭,把頭偏向一邊。


    下一個是裴蓉。她早已嚇呆滯,耳邊隻有戒尺舞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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